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置可否
昨天晚上回來聽身邊的丫鬟說四爺在門外聽了好一會兒牆角才進去的,當時就被驚出一身冷汗。
她在四爺面前永遠是明艷的、爽利的、待他是柔情蜜意的。她對四爺也有著真心實意,可她從不敢將自己陰鬱的一面呈現在他面前,怕毀了在四爺面前的美好,失了這份寵愛。
沒寵的女人過的什麼日子她怎會不知道,院里有多少人過著日日苦熬的日子。她的兒子還沒有長大,她需要這份寵維護著孩子長大。
她知道四爺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她也恪守著對上恭敬對下寬和。可到底心難平,她有著寵愛有著子嗣,對著福晉往往失了平和。
這回皇上親賜的格格,有著比她更勝的容顏,最好的年華,讓她亂了心神才在四爺面前失了禮數。
她需要知道四爺對待新格格的態度才能想著如何應對。
戴嬤嬤也是從內務府出來的好手,從康熙三十八年四爺出宮開府就一直跟著側福晉,這幾年府里各處安插的都有人手,打探消息自是不在話下。
「聽說鬧到子時三刻,主子爺離開后前院開了庫房,賞了整套的白玉頭面和今夏貢緞三匹。」戴嬤嬤自弘暉去世后就心有不安,四爺從未長時間不進東院,畢竟幾個孩子都在呢。就算四爺把二阿哥抱去前院,可這裡還有個更小的三阿哥呢,以四爺疼寵孩子的心,這是從來沒有的。
在這多事之秋來這麼個得寵的胡格格,對東院可不是好現象。
李氏陰沉沉咒罵句「狐媚子」,心裡也是泛酸。她是伺候了四爺幾年,出了宮才在一次四爺醉酒後知道,原來他在床上也有著放浪的一面。她小心摸索處處留意,總是裝作不經意見點燃四爺的情慾,讓他得了趣味才多留宿她這裡。
那胡氏就輕而易舉的讓四爺愛不釋手?
戴嬤嬤眼見主子陰沉的臉越發狠戾,小心勸慰了句:「主子,主子爺已近兩個月沒留宿後院了,得了新人縱情些也是有的。」
作為身邊得力伺候的人,她比誰都清楚李側福晉的脾性。以前在宮裡還好些,出來后越發容不得人了,可現今摸不清四爺對東院的態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氏聽了戴嬤嬤的話平靜了些。是啊,四爺兩個月沒在後院留宿,也有一個月沒進她的院子了,四爺對她或許有所不滿了。這些她都不怕,她還有兒子,四爺所有的兒子,他總會來的,可對她的態度就不知道了,她現在得穩。
想明白的李氏輕笑一聲,漫不經心道:「你去把四爺賞的那支點翠菊花簪找來,等會給福晉請安時賞給她。」
「鈕祜祿格格那份……」
「呵,人跟人是不一樣的,侍寢的和未曾侍寢的待遇也是不一樣的。庫里不是還有支金制菊花簪?那支便賞她吧。」
戴嬤嬤笑道:「主子說的是。」
宋格格聽身邊的丫鬟說起昨晚落梅院的風光,只是點點頭輕言:「或許人家有福呢……」
郭氏倒是臉色陰沉的冷笑幾聲,對身邊的人說道:「不知有李側福晉幾分本事……」
其他人各有各的心酸苦楚,這些人的悲喜與胡亦安無關,她一直睡到卯時初,才被兩個喜笑顏開的丫鬟給喚醒。
胡亦安看著滿身深深淺淺的痕迹,實在不好意思示人,就吩咐把裡衣放到床邊的几子上,自個拿進帳子穿嚴實了才掀開帳子下床。
看到兩個眉飛色舞的丫鬟,心情頗為愉悅,開口調侃道:「這是大清早的撿著銀子了?」
靈言笑道:「比奴才自個撿著銀子還高興。剛才主子爺讓人送賞來了,也不讓奴才叫醒格格,說主子爺吩咐,讓格格多睡會兒呢!」
胡亦安在心裡撇嘴,卻也好奇問了句:「都送了什麼?」
靈言笑的更歡快了,把放在妝台上的一套白玉頭面,大大小小加一起十來件端給胡亦安看,「一整套的白玉頭面,奴才還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白玉首飾呢!還有三匹貢緞,說是今夏的新貢,閤府里只是福晉和側福晉那裡有,現今格格也有了,可見主子爺多喜愛格格啊,可不是大喜嗎?」
胡亦安不置可否,也沒讓人跟著自己到卧房的小隔間里方便,出來由她們伺候著洗漱。
靈言沒看到格格的歡喜也住了嘴。實在不明白格格的心思,後院哪個女人得了賞不開開心心的,何況都是超出份例的好東西?
胡亦安沒覺著是多好的東西,更不會為一點小恩小賜欣喜若狂,畢竟自個勞動力換來的。
洗漱后坐到梳妝台前由靈巧為她梳發。
靈巧一直很安靜,哪怕是歡喜也只讓你看到她高興不會多言,胡亦安對她很滿意。
「格格,今兒想梳個什麼髮型?」通好頭髮,靈巧輕聲詢問。
「簡單點。」
「梳個兩把頭可好?」
「你看著辦吧。」
靈巧聞言便心靈手巧地快速綰好發,把梳妝台上幾個裝得滿滿當當的首飾盒一一打開,拿起支素銀雀鳥釵,開口道:「格格看這支釵可好?雀口上垂下的琉璃流蘇剛好到格格耳邊,搖晃起來清清脆脆好看也好聽。再簪支小珠花就更好看了。」
胡亦安很滿意,這小姑娘的眼光真不錯。
很有興緻的開口道:「那你說帶哪幅耳環好?」
靈巧聞言笑著詢問:「格格,那您想穿哪身衣裳?昨天奴才得空把您的衣裳都整理出來掛在衣櫃里了。」
說著把靠牆的衣櫃打開,裡面稀稀鬆松掛著十來套她帶來的衣裳。
「府里的份例送來了嗎?」胡亦安問道。進府前特意有嬤嬤去相看她,打的可是給她做份例的幌子。
靈巧回話:「奴才問過了,說是今兒晌午就能送來。有四套衣裳,四雙繡花鞋,兩雙花盆底,還有兩套頭面。」
胡亦安頷首,指著那身桃粉色立領紗袍說道:「穿這身吧,看著喜慶也清爽些。」
靈巧取出衣裳,靈言趕忙過來搭把手,一起給胡亦安換了衣裳。
靈巧從首飾盒裡取出一對銀絲碧玉耳環,問道:「格格,這對如何?」
胡亦安笑道:「不錯,不錯,你的眼光真好。」
靈巧笑著謝了格格誇獎。
收拾妥當,胡亦安對著鏡子看了看,今日比昨天更添了幾分風情,這女孩和女人差別大著呢。
又從首飾盒裡挑出一串珍珠碧玉手串掛在胸襟前,取一支翡翠手鐲套在腕上,撿了兩個戒指戴在手上,低頭打量一番,嗯,這才完美!
由丫頭換上花盆底,站起身來,聽著兩個丫頭的恭維,眼睛在卧房內打量了一圈。想著帶來的東西今兒能換的都換上,沒必要留在屋裡的東西都挪到庫房裡去,省得堆一屋子看著礙眼。
四爺要是今兒還來,看到煥然一新的房間裡面全是她帶的東西,說不定覺著顏面受挫,把這些不精緻的東西都給她換了。
當然,這些也只是她憑空想想!
「稍後靈言跟我去請安,靈巧你帶著和順他們幾個把豎櫃和這兩個大柜子全搬到庫房去,這個桌子、凳子也挪去。把床的位置換到這邊,屏風隔斷的私間也換到另一邊,這樣看著太難受了。然後把帳子換了,這大熱的天兒用厚實的帳子不是讓人出汗嗎?我帶來一套雨過天晴的帳子,輕薄透氣顏色清爽,十來層從裡面向外看還能透亮呢,就換上它。」
昨天入庫時確實看到一個盒子里放著幾套輕紗賬子,想來應該是其中淺色的那一帳。
靈巧應是。
「我屋裡有幾套床鋪被子?」
靈巧答道:「回格格,箱子里備了八套。」
「有淺色的吧?」
「有兩套淺青色的,」
「那把床上這套也換了吧,顏色太重了些。」
「是」
「竹簟有幾席?」
「回格格,有四席。草色包邊的兩席,絳色包邊的兩席。」
「換成草色包邊的。」
「是。」
「把我帶的書全擺到書房的書架上,筆墨紙硯換成我帶的,再把那件玉石荷葉的香爐取來放在堂屋的長案上,燃上一支我帶來的夏涼香。」
胡亦安又想了想,她帶的東西不多,擺件更少,只得嘆氣,一口吃不成胖子。
「那件古琴先放在庫房莫動它,你家格格全部身家也比不得那把琴。」想到那把古琴,還是重點交待一下才能放心。
靈言、靈巧聽了咋舌,總算明白格格能平靜對待四爺的賞了,她是真的有好物的。
胡亦安想想也只有這些了,便出了卧室去堂屋用她的早膳。
今兒早膳膳房備的很用心,四碟涼拌小菜,有葷有素,包子、酥餅、餑餑加兩道小點心,甜粥兩個,鹹粥一個。
目測一番,遠超出她的食量,胡亦安就把自己的分量分開,讓靈言、靈巧把多出的端出去和和順他們分食。她沒有自個吃飯讓別人喂到嘴邊的習慣,用不著身邊站倆丫頭。
再說這裡主子賞些剩菜剩飯也是一種恩賞,御下的手段,畢竟奴才吃的比不得主子的精細。
待用完膳,帶著靈言去正院請安。
其實四爺府里請安還是很寬鬆的,每月初一、十五到福晉院里坐坐就成,平時沒事福晉也不愛把人聚在一起。
據說這規矩是從宮裡帶出來的。
想到宮裡沒皇后,縱使有貴妃監管後宮也沒有讓妃嬪天天去請安的權利。上行下效,當初在宮裡住的幾位阿哥福晉都沒能把請安的規矩立下來,養成的習慣出來后反而不好改了。
胡亦安對這習慣還是很滿意的,早睡晚起才是她的逼格,對於今天跪拜領賞這事也沒太大怨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