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
洪氏拍拍胸口,思忖著大丫頭怕也是氣狠了。
蓮笙攏攏秀髮,只覺心中濁氣盡出,前世她可從來沒有如此失態過,原來打架真能發泄怨氣,那錦寧侯世子帶來的鬱氣都消散不少。
洪家這對動靜可不小,左鄰右舍都驚動了,院子外圍滿人,還有一些趁機來偷看蓮笙的漢子們也夾在其中混水摸魚,眼睛滴溜溜地盯著院子里,心裡盼著那洪家大姑娘能露個臉。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春大娘看好戲般地瞅著狼狽的杜大舅一家出來,嘴撇了撇,「喲,這不是杜家大舅和杜舅母嗎?」
郭氏見人多,又有人搭腔,三白眼一晃計上心來,「大娘,正是呢,可惜這外甥女要發達了,嫌棄我們這些窮親戚,看著沒提東西上門那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這不還把我們撕扯趕出門。」說著擠了兩滴淚,葫蘆見狀立馬會意,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來,哭天搶地般嚎起來,待瞄到人群中那些身板壯實的漢子,哭得更加來勁。
漢子們哪裡看得上這一坨屎般的姑娘,那鼻涕還掛在臉上,讓本就黑丑的臉更加不堪入目,偏葫蘆不自知,邊哭還邊擺姿態,越發的讓人不忍直視。
杜氏從院里衝出來,舉個掃帚立在門邊,涼涼地看著自家大哥,你這是要逼死親妹啊?
杜大舅被自己妹妹看得一陣心虛,此事本就是他們的不是,看見郭氏那張嘴還在胡沁,走上前就是一大耳刮子,直把郭氏打得發愣,他也不管,徑直從地上拖起葫蘆就走,郭氏可不敢哭,追著丈夫的腳步狼狽離去,眼見好戲沒了,人群這才漸漸散去。
最後只餘下角落裡的霍風主僕,霍老三偷瞄一下主子的表情,發現他還是如往常一樣波瀾不驚,再看看那洪家大門,心中暗怪,這家子的是非真多,每回來都能讓他們碰上,昨兒個才把主子堵在巷子口,今兒個又把主子堵在家門口。
蓮笙正巧出來關門,那清明朗月般的身影又出現在眼前,她認出那跟著他身邊的大漢,此人一臉的絡腮鬍子,正是夏月王朝人人聞風喪膽的大將軍霍老三,傳言霍老三能手撕生人,活劈虎熊,每當霍老三出手必是腸滾血流,腥風血雨。
霍老三是輔國公府的家臣,唯一忠心的便是輔國公,自小便伴隨他一起長大,兩人情誼非比尋常,經常是形影不離。
蓮笙正要把門關上,此時,突發驚變,一柄銀刀飛射出來,直直刺向他們,霍老三拔出軟劍迎上去,電光火閃中,蓮笙只覺得一個黑咚咚的東西朝自己砸過來。
血淋淋的人頭落在她的腳邊,那驚恐睜大的雙眼死不瞑目地瞪著自己!
不知從何處竄出幾個黑衣人,快速地清理刺客的屍身,連地磚上都沖刷一新,不到一息的時間,便恢復如初,任誰也看不出剛才這裡曾有過的驚心動魄。
霍風死死地看著那女子,灼灼的目光盯著她挺直的身姿和身側緊握的雙拳,尋常女子遇到這樣的事,絕不會是如此的表現,此時他猛然發現她的眉宇間是那麼的像那夢裡縈繞的人,而且她的姿態……也太像……
太像那不敢提及的人。
她的名字,自己在夢裡都不敢叫出聲!
不過一夜之間,流言滿天飛舞,有好事的人將昨日洪家門前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宣揚出去,也不知是如何傳的,是越傳越離譜,從最開始的說蓮笙嫌貧愛富,連舅家都不認,嫡親舅母都敢打,到後來直接歪到她個人作風聲上。
甚至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說她行為放蕩,舉止輕浮,仗著自己姿色不俗,專門勾搭男人,朝陽街的張三,西市巷口的李四,零零種種加起來有十來個男子,更令人髮指的是,連未長成的少年都不放過,齊齊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一時間,她成了眾口矢之的狐狸精,有好事的婦人啐一口唾沫,直接罵道,那就是個早已千人騎萬人睡的破鞋。
不知情的人紛紛搖頭,替那錦寧侯府不值,如此不貞不孝的女子,將來要是嫁進侯府當主母,不知那死去多年的先侯爺會不會氣得從墓里跳出來。
杜氏在外面聽到人議論,氣得血湧上腦,裡面嗡嗡作響,差點和那些亂嚼舌要的婆子打起來,這起子小人紅口白牙的簡直是血口噴人,明明是自己和二丫出手,這些人硬是歪在大丫頭的身上。
這樣的名聲要是傳到侯府里,唯恐親事生變,眼下她是又愁又氣,不知如何是好,蓮笙卻無所謂地扇著小風,二丫站在她身後,離得有點遠,生怕姐姐聽到傳言心情不好拿自己出氣。
蓮笙好笑地看著她,同時又有些心酸,她這是有多怕自己,可見往常她那個姐姐沒少打人。
想到流言,她譏諷一笑,不貞不孝?好大的一頂帽子壓下來。
從昨天到現在不過一晚時間,這流言就傳得沸沸揚揚,怕是和錦寧侯府脫不了干係,世家后宅里的主母最喜歡玩弄這樣棒殺的手段,污水便往她身上潑,侯府只需到時候做出假仁假義的樣子,便可以退掉這門親事,至於自己,一頂小橋抬進去便是了。
自家不過一介庶民,給個姨娘的名份,怕是還讓人交口稱讚,侯府平空得了人心,轉過頭再聘一世家貴女,可謂是一箭雙鵰。
看著姐姐不怒反笑,二丫更加摸不透頭腦,索性也就不想了,她只知道姐姐現在對自己好太多,也不罵也不打,還和自己說笑,這換成是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杜氏看著丈夫推著板車回來了,那板車上還余有足足幾大木板豆腐,她心裡一沉,也顧不得憂鬱,趕緊從凳子上站起來,瞅著那白花花的一大片豆腐,心裡焦躁起來。
她焦急地問著,「他爹,咋回事?怎麼還剩這麼多?」
「哎……」洪老爹坐在石階上,把竹筒煙點上,嘴裡噴出一股煙,「還能咋,那春家侄子擺在咱家攤子邊上,賣得又比咱便宜,愣是搶走不少生意。」
更可氣的是,一堆婦人圍著他的攤子指指點點,那春家侄子還在一旁煽風點火,和眾人調笑自己養了個破鞋女兒,氣得他直接收攤回家。
杜氏一聽火就冒上來,又是那老虔婆,整天塗脂抹粉的,也不看下自己那張老臉溝溝壑壑,粉都卡溝里了,見人說話陰陽怪氣,沒有一句中聽的,白活那麼些年紀,她家那侄子更不是個東西,遊手好閒的,看著自家生意眼紅,也賣起了豆腐。
本來這條巷子只有四家賣豆腐的,大家平日里默契著分好了位置,西市有四個門,每家各佔一邊,這多出來一家,哪裡還有位置?也是那老不死的心毒,偏讓她侄子擺在自家附近。
當下端一盆水,往外衝去一股腦潑在對門上,水濺得到處都是,門裡面傳來一句罵咧,「哎喲,哪個殺千刀不長眼的下作貨,潑得老娘一身,啊呸,爛心爛腸的賤貨,連老天都看不下去,報應啊,活該生不齣兒子。」
「老娘生不齣兒子咋了?總好過有些人生個軟蛋,還不知那玩意能不能用得上。」沒有生兒子是杜氏的心病,往日里看著出色的大丫頭,她也安慰自己女兒不比兒子差,但青天白日里被人把這事說破可還是頭一回。
春大娘也不幹了,兒子可是她的心頭肉,「你個下不出蛋的雞,生個賠錢貨出來丟人現眼,還好意思叫得歡。」
「你說誰丟人現眼,」杜氏一腳踹在對面門上,春大娘躲在院子里叫喚就是不敢開門,她也怕杜氏真動手,那自己只有挨打的份,看著屋裡面畏畏縮縮兒子,也是一陣心塞,白長大個子,連巷子里半大的小子都能把他打哭。
附近的街坊聽到動靜都出來,平日里和洪老爹交好的宋師傅的媳婦一把拉住杜氏,「杜妹子,這起子滿嘴胡說的小人理她作甚,咱街坊多年都清楚你的為人,春氏這事做得太不地道。」
又有起人附和,其中也有一同賣豆腐的,這多出一家搶生意的,便不是擺在他們旁邊,多少也會受點影響,每天賣出去的豆腐都是有數的,近幾天也是有些剩餘拿回家,家裡婆娘老大的不高興,每天少個十來文,一個月下來也是不小的數目。
很多人遣責這春家侄子不道德,街里街坊的抬都不見低頭見,哪能這樣做人,春大娘平日里的風評那就更不好了,都要做祖母的人,還每天描眉畫眼的瞎晃蕩,正經人家哪見過這樣行事的,幸好她當家的死得早,要不然活著也得被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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