第五百三十一章 寸步不離
「從現在開始,你必須與我寸步不離,不若等等迷路了,我去何處尋你?」語畢,便擁著斂憂往門外走去,將她的神情完完全全的給漠視了。
「當真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麼一打扮,比方才更美了!」無曲皇后見著他們出來了,親昵的拉過斂憂的手,覆上她的手背輕拍著,滿臉的笑意。
「皇後娘娘過譽了,斂憂自幼長在谷中,不太懂禮數,日後若是無意間給娘娘添了麻煩,還望娘娘見諒!」說著,斂憂盈盈一個福身。在旁人看來,那哪是不知禮數的人,言談舉止都做得相當得體!
「是個聰慧的女子,走吧,莫讓王等急了!」說著,皇后已然放開斂憂的手,徑自往自個兒的鳳輦走去。
「怎麼了?」離塵看著停步不前的斂憂問道。
「沒事,走吧!」那藏在袖口下的柔夷捏了捏衣袖,竟染濕了一片。又有誰知,方才她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是何等的緊張。方才的那些話,還都是她在書上看到的。此刻,斂憂萬分慶幸當初將離塵房內的書冊都看了個遍,雖然期間也有些讓人羞惱的書冊,但絕大部分都是不錯的。
就這樣,皇后的鳳輦在前頭,而他們的馬車緩緩的跟在後頭,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著皇宮進發。
此處的路還算平穩,馬車顛的到不是那麼嚴重。
聽著外頭雜亂的聲音,斂憂伸手掀開車簾看向外頭。日後她就要在此處生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然而她不是有師兄嗎?只要有師兄陪著她,在哪都是一樣的吧?
「師兄,」
「恩?」
「師兄永遠都不能不要斂憂!」她轉身看著他,眼中淚光點點。她是怕的,怕有一日她的師兄不要她了,那她該當如何?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即便是死亡她都覺得陌生!
「我這輩子都不會不要斂憂!」說著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帶進自己的懷裡,下顎抵在她的頭頂上摩挲著。斂憂,然而你能做我一輩子的斂憂嗎?也許某一日你就又是蔣何鳳了,你就又回到他身邊去了……
車外,一抹身影呆怔了一下,四下看了看,然而最終他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以前的你就和現在的你無二。」撫著她的臉,離塵淡淡的說道。其實,以前的她如何的,他又怎會知道。以前他與她相處也不過幾日,然,絕大部分時間還是遙遙遠望的。
斂憂一笑,和現在無二?寥寥數字就解釋了她那十幾年的空白?!原來自己十幾年的事情就敵這幾字。
他看出了她嘴角的苦澀,然而他卻只能漠視。斂憂,不要怪我,那段空白只能成為空白,日後我們會有另一個十年,不!或者幾十年,讓我們日後的生活抵去你這段空白吧。
斂憂無意再想任何事,於是閉上雙目,全當養神。自今日開始,她不會再去想那段空白,因為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反正無論如何,那空白永遠只是空白!
馬車依舊前行著,偶爾會顛簸兩下,許是路上有些個小石子攔路吧?不過好在顛的不是很嚴重,只是這忽然的一顛一顛常常驚到淺眠中的斂憂。
「斂憂,到了。」離塵輕輕的推了推躺在他懷中的斂憂。
「到哪了?」斂憂無意的低喃詢問,伸手揉了揉惺忪的雙目,眨了眨眼。此刻,她還有些倦意,雙目微眯,整個人似一灘軟泥般的倒在離塵的懷中。
「到皇宮了,我們該去晉見父皇了。」看著此刻倦意朦朧的斂憂,無奈的一笑,沒曾想就顛了幾下,她又睡著了。也是,這連日的趕路,都沒有好好的睡過一覺,也怨不得她如此倦怠了。
「恩!」斂憂應了一聲,便掙扎中起身,想要往馬車外走去。
「斂憂,」離塵忽的換了她一聲,之後手一個用力,斂憂便又跌回了他的懷中,「等等可能禮數較多,也許會累著你,不過等我們回府之後,你就好好的睡上一覺,睡到天昏地暗也行!」語畢,便在她的眼瞼上落下了一個淺吻。
「塵兒……」無曲皇后許是等的有些不耐了,朝著車內又喚了一聲。
「母后喚我們了,出去吧。」
斂憂一臉摸不著東南西北的感覺,只是怔怔的看著擁著她往車外走去的離塵。
「母後知道你們感情好,但也不能如此讓大家久等!」無曲皇後有些嗔怒的瞪了眼離塵,隨即一臉笑意的挽過斂憂的手徑自與她走在前頭,留的離塵在後頭跟著。
這幾日,斂憂當真是累著了,那眼圈有些凹陷,也虧得今日她們為她裝扮過,那些胭脂水粉將她的憔悴遮掩去幾分。斂憂一個忍不住,伸手掩著嘴打了個哈欠。
「怎麼,倦嗎?」無曲皇后頗為關心的問道,斂憂搖了搖頭,嘴角含笑。
「等回去你們好好休息,只是今日的請安是免不了的。你等等撐著些,若是真累的慌,就讓塵兒多幫襯著你點。」說著,無曲皇后的眼神無意識的往後一瞟,卻見離塵的視線始終落在斂憂身上。她這孩子,終於開竅了!
走了一會兒,就到了御書房前。那御書房的朱門敞開著,外頭侍立著兩排宮婢內侍。斂憂微提羅裙,隨著無曲皇后的步子,抬步邁上了漢白玉的石階。才那麼幾步,她就覺得有些喘的慌。
「怎麼了?」離塵關切的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雙臂。
斂憂依舊一貫的搖頭,抬首看見朱門的正對上「御書房」三個大字,她的心微震了下。此刻,那一處空白的記憶又有些隱隱作痛!
御書房,御書房……
御書房的地面與外頭是一樣的,皆是由漢白玉鋪成,光亮亮的。斂憂直直的盯著自己的倒影,傻傻的一笑。在谷中,她每次只是在銅盆中或是小池裡的看著自己的倒影梳洗。風一吹,就只能看著那褶皺不堪的面容。也許等幾十年之後,那便是她的臉,每每她都是如是想的。
「兒臣參見父皇!」斂憂察覺到身前的離塵對著前方行叩拜之禮。
她,往前邁了一步,差不多與離塵比肩,然而還是有些靠後的。只見斂憂朝著前方屈膝跪了下去,兩手交疊在身前,左手覆於右手之上,緩緩的叩首倒地。這一切她做的似流雲行水,有條不紊。彷彿很久之前她做過,或者是她曾看人做過。可是,她卻記不清,憶不起。
前方的人並未說話,那麼他們也就只能這麼跪著。
其實,對於上頭坐著什麼人她並非很是好奇,對她而言那上頭坐的那人到底長的如何,性情如何,她都不需要知道。
她的世界至始至終裝的都只是他師兄一人,即便是師傅,在她的心裡,記憶里都只是那麼幾個片段。
殿外一陣風溜了進來,吹散了几絲香氣。日日夜夜的相處,她的身上攜著他的味道,而他亦如是。也許,這輩子,她註定就是師兄的人。斂憂如是想著,眼神不經意的斜瞄向離塵。卻正好目光相接,臉一紅,她只得嬌羞的收回視線,不再看他。
殿內極其的靜,靜的可以聽到針點地的聲音。跪了一會兒,斂憂只覺雙腿發麻,那頭也昏沉的厲害,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氣都直直的往頭部涌去。此刻,她甚至不確定前方的御案之上是否是坐著人的,抑或是那人是否若她般倦怠的睡著了?
忽的,殿內想起一個略顯蒼老但威嚴十足的聲音,「起來吧,別跪著了。」
無曲王將手中的奏摺往旁邊一擱,視線落在了殿內二人之上。
「謝父皇!」離塵再施一禮,隨即起身。斂憂亦如是,隨著他師兄一道起身,然而腳已然跪麻了,身子一個踉蹌往旁邊跌去,卻被離塵一下攬了回來,帶進了自己的懷中。
「才跪了一會兒,就受不住了,那日後怎麼做我們皇家的人?」無曲王瞧了眼斂憂冷冷的說。
「如今受不住,日後跪著跪著也就習慣了!」斂憂不知怎的,腦海里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亦脫口說了出來。
「哦?跪著跪著就習慣了?」無曲王忽的頗為感興趣的如是問,那眸光中讓人看不出到底是何樣的心思。也是,一個帝王的心思豈是眾人能的。
「回王的話,是!」她就是這麼個倔脾氣,若是心裡念著是如此的,就是前方是刀山,是火海,她也會不顧一切的往前行去。
「那好,你給朕去御書房外跪上三個時辰,習慣習慣!」
「父皇……」
「誰都不許求情!」無曲王打斷離塵的話道,他倒是想看看自己的皇兒到底有多愛這個女子,而且眼前這個女子是何樣的一個人,他還是想藉此機會瞧瞧的。雖然,她是白翁山人的愛徒,然而做他們皇家的兒媳豈是易事?還得看看她是否有那個能耐,抑或是她能否練出那個能耐!
斂憂抬眼看向離塵,淡淡一笑。隨即掙脫他的懷抱往殿外走去,此刻外頭艷陽高照,大概正值未時吧?三個時辰,那時該是一更天了!
看著殿外那亮涔涔漢白玉階,斂憂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在殿前跪下了。好在此刻這廊檐下是蔭地,偶爾還會拂過幾縷微風,也不至於那麼熱。
殿內,離塵異常焦急,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抹瘦弱的身影跪在殿外。
「王,這三個時辰,是否有些過於長了?」無曲皇后雖明白無曲王的用意,只是這三個時辰對於如此柔弱的女子來說,當真是長了點,等等別惹出什麼病痛才好。
「長?朕不覺得,年年皇陵祭拜,皆是跪足四個時辰的,今日朕只讓她跪三個時辰,已然少了一個時辰了。塵兒,陪父皇去下盤棋,讓父皇看看你的棋藝有否精進。」語畢,那隨侍的內侍們便去準備了。
離塵本欲再說些什麼,卻被皇后的眼神阻了回去,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作揖道,「兒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