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2

對病房環境簡單地評價后，宋益也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孟警官，她腦中弦霎時繃緊，過去查看。

睡著了？她的手從孟警官的鼻子下面移開，又看到了房間會客沙發上另一個人也在睡著。那是個年紀約四十左右的女人，看穿著是醫院的護工。

所以剛才說話的人不是她，那會是誰？

感受到背後不同尋常的氣息，宋益也猛地轉身，手中刀片已經做好準備。

一陣風迎面打在她臉上，窗戶不知什麼時候開了條縫，窗帘應著風飛了起來，劃出道輕飄飄的弧。

床上的男人無聲無息，他已經這樣躺了六年，宋益也在他身上沒有看到任何不好的東西，預想中的邪祟並沒有出現。

在他的床邊，有人正站在那看著自己。

宋益也也在看著對方，那是個穿著白衣的女人，身上也隱隱透著白色的光。

白色幽靈，她腦中突然略過這四個字。

那女人很美，是符合每個男人夢境中的美。她臉上帶著絲羞怯，笑得很溫柔。

連心都被那溫柔感染，一種奇異的舒適蔓延於全身各處，宋益也收起了指尖的刀片，向那女人走了兩步。

「妳？」

那女人食指點在唇邊，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

宋益也收了聲，一瞬不瞬地瞧著那個美麗的女人，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但心底卻並不畏懼這種感覺，彷彿身體知道這對她並沒有害處。

美麗的女人消失了，病房也消失了，她踩在堅實的石板地面，但腳底是浮空的觸感，非常不真實。

她安然地接受了這種不真實，將眼光放得遠了些。

有一顆珠子，純白圓潤，有點像珍珠，但比珍珠的透明感強上許多。那顆珠子不大，拇指的指甲大小，由遠而近無聲地勻速地向著自己滾來。

有層水潤的光裹在那珠子的外層，十分好看，她便一直盯著看，跟隨著圓圓的珠子，又將視線拉回到了自己腳尖。

那顆珠子撞上她的腳尖，停了下來。她彎腰，想去撿，但手剛要觸及，那珠子又不見了。

她心覺古怪，再直起身來，珠子來的方向那個美麗的女人微笑地看著她。

她聽到了遠方傳來孩童的呼叫聲，尋聲望去，什麼也沒看到，再轉回頭來，美麗的女人也不在了。

宋益也就這樣糊裡糊塗地做了場白日夢。

暖風打在她臉上，旁邊閃過一個敦厚的背影匆匆到了窗邊，將那扇敞開的窗關得嚴實。

「吹著了可不得了。」那人關好了窗，對著楚秀濤碎碎念了句，好像他能聽見似的。

是那個護工阿姨。宋益也一時有些恍惚，剛才那個貌美的女人已經不見了，床邊只有護工阿姨緊張地盯著儀器上的數據，怕楚秀濤被那陣小風吹死似的。

她當然怕了，楚秀濤是她的飯碗嘛。

宋益也左右看看，「孟警官呢？」地板上沒人了呀。

「他剛才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放心吧妳問什麼我都會配合的，孟警官交待過了。」護工阿姨說著對她招了招手，「別在那站著了。」

「哦。」宋益也應了聲，自己這是錯過了什麼啊？

她跟著來到床邊，更近距離地看到了楚秀濤。其實人到這份上基本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長相了，只是個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想到楚昕富那一臉紅光，真是諷刺。

護工阿姨也跟著她，對著楚秀濤嘆了口氣，「醫生說沒多少時間了，本來都維持的好好的，可還是不行，三個月前突然就惡化了，人醒不過來，身體機能衰敗的厲害。以前還時不時給他翻個身按摩肌肉，現在是動也不讓動了。」

宋益也瞧了楚秀濤一會，扒開他的眼皮和嘴，並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護工阿姨古怪地瞧著，也不敢多話。

「聽護士說他是個犯人，」瞧她擺弄完楚秀濤，又不問話在那干站著，護工阿姨覺得彆扭，又開始沒話找話，「我來時他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這人不管多麼窮凶極惡，眼睛一閉上也都跟小孩似的，想想也是奇怪。」

「是啊，跟小孩似的。」宋益也不知聽沒聽，毫不真誠地應付了句。

她在這屋裡轉了一圈，還真是一束鮮花都沒有，明明是高等病房想怎麼折騰都行，卻清冷的像樣板間。一桌一椅都很乾凈，彷彿只有人和這裡格格不入。

「他家人真都沒來過嗎？」她順口一問。

「來過的呀，怎麼沒來過？」護工阿姨有些奇怪，「他爸爸時常都來看一眼，他兒子偶爾也來，不過通常都坐一會就走了，也不說話，是個挺帥的小夥子。」

「是嗎？」

護工阿姨點頭，「再怎麼著也是親人不是。」

不懂，但這家祖孫三代倒的確是過得夠精彩。

臨走時，宋益也下意識地又看了眼楚秀濤空蕩蕩的床邊。

楚昕富那邊的情況算是驚險地維持住了，楚翹做了檢查也沒什麼事，他沒想到在警局外面等著接自己的人會是許惜晨和許向晚，更沒想到通知這兩位的人，是和自己一塊出來的白岫。

然後宋益也也來了，通知她的人是紀逢舟。

幾個人在警局門口碰頭，看著彼此，都是神情複雜。

楚昕貴命令紀逢舟看住楚翹，怕那些不明身份的危險人物再回來找他，而紀逢舟要看住他，主要是怕楚翹出去惹事。

楚家大人全在醫院，許家兄弟也放心不下他，幾個人僵持在那裡商量著晚上去哪。楚昕富家是回不去了，聽說王媽還在哭著收拾被楚翹砸爛的房子。

想來想去只能先回老宅住，楚翹對這個提議倒是欣然接受，但他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堆人跟他一起去。

他們到了老宅天都黑了，這一堆人往院子里一站，馮媽都不知該看哪好。

「你這是怎麼弄的？」她看到楚翹臉上的青紫，伸手就想摸，被楚翹不耐煩地避開，覺得挺丟人。

「我們今晚住這，馮媽妳去收拾下屋子吧。」楚翹不自在地別過臉去。

馮媽恍惚了下，震驚了，「全部？！」

紀逢舟點頭，許家兄弟點頭，宋益也點頭，白岫看宋益也點頭了，他也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