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章
康氏是又氣又心疼,趕緊讓丫頭安置他睡覺,又不死心地說道,「紹兒,你的親事正是緊要關頭,可別再橫生枝節。」
顧紹南含含糊糊地應著,迷糊地睡去,半醒半睡間,只覺得香氣襲人,拉著丫頭胡天胡地弄了一通。
那邊洪氏母女三人正說著話,院子里大門被拍得「綁綁」響,一個男人大嗓門高喊,「開門。」
杜氏和二丫齊齊變色,二丫小心嘰咕,「又是大舅舅。」杜氏白她一眼,麻利地把首飾匣子蓋好鎖進櫃,這才起身開門去。
蓮笙,「……」
這舅舅是何方人士,弄得杜氏如防賊般作為。
門外兩女一男,正是杜家大舅夫婦和女兒葫蘆,身體肥碩的舅母郭氏嘴裡不饒,陰陽怪氣道,「大姑子是不歡迎我們呢,這半天在屋裡倒飭什麼好東西,還怕我們見了。」
一進屋郭氏那雙三白眼不停地四處掃蕩,手也不停,連門后都扒開來看,二丫瞪大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舅家的表姐葫蘆,只見她如郭氏一般粗肥,大餅似的臉上一雙黑豆眼骨碌碌地亂轉。
葫蘆一身綠衣灰褲,偏綠還是屎綠,只襯得臘黃的臉更加不忍直視,推開二丫直奔蓮笙的梳妝台,稀地嘩拉一通翻,什麼也沒找到,失望地撇撇嘴,便看向蓮笙,「蓮表姐這頭上絹花真好看,跟我衣服最搭。」
還不等她伸手過來摘,二丫眼疾手快地擋在蓮笙前面,「睜眼說瞎話,你穿得跟坨屎似的,上面插朵花像話嗎?」
蓮笙「撲嗤」笑出聲,形容得太好,對二丫豎個大姆指,惹得二丫更加挺腰得瑟,像鬥勝的公雞,姐姐還是頭回誇她呢。
「蓮笙丫頭了不得,還沒嫁進侯府,就看不上親戚了。」郭氏斜著眯線眼,又對著杜氏,「大姑子,不是嫂子說你,就你家大丫頭這氣量,將來嫁進侯府哪能籠住人。」
「我家蓮笙如何就不勞嫂子費心,只我瞧葫蘆,也太不識禮數了些。」蓮笙可是杜氏一輩子的驕傲,哪容人抵毀半句,這娘家大嫂一張嘴就滿口噴糞,那針尖大的心眼誰不明白,當年蓮生一出生就得了侯府的親事,把郭氏眼紅得吐血,隨後生的女兒也取個旺子的名字,就是葫蘆。
逢人就說葫蘆跟蓮笙一樣,註定大富大貴多子多孫的命,隱諱地暗示她家葫蘆也要做貴夫人,也不看葫蘆長得那寒磣樣,真當貴人公子都眼瘸,被疤癩糊了眼。
兩人眼裡都冒著火光,眼看著就要吵起來,杜大舅對著郭氏一喝,「少說兩句,蓮笙嫁的好,在夫家受寵也能提攜底下的弟弟妹妹,你就不能盼些好的。」
杜大舅看著老實,平日里脾氣很好,打罵都不還手,都說不叫的狗咬人,他真動起怒來十頭牛都拉不住,揍起人來那拳頭的力氣大得嚇人,且不手軟都是下狠手。
他一開口,郭氏就噤了聲,也暗怪自己沉不住氣,可一想到同是姐妹,蓮笙日後會貴為侯夫人,而葫蘆卻連媒婆都沒人上門,至今親事無著落,早年她還期望著自家女兒也能謀得一門貴親,如今看著能嫁出去就阿彌陀佛,想到這就忍不住妒火中燒。
杜氏不說話了,再不喜娘家嫂子,對著自己的親哥哥那氣也生不出來,可惜自家日子過得緊巴拮据,實在無能為力,且郭氏母女太討人嫌,眼皮子又淺,想喜歡都喜歡不起,每次來,饒是二丫緊盯,等她們走後,家裡總能少一兩樣東西,真叫人心煩。
「大哥,你們此次來所為何事?」杜氏看著眉頭深鎖的大哥,開口詢問道。
郭氏撇嘴,「沒事還不能來了?」
杜大舅瞪她一眼,「閉上你的嘴,都是你教的好女兒。」又對著杜氏,「事關葫蘆的親事。」
「葫蘆訂親了?好事啊!」杜氏介面,「不知是哪樣人家?」
「沒訂,」杜大舅張張嘴,不知如何開口,倒是郭氏忍不住,「大姑子,你看你家蓮笙,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這嫁到侯府的勢單力薄的受人欺,找個幫手就好多了,姐妹齊心,知根知底,還不把侯府抓得牢牢的。」
杜氏越聽,心越沉,這是要吃窩邊草,把主意打到自家頭上了?郭氏的話不能聽,她轉向自家哥哥,語帶期待地問道,「大哥也是這意思?」
「嗯,娘也這樣想。」杜大舅點頭,「你嫂子說得在理,多個人多份助力,葫蘆肯定向著蓮笙,以後生的兒女也記在蓮笙名下。」
此話一出,杜氏再也受不住,當場暈死過去。
蓮笙趕緊掐她的人中穴,好半天杜氏才悠悠轉醒,看著自己的親哥哥,只覺渾身發抖,連自己的親娘都是這樣打算的,他們還有沒有把自己這個女兒放在眼裡?還是他們認為自家的一切都是可以隨手拿去的?
想到娘家又是一個陣心涼,當年公爹過世時,家裡還有些許財產,要不是娘聽了郭氏的掇竄,非要丈夫跟郭氏的弟弟去鄰縣販貨,又怎麼會被人盯上,騙盡銀兩。
礙於娘家的情面,丈夫嘴裡不說,心裡肯定埋怨,這些年自己是裡外臟活累活一起抓,未嘗沒有贖罪的心思,哪成想,如今竟然還打起大丫頭的主意來,這怎能讓她不寒心。
蓮笙扶著她,感受到一陣輕顫,直替杜氏覺得不值,掃一眼得意的郭氏和滿臉黑紅的葫蘆,緩緩地開口,「舅舅,按理說長輩說話外甥女不敢插言,但事關己身,蓮笙只問,就葫蘆表妹這相貌,侯世子能入眼?怕是府里的洗腳婢都要比她強上百輩,這世子見了能不吐已是不錯,怎會進她的房,不入房哪來子女,又何來為我添助力,怕是添堵還差不多。」
許是此話太過直白,屋內眾人直愣地看著她,半天都沒回過神,倒是葫蘆「哇」地一聲哭出來,「你個狐媚子,不知羞,我跟你拼了。」說著就撲上來撓她的臉,這張臉如此的勾人,便是在夢裡都想抓個稀巴爛。
二丫和杜氏這才反應過來,齊護住她身前,二丫伸手推了葫蘆一把,葫蘆跌個狗啃地,這下郭氏不幹了也來助陣,幾人撕打成一團。
「不要臉的下作貨,上趕著做小,」杜氏邊打也罵,大哥和娘真讓她寒心,以往看在他們的面子上,自家對郭氏母女諸多隱忍,沒想到如今得寸進尺,謀算起大丫頭的親事來,簡直是剮她的肉,也不撒泡尿看下自己的德行。
「說誰下作呢,好心當驢肝肺,也不瞧你家大丫頭那妖精樣,看就是個不能生的。」郭氏也不甘示弱,扯著二丫往外拖。
杜氏最聽不得別人說自家蓮笙半點不好,這可恨的郭氏居然敢詛咒大丫頭,這不是要她的命,當下也不管什麼長嫂如母的狗屁話,扯著郭氏的頭髮就上手。
郭氏在家懶滑慣了,什麼事都推著不幹,哪裡及得上杜氏天天勞作的體力,兩下就被捺倒在地,發也散了,衣也鬆了,如瘋婆子般是「嗷嗷」叫喚。
蓮笙按住葫蘆,二丫負責狠揍,這綠屎般的丫頭,居然還想和自己共侍一夫,想著都讓她一陣惡寒,自己再不喜那侯世子,也不願聽到有人上趕著要幫她分擔丈夫,還要讓她感恩戴德。
前世多年的宮規禮儀讓她做不出如杜氏般的市井行為,但是做個幫手,還是可以的,二丫還是第一次和姐姐聯手,只覺虎虎生風,拳腳齊下。
郭氏母女倆如殺豬般的聲音響起,蓮笙趁機捂住葫蘆的嘴,鬼哭狼嚎的太過不雅,還是讓她閉嘴吧。
杜大舅看著扭著一團的幾人,又氣又頭疼,他都說了此事不行,可娘被郭氏說動了心,外孫女哪比上親孫女,這才有今日一遭。
奮力把幾人拉來,他對著杜氏說聲抱歉,拖著丟人現眼的母女倆回去了,杜氏坐在地上,頭髮如雞窩般披散,心一陣陣發冷,娘家太傷她的心,大丫頭一直瞧不上娘家,但如此說話還是頭次,且她剛才都被女兒的表現驚到,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霸氣,怔得她半天回不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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