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漸漸失明
「去吧,這軍中的事我自會處理。」風透過帳中的縫隙吹了進來,冰冰涼涼的穿進他的衣袖,他只覺渾身發冷,不禁哆嗦了一下。
馭南看了眼董紫楓,隨即退出了營帳。此時的他,不知是去救黑兒的好,還是留在這軍中好。不過,照現在的景況看來,王的身邊不能沒有人,想來關於黑兒的事,他只能委託他人了。馭南出去之後,董紫楓又回到了桌案邊,拿起一隻狼毫小筆在紙上寫了數句。自從攻打無曲國開始,他每日都有寫東西的習慣,每日一張紙,他都有好生存放,只希望有朝一日蔣何鳳能看到。不過,那時也許他已經不再了。
忽的,董紫楓覺得眼前一黑,身子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他這眼睛,看來差不多該毀了。鳳兒,當初你失聲。如今我失明,我們還真是夫妻命,你受的苦,老天爺也想讓我受一翻呢!董紫楓自嘲的一笑,手在眼前輕晃了兩下,只是他看見的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像,彷彿他眼中被蒙了一層黑紗般。
外頭因著雪未化完有些寒冷,士兵們一個個都窩在帳中烤火,只是有一個士兵手執一壺熱茶在各營帳間走動……
董紫楓吃的也不講究,往往和大夥是吃一樣的。所以,雖然他看起來很嗜血,然而沖著這點,士兵們都甘願替他賣命。因為在他們看來,董紫楓除了冷些,倒是沒什麼皇帝的大架子。
那原本手執茶壺的士兵,看著有人要將一碗東西送到董紫楓的帳中,趕忙自告奮勇的上前接碗,說是願意替他去送一趟。
在董紫楓的營中,沒人會想到對方會是姦細。在他們看來,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會去懷疑你會有不良動機。因此那人便將碗遞給了他,還道了聲謝謝。
來到董紫楓的帳中,卻見帳中無人。於是乎,他將那碗東西放在董紫楓的案上,不禁打量起這營帳來。那書案的正對上放的壁上是一副行軍圖,然,都沒發現些標記,就是一副極其簡單的圖紙。
他的左手邊有一張睡榻,睡榻正上方有一副畫,當他的視線觸及到那副畫像時,整個人都懵了。畫中的女子不正是他們四皇子帶來的斂憂姑娘嗎?這畫中的斂憂姑娘笑的真是幸福,不似那真人,眉眼間總是含著一股子哀愁。
等等,這黑聖王是如何得到這幅畫像的,不對,那畫像上的男子不正是黑聖王他自己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斂憂姑娘和黑聖王……他不敢再想象下去,只想先盜了這幅畫再說,想來對於他們的四皇子,這幅畫該是可以抵那行軍圖了。想著,他趕忙去拿那幅畫,想趁著董紫楓到來之前速速離開。
然而,他剛將畫像取下,卻聽到帳外猛然的一喝,「做什麼?」
只一下子,外頭早已圍了一圈的人,個個手執兵器看著他,為首的便是董紫楓,只見他負手而立,神色威嚴。而董紫楓身後的馭南,早已將腰間的配劍拔出,以劍尖抵著他。
「好一個請君入甕!黑聖王,原來你早知你的營中有姦細了?」那士兵苦笑陣陣。也是,是他太過疏忽了。以為他們太過自負不會想著這營中能混進姦細,會毫無提防被他倒取軍機密要。
「你倒是自己招了?」董紫楓一笑,步子往前挪了一下。其實他哪在意到他是姦細,只是那人不該碰他的畫像!
看著董紫楓往前移了一步,那士兵本能的後退了一步,手中的畫像卻還是拽的死緊。彷彿那是他的救命稻草,然,那畫像實是他的催命之符!
「你不該碰這畫像的!」語畢,董紫楓猛的閃到他跟前,伸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想你堂堂黑聖國的一國之王,竟覬覦人家的未婚妻子。」這話,他還未細想便脫口而出,也許他還抱著一絲僥倖,希望能逃過此劫,苟延饞喘的活著也罷!
「你說什麼?」手中的力道忽的輕忽的重,而臉上的表情亦是瞬息萬變,時喜時憂。
「誰不知道斂憂姑娘是我們四皇子的未婚妻子,此時該是在皇宮等著我們四皇子凱旋而歸!」感覺到董紫楓的力道稍微輕了一點,那人大著膽子如是說。
「他……休想得勝!」語畢,手一個用力,只聽喀一聲,那人的頸椎骨斷裂。那眼還沒來得及閉上,便一命嗚呼了。
「馭南,她……當真還活著!」忽的,董紫楓眼前一黑,踉蹌的倒退了數步,虧得馭南及時上前扶住了他。
「那王接下來準備如何做?」馭南沒有傳軍醫,因為誰都知道,董紫楓是不傳軍醫的,彷彿就是等著死亡的降臨般。
「我想趁著我還能看得見,去見她一面。我想看看如今的她過的可好,她是否當真想嫁給他人?」沒人知道,其實董紫楓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心在淌血。愛得那麼深,愛得那麼久,當真能說放下就放下嗎?也許能吧,因為一個人死了,再不願放下的事,到那時也得放下了!
「那王準備如何去?是派一隊人隨你前去無曲國皇宮嗎?」馭南知道,此番他是絕對不能回黑聖國去接黑兒了,他必須得留在此處坐鎮。
「恩,你速速派人發一封書函過去,就說是朕要與無曲王在皇宮中談判!」
「諾!」語畢,馭南便下去交代了。這營帳中就又只剩他一人。低頭看向那個位子,方才那個士兵的屍體早已被處理妥當,此刻怕是早已被丟入化池化成一縷白煙了吧?
款步走到床榻邊,拿起那副畫輕輕的摩挲著,「鳳兒,我來尋你了!」
「爹,娘,我好餓,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吃到饅頭?」一個約摸六七歲的小女孩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她的父母。
「快了,快了……」小女孩的爹爹喃喃著,而手終是狠心的掐住了她的咽喉。小女孩的娘親也沒上前阻止,只是流著淚看著他們。
小女孩看著父母停止了掙扎,用僅有的力氣斷斷續續的說出一句,「爹,娘,快,些,來,找,暖,兒……」語畢,她的雙手無力的垂下,最終那眼也閉上了。
看著女兒的屍體,兩夫妻相視一笑,隨即那男子從懷中取出一塊刀片,各自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刀,眼睜睜的看著手腕處的鮮血絲絲的流著。
「暖兒,爹娘馬上就去找你,等我們一家三口去了地府,也許就有饅頭吃了。」語畢,小女孩的母親看了小女孩的父親一眼,二人一起抱著小女孩的屍體躺在了馬路邊,等待著死亡的降臨。他們神色安詳,彷彿他們迎接的不是死亡,而是重生!
看著這一家三口,那些難民沒有一個上前來阻止的。也許對於他們而言,這些都已然麻木了吧。看多了,這心也就不痛了!大家依舊朝著那個方向前進著,沒有人會想著將他們埋葬,因為那麼做只會浪費他們的體力而已。
倒是有一個人大步朝他們走來,蹲下身奪了男子手中的刀片,在那男子身上颳了兩下,將血漬弄乾凈,隨即扯下一塊布包住,藏入自己的懷中,頭也不回的走了。
誰都明白,這一家三口不是此次逃命中最早死的,也不會是最後死的。前面的路還那麼長,死的又豈止這三個。也許,再過幾里路,就又該死人了!
天灰濛濛的,看起來又似要下雪了。這雪一下,死的人就更多了……
無曲皇宮的佛堂中
「斂憂姨,你怎麼了?」司徒珏看著斂憂猛然的一蹙眉,焦急的問道。
自那日開始,司徒珏每日都來佛堂陪斂憂。斂憂常常會坐在暖爐邊給他講故事,有時還會教他讀書認字。司徒珏很是聰慧,任何東西教個一兩遍他就能懂了。對此,斂憂很是欣慰!
「沒事。」斂憂揉了揉太陽穴,其實這幾日她的頭有時會莫名的刺痛。她也為自己號過脈,只是無從所獲,脈象倒是正常的。許是這幾日她想的事多了些,所以這頭才會刺痛,每次斂憂都是如此想的。
「斂憂姨,珏兒給你去找御醫過來瞧瞧吧?」司徒珏貼心的說到,其實他是怕的,他怕他的斂憂姨也會如他母后般莫名消失。他已經沒有母后了,他不想再沒了斂憂姨。這宮裡頭的人都讓他害怕,除了斂憂。
「珏兒忘了,斂憂姨自己就懂醫術,自己就能給自己瞧病啊。」斂憂將司徒珏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笑著說道。
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斂憂只有在司徒珏的面前是有笑容的,在旁人面前,她總是一臉的冷淡。即便是在無曲王和無曲皇後面前,也是如此。所以,大夥若是想看她的笑容,就都挑司徒珏來看她的那幾個時辰。
「對哦,珏兒倒是忘了。」
「你呀,那詩經背的如何了?」這幾日斂憂有時會教司徒珏詩經,這裡頭的詩詞他倒是會背誦幾首了。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忽的司徒珏握起斂憂的手,將它放至胸口,雙目直直的盯著斂憂誦道。
「這首詩我可沒教你,你是何處學來的?」斂憂總覺得司徒珏與旁的孩子不同,別看他還小,可是有時他的舉動卻似大人般。就比如說此刻他的眼神,哪是一個五六歲孩童該有的?
「斂憂姨,如果,如果四皇叔歿了,讓珏兒來照顧你可好?」
斂憂猛的一怔,什麼叫四皇叔歿了?「珏兒,不得胡說,你四皇叔好好的,他好好的!」斂憂嘴上雖這麼說著,只是那心卻亂的慌。
司徒珏不再言語,低垂下頭。前幾日他無意間在父皇的書房外,聽到父皇派人去刺殺四皇叔。他本來想去告訴斂憂姨的,只是被父皇阻止了,父皇還說,「珏兒,若是你將此事說出去,那麼你就沒父皇了。況且,父皇沒想過要殺你四皇叔,父皇是派人去幫你四皇叔的,是珏兒沒聽仔細,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