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59.孕事

話題自然而然地圍繞著孩子展開，松芝就生了倆閨女，特別盼著生兒子，誰知道生二閨女的時候傷了身子，就再也沒懷上過。到後來國家實行計劃生育，想生也生不了了。一提起生孩子的事情，松芝就有滿肚子的委屈。

「靈靈妹子你可得生個兒子，你這還不如我們那時候呢，就只能生一個。」

徐靈靈笑笑：「我倒想生個閨女，打扮起來多好看啊，臭小子有什麼好打扮的，天天一身泥。」

王玉蓮一個勁兒地點頭：「這話說的在理，這臭小子吧，是沒法子打扮，還不夠給他洗衣裳的呢。就俺家那臭小子，淘死了！從小操不完的心，跟他姐姐沒法子比。」

松芝白她一眼：「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有兒有女的，哪知道俺這隻有倆閨女的苦。」

徐靈靈急忙安慰：「松芝嫂子，你家倆閨女多懂事啊，我要是有這麼倆閨女，做夢都要笑醒的。」

王玉蓮知道松芝的心結，也勸她：「你煩什麼啊？李指導員又不說什麼，你婆婆在老家呢，還能跑到這裡來罵你不成？」

繼續聊下去，徐靈靈聽到了一個雷人的故事。李志明老家是河南農村的，家裡兄弟好幾個，一個姐妹都沒有。就這樣，家裡父母還是重男輕女，他家兄弟們的孩子，男孩子就能得到爺爺奶奶的格外偏愛，女孩子在他們嘴裡都是賠錢貨。也就是李志明兩口子在外面，松芝又是當地人，沒怎麼回去過，要不然還不知道被委屈成啥樣。

孩子長到這麼大，一家子就回去過兩回，每一回都是高興而去，掃興而歸。見倆閨女穿件沒補丁的衣裳都生氣，說是他們兩口子不會過日子，賠錢的丫頭片子穿那麼好乾什麼？還不如省下錢來給侄子們買塊肉吃。

松芝氣得直打顫，就連李志明都受不了。他是孝順不假，可他不愚孝，再說那是他親閨女，他又不是養不起，關外人什麼事？

就因為這個，等小閨女上學之後，李志明一家子就再也沒回過老家，說是孩子上學不能耽誤課。

不回去沒關係，老頭老太太想得明白，回去一趟要花不少錢呢。還不如省下來，給大孫子娶媳婦蓋房子使。不識字也阻擋不了老倆口要錢的要求，讓小學畢業的大孫子代筆，讓他們兩口子出錢給大孫子娶媳婦，反正他們家就倆賠錢的丫頭片子，用不著。

大孫子實誠，爺爺奶奶說什麼，全給寫上了。

別說松芝了，就連李志明都氣壞了。直接寫信回去說自己的津貼不夠，只能從給他們老兩口的錢里往外擠。

那邊又來信，居然說要倆孩子別上學了，還得交這費那費的，太浪費，回家趕緊找個人家嫁了，還能弄些彩禮補貼家裡。

李志明連信都沒給松芝看，怕把孩子她媽氣出個好歹來。

前兩天老家又來信了，不巧李志明沒在，戰士直接給送到家裡來了。這下可好，松芝簡直要氣炸了，當爺爺奶奶的，居然在老家給倆孫女找上人家了。

松芝一股腦兒把這些事情說了，氣得臉通紅：「你說說，俺這攤上什麼公公婆婆啊，他們怎麼就這麼大臉呢？俺自個兒生的閨女，就這麼讓他們給賣了！」

徐靈靈把茶遞過去：「嫂子你別著急，也別生氣。李大哥不是說了嗎？這個不算數的。」

松芝一口氣把茶全都喝了：「俺也知道，要不是孩子她爸在前頭頂著，俺那倆閨女，還不知道被他們折騰成啥樣呢。」

徐靈靈又給她倒了一杯：「我記得，老大今年該上高中了吧？」

松芝點頭：「對，俺們兩口子早就說好了，讓孩子念書，一個勁兒地念，跟靈靈妹子你一樣，考大學！氣死他們！」

王玉蓮跟著附和：「沒錯，你這倆孩子有出息，到時候准得氣死他們！」

徐靈靈：「……」

好吧，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倆孩子能夠繼續讀書總是好事。

松芝把苦水倒出來了，心情也好了，這才意識到好像自己不該說這些話，人家還懷著孕呢。挺不好意思地說：「看俺，怎麼說起這個來了？靈靈妹子你可別煩啊。」

徐靈靈笑：「不煩，不煩。嫂子你這麼多年不容易，不過李大哥對你多好啊，對倆閨女也好。等倆閨女考上大學，嫂子你的日子就更舒坦了。」

松芝謙虛地說：「就俺們兩口子那腦袋瓜子，生不出伶俐孩子來。俺聽老李說了，考大學可不好考了。靈靈妹子你咋考上的啊？是不是特別難？」

只要不讓她被迫地聽苦情戲，說什麼都成啊。於是，話題就跑到了孩子的教育上去，到最後又轉到縣城小學中學的教育質量上，等席牧把中午飯送來的時候，她們已經開始詢問徐靈靈打算在哪裡生孩子的問題了。見席牧回來送飯，才想起來該回家做飯了。

怕徐靈靈做飯時聞到油煙味兒難受，席牧這些天一直堅持著一天三頓從食堂打飯往家送的節奏，還專門撿著肉菜打。

「今兒想吃肉不？」席牧問，這些天媳婦兒看見肉菜就躲，營養跟不上啊，每天都要讓她試試看。

徐靈靈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雖然月份淺的時候要吃大量的蔬菜水果補充葉酸，可肉類也不可缺，所以儘管每次見到肉菜都沒有食慾，也堅持著往嘴裡放一塊兩塊，多了就實在吃不下了。

食堂里的肉菜很少有實打實的純肉塊，都是有肉有菜的或炒或燉，永遠是菜比肉多，跟後世的大學食堂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後世的大學食堂是為了盈利，這裡是因為物資不足。

現在的大多數家庭，還是以粗糧為主呢。他們小兩口頓頓細糧不說，還有肉有魚有點心的，生活水平不知道比別人家高出多少去。

可惜，再高的生活水平也挽救不了徐靈靈的食慾，她這一個月連一點兒油星兒都不想見。

長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視死如歸一般吃了一口肉。咦？好像很好吃啊！

堵在心口的濁氣一掃而空，她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胃口大開過。眼前的肉塊突然就變成了至高無上的美味，讓她迫不及待地放入嘴裡。好香！

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徐靈靈，席牧笑了：「怪不得老人都說，懷了孕的女人胃口奇怪。你瞧瞧，就這麼饞？」

徐靈靈一個勁兒地點頭：「嗯，就是覺得肉好吃。」

也是從這一天開始，徐靈靈徹底告別了孕吐，不但胃口大開，就連做飯什麼的，也都毫無問題了。

兩個人又重新開始了自己做飯的日子，不過有一些比較費力氣的活兒，席牧還是不讓她干。

又過了些日子，徐靈靈在睡夢裡被肚子里的胎動給弄醒了。頭一次胎動，居然這麼大的動靜。

席牧就多了一個習慣，每天回來都要貼在肚子里聽一聽孩子的動靜。結果十有八九聽不到，等他剛一離開，徐靈靈就喊：「動了，動了。」

趴過去一聽，又沒動靜了。

徐靈靈遺憾地看著他，又沒聽到。

席牧沖著徐靈靈微凸的肚子瞪眼睛，這孩子肯定是個淘氣的臭小子，一點兒都不貼心。

小兩口這幾個月的日子過得即充實又甜蜜，每天都圍繞著肚子里的孩子打轉。徐靈靈免不了患得患失，時常問席牧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席牧經過幾次折磨之後已經有了標準答案，男孩女孩都好啊，徐靈靈生什麼，他喜歡什麼。

對於孩子的名字，兩個人也商量了半天。對於席牧提出的什麼軍啊、國啊之類的字眼，徐靈靈一個都不要，自己拿出什麼《周易》《詩經》《史記》啥的翻，每回看到她翻書，席牧都莫名覺得牙疼。也不知道這些書里能有什麼好名字，總有一種他家孩子是古代某個帝王將相的感覺。

等有一天看到徐靈靈翻《唐詩三百首》，席牧鬆了一口氣。《唐詩三百首》總比《周易》更貼近人民群眾不是？

團長家屬有一次來禮節性看望，一看徐靈靈正翻著《唐詩三百首》給孩子起名字，不由感嘆，回去找團長說了半天，看看人家，不愧是大學生，就是給孩子起名字，都這麼講究。

「這算什麼講究啊？席牧說了，前幾天人家翻的是《周易》《詩經》。」團長說。

「啥玩意兒？」團長家屬問，啥書？

團長不耐煩了：「你管什麼書呢，反正你也看不懂。」

「就跟你懂似的。」團長家屬嘟囔著端飯去了。

席牧不知道自己無意之中的甜蜜抱怨給人家團長家帶來了一次小小的爭執，他也有自己的苦惱。前些日子知道媳婦兒懷孕光顧著高興了，忘記跟家裡人說。等好不容易想起來寫封信過去沒幾天，就接到了姥爺的電話。

他們團里可就一部電話，就在團長辦公室。他在這裡呆了兩年多，這還是第一次接到姥爺的電話。有什麼急事啊？

結果，劈頭蓋臉地挨了一頓罵。受全家人的委託，姥爺頭一回破天荒地公器私用，就是為了罵他這個不著調的。

六月飛雪啊，他怎麼不著調了？

姥爺命令，趕緊把徐靈靈送回北京去，你個臭小子，不知道孕婦要產檢啊？這都幾個月了你才跟家裡人說？還寫信？這麼大的事情，你寫信？知道輕重緩急不？

好吧，他一點兒都不冤枉。

被罵的灰頭土臉的席牧回到家，鬱悶地問徐靈靈：「你知道孕婦要產檢不？」

「啊？」徐靈靈傻眼，她給忘了，她又沒懷過孕。

席牧更鬱悶了，看，又不是他一個人不知道，幹嘛就罵他一個？

徐靈靈轉轉眼珠子：「那，咱們明天去縣城醫院？」現在產檢應該沒問題吧？

席牧往炕上一癱：「什麼啊，你得回北京。」

「不就是產檢嗎？幹嘛要回北京啊？我還想在這裡生孩子呢。」徐靈靈奇怪地問。

席牧爬起來把她抱懷裡：「我也不想你回去啊，你回去我這日子該怎麼過啊？沒法子，老爺子親自打電話把我罵了一頓，哎呦你不知道，我從小到大就沒被罵的那麼慘過。」

「為什麼罵你啊？姥爺不是挺喜歡你的嗎？」

「我這不是前些日子給家裡寫信說你懷孕了嘛，結果他們接到信就炸營了。也就是姥爺打電話方便，要不然就不是他老人家一個人罵我了。」席牧可憐兮兮地說。

「好可憐。」徐靈靈安慰他：「委屈你啦。」

席牧點頭，他是委屈，一想起要和媳婦兒兩地分居，更委屈。

委屈歸委屈，該做的事情還得做。小兩口也知道這不是鬧彆扭的時候，家裡人也是擔心他們。別說別的，到時候坐月子誰伺候啊？

趁著現在孕期只有幾個月，離生還早著，趕緊回去吧。

席牧開始掰著手指頭算日子，等到生孩子，怎麼著也得到冬天了。孩子生出來總不能立刻就回來吧？至少又得半年，得，裡外里一算，小兩口得分開一年多。

活不了了！

席牧別彆扭扭的收拾東西，能拖一天是一天。一想將來要自己吃食堂，自己睡冷炕……活不了了！

徐靈靈在旁邊看著突然幼稚起來的席牧，哭笑不得：「要不，我不回去了？」

「不成。姥爺說的對，你這得產檢。」席牧卻不同意，然後繼續哭喪著臉有一搭沒一搭地收拾。

「不用帶那麼多東西，大面上看得過去就成了。怪沉的，我也拎不動。」徐靈靈說。

「對啊，你這樣子也拎不動啊。」席牧這才明白過來，把剛放進書包里的東西又拿出來往柜子里放。

「哎呦，還是我自己來吧。」徐靈靈無奈地攔住他，是讓他找個東西裝樣子，不是把東西再往回放啊。

「別，你看著，我收拾。」席牧急忙攔著，現在他媳婦兒可是全家人的保護對象，比大熊貓都珍貴。

徐靈靈就坐在一邊當指揮，提包里就放幾件換洗的衣服和兩根老山參，別的一律不放。

「就這麼幾件衣服，夠不夠啊？」席牧擔心地問。

「其餘的我放空間里啊，到時候就說放在小院里沒拿過來不就行了？再說，等我肚子大了，這些衣服也穿不下了，我還得再做新衣服的。」徐靈靈覺得一孕傻三年的不僅僅是自己，還得加上席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