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暗夜屍軍
「廢話少說,快去!」
「速將營防準備妥當!」
趙遠樵沖著新月疤的黃擒虎等人吼道,彷彿他已經獲得了這隻隊伍的領導權一樣。
面對趙遠樵突如其來的緊張情緒,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詫異,短暫的疑惑過後,新月疤痕的將官黃擒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活死人要來了!
騰出幾個人清理營帳的屍體的時候,周圍的士兵已經各就各位,按照將官的安排守在自己的該守的位置上。
原本黃擒虎想要將趙遠樵安排在這眾人馬所在的大本營之處,因為這猛漢畢竟這是桂王派來的人,萬一出什麼事自己沒法交代。
可趙遠樵竟拒絕了自己的好意,堅持說守在陣地的前線,好像有他非戰不可的理由一樣!
官階較低的黃擒虎只得應趙遠樵的安排將更多的人護在他的身邊,自己也跟著守在前線。
天色已然全黑,天空看不到一絲月亮的蹤跡,整裝列隊的兵士穿戴著全部的,甲胄緊握著手中的兵器,在南國悶熱的氣候中一動不動,靜靜地守在營地拒馬之後。
只是那尖銳的木拒馬……這玩意或許對騎兵有用,但是對人的效果卻是大大減弱了,更遑論是不怕疼痛的活死人了,可以說拒馬完全就是一個擺設。
但在軍士的心中,這至少多了一種心理安慰,有了木拒馬,至少多留給自己應付的時間,哪怕只是逃跑的時間,那也是好的!
大約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依舊風平浪靜,但沒有人的神色鬆懈下去,前排將官臉上掩飾不住地恐懼,比任何豪言壯語都能說明問題。
對於彷彿剛剛進入地獄世界的黃擒虎來說,這些所謂的活死人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若是與死人纏鬥,在他看來此舉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是身為一名熱血的將士,責任與榮譽不允許他退卻,他知道,戰,還有一線生機,不戰,等待自己的只有滅亡。
那麼,何不放手一搏呢?
想到這,新月疤的將官黃擒虎臉上的恐懼的慢慢變成了堅決。
這隻部隊堪得一戰,即使是軍陣最前方的兵士,為組成陣型雙手持著沉重的甲盾。又身穿厚重的甲胄,在悶熱的天氣之下,儘管汗水不斷地流著,他們也依舊紋絲不動地堅守著半蹲的姿勢。他們藏身於成片生鐵堆砌的盾牌之後,蜷縮起的身體甘願成為一個個人肉支點,用肩膀支撐著後排的長槍兵手中的長槍,將利刃伸出盾陣。
又等了不知多久,哪怕此時已是夜晚,躲在雲層之中的月亮發出微弱的光芒,即使那微芒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只要能看到自己的手指,誰都不想貿然地點燃火把。
因為如果那些東西就在附近的話,誰都不希望自己真的會看見那群地獄來的行屍,更重要的是,別讓那些從墳墓中站起來的傢伙看見自己!
就在此時,一個矯健的身影從草叢和樹林的交界處竄出來,咕嚕咕嚕在地上翻滾了兩下,復又站直了身子。
緊張的弓箭手差點釋放內心的恐懼,他將手中的弓弦拉到極致。就在他即將鬆手的那一刻,一隻布滿了繭子的大手覆蓋了上來。
他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抬頭看向阻止自己的人,當看到是趙遠樵的那刻之時,他終於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跑來的是自己人,一早就潛入林間偵查的斥候,他身形矯健地在草叢裡奔跑著。
此刻的他正被恐懼所驅使,本能地進行亡命般的奔跑,但他所見的事情太恐怖了,以至奔跑之餘,他依舊不忘用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
左手的掩蓋之下,那是一張滿是驚恐到變形的臉。
斥候的重心在緊張的情緒下變得難以控制,要麼被地上的石子絆倒,要麼被自己的腳絆倒,甚至於橫亘的雜草,都能成為他的攔路利器。
在數次的跌倒過後,他最終還是回到了軍陣當中。
「他……他們來了!」
斥候努力在喘息和顫抖中將話說出。
「他們?有多少?他們是誰?」
新月疤的參將黃擒虎一把將其的衣襟揪起問詢道。
他希望那個「他們」不是自己所想的「他們」。
只是他們會是活人!
然而斥候的開口瞬間磨滅了他心中僅存的意思幻想。
「活……活死人……大概五百人!」
斥候將恐懼咽下說道,伸手向西北的林地指去。
「那……那個方向!」
「停下來!」
趙遠樵低聲地告訴新月疤的參將。
「別出聲!」
南國密林比較低矮,並非密不透風,尤其是對於突兀的聲響,趙遠樵已經察覺到很多人正在緩慢地逼近——
「咔嚓」、「叮咚」、「嗤啦」……各種聲響開始在趙遠樵的耳中逐漸放大。
被踩碎的樹枝,滾動的石塊,腳步踩在草地上發出的聲響……各種聲音交織混雜在一起,如同是夜空里最詭異的秘語,那種秘語傳達的是死亡之聲。
「停下來,他們來了,別出聲,大家聚在一起,保持陣型,別急著去送死,活死人人很多!」
「那……」
新月疤參將的內心遠比他的外表脆弱,雖生得比小牛更健壯,但恐懼是會傳染的。
「弓箭手準備!」
趙遠樵直接代替了黃擒虎一聲令下。
這並不是一支軍容壯盛的隊伍,被包圍在盾陣後面的持槍兵士又惶恐地將長槍放下,顫抖著雙手,拾起弓箭又一時間沒能拿穩掉了下去,再次嘗試之時終於握緊了手中的弓箭,準備射擊。
畢竟,面前的敵人並不是人……
「怎麼辦!」
死人的呻吟之聲越來越近,就是傻子也能知道來者數以千計!幾十個弓箭手遠不能終結這一切。
面對這種情況,新月疤的參將看向了趙遠樵,這個軍階比自己高的騎兵說話從不多餘。他已經在潛意識中將他視為了自己隊伍之中的主心骨。
「安靜!全軍戒備!」趙遠樵壓低嗓子說。
遠方他們來時經過的路,坡道陡峭,遍地都是岩石,若是普通人還能起到一點阻擋前進速度的作用,但是死人是沒有痛楚的,他們呻吟著裹挾岩石滾落的聲音,業已越來越近。
而且更糟的是,茂密的樹林里也有不祥的響動,低矮的樹林開始發起劇烈的「簌簌」聲。
伴隨著聲音的響起,第一個活死人映入眾人的眼帘,只見他拖著半條只剩下白骨的腿,口中發出低吼聲,伴隨著牙齒的碰撞聲依舊前進。
隨後,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活死人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這是被上蒼遺忘的地方嗎?」
新月疤的參將黃擒虎絕望地想著。
原本一個活死人就已經折騰地夠嗆,現在這麼多,怎麼也殺不盡啊!
更致命的是據被救下的小結巴姜龍狸所說,一旦被活死人撕咬亦或是抓傷,那麼那個人也會變成活死人。
那樣下去,人只會越來越少,活死人則會源源不斷繼續產出,永遠殺不盡……
「放箭!對著他們的頭!放箭,快!」
趙遠樵已經代替自己下達命令。
密集的箭雨一陣一陣地射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而美麗的後面,卻是慘絕人寰的地獄。
早已死去的行者在密集的箭雨之下,一排接一排地倒下。
後面的活死人絲毫不退卻,踏著前人的身軀繼續往前走去,當他們中箭倒下的時候,後面的繼續上前,如同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般,如此循環往複不斷前進。
還來不及感受更多的絕望,之前倒下的身軀開始一個接一個地爬了起來,身上插著長箭,不知疲倦地繼續向前。
死人的數量遠比活人多,而死人並不懼怕死亡。只是一炷香的時間,當軍士們再次打算換上一批新的長箭的時候,竟無奈地發現自己已然無箭可放。
「甲士準備!拿好你們的盾!就是死在那裡,也一步不許退卻!」
死人已在林中密語!他們隨著生命乾涸的嗓子正發出地獄的呻吟!離活著的人越來越近,長槍在盾牌的空隙間顫抖!金屬相撞,如同喪鐘之鳴。
「朝著他們的頭!刺穿!」
新月疤的參將終於想起姜龍狸的告誡,而那些滿身都是箭卻依舊行走的屍體,再次提示了自己,於是他要求長槍兵這麼做。
盾牌被活死人用帶血的手指敲擊,指甲斷裂的聲音,牙齒與金屬碰撞發出的聲音,令持盾的甲士蜷縮在盾牌之下哭泣,長槍被人嘶吼著,一次又一次地刺穿盾牌擋住的屍體。
然而屍體越積越多,從四面八方湧入的屍體使得軍陣越來越小,絕望已經清晰無誤地出現在大多數人的臉上。
已經無法挽回了嗎?趙遠樵的理智告訴自己一個殘酷的答案,希望遠去的時候,耳邊痛苦的聲音最早消失,伴隨著耳鳴,世界在殘殺和詭異中復歸於夢境般的安靜。
「水!水!水!」
身後的聲音驚醒自己!誰會在這時候說這種話?
「誰要喝水!」趙遠樵氣惱地拔劍想把那人處決!
「水……水……水不是用來喝的!」
趙元樵不耐的看向那人時,那個小結巴姜龍狸想到堅定的說道。彷彿他相當肯定水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