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乾屍，不能吃

2083慢騰騰地從草窩裡面爬起來，步履蹣跚地走到最近的一個雕塑旁邊，她抬頭看了看，伸手一比，雕塑的腳已經到她胸的高度，算了，爬不上去。

她伸手拈起它的長袍一角，另一隻手隨意地把上面的灰拍掉了一些，大拇指和食指夾著這一小塊布料相互搓了一下，嗯，實測，柔軟度和厚度都不錯。

再把鼻子湊近聞了聞，很好，除了一點灰塵的味道，沒有其他難聞的異味。

2083對這個黑色衣袍十分滿意，雖然吃的沒有，但起碼衣服有了著落，目測十分能防風沙抗寒。

她抬頭看著這個面容嚴肅的雕像，對不住了，可能要你遛一下自家大鳥了。

雕像沉默：……

不說話，那就是同意了哈。

用力一扯，布料非但沒有如願掉下來，積在布料上面多年的灰塵卻呼啦啦撲頭蓋臉地落下來。

「咳咳……」

2083第一時間捂臉轉身後退幾步躲避，但還是不免吸進一些灰塵。內心太過開心，往了上面有灰塵，失誤失誤。

等灰塵差不多全部落到地上，她才稍稍靠近剛才扯的那片衣袍，手掌攥住一角，後腳弓步，神情一整，手腳齊齊向後發力。

「嘶啦」一聲，布料在雕塑的肩下裂開，大半片衣袍被撕扯下來，雕塑的身上僅剩一個小布片掛在脖子上，下半身一片涼爽。

衣袍扯落的那一瞬間，2083快速後退了好些步子，避開隨之而來的剩餘灰塵。

灰塵浪潮全部落在地面上之後，她敷衍地抖抖那一塊布料最後殘餘的灰塵，就拉開圍在身上，左右手各抓一角，隨便打了個結。

真好，終於不用以最原始的形態感受世界了，也不用怕外面的惡劣天氣了。

某胯下涼爽的雕像：我不太好……

稍稍遮掩了自己的身子后，2083便開始了她的地下探索之旅。

她從就近的雕塑開始，一寸一寸摸索過去，一邊心不在焉地觀察它們十分雷同的神情和姿勢，一邊專心地收刮他們身上的布料。

好在這些布料已經經過了多年時間的侵蝕，撕扯下來並不難。

剩下七個雕像：胯下突然變得好涼爽……

2083分兩趟把這些布料搬回草窩旁邊，順手鋪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窩，就已經筋疲力竭了。她舒服地躺下去，順手拍了拍身下剛完好的作品，好了，穿的睡的有了，下一個，吃的。

睡前含的那個小石頭當然不算在內，再和那個石頭死磕，她的牙估計要廢掉了。

剛才撕扯雕塑們的衣袍已經花光了她剛恢復不多的體力，現在她的四肢越發疲軟，嘴唇乾到皸裂，胃部還在一下一下的收縮，每一下都帶著想要癱倒在地的刺痛。

渴，還有餓……算起來，自己已經有兩天未進食了，這一刻，她分外想念她的機械臂小夥伴。每次自己才剛剛有了飢餓的感覺，機械臂就把食物準備好了。

2083在新鋪的窩裡窩了一陣子，恢復了些許力氣，才站起來，皺著眉忍著胃裡的不適，舉步維艱地走向中間的黑色大箱子。

那個箱子那麼大，應該會有吃的吧，雖然她也知道希望渺茫……

黑色大箱子上面同樣積著一層厚厚的灰塵，灰塵上面有駁雜的痕迹，應該是大怪物來回經過時刮蹭到的。

在嚴密扣合的蓋子正中間，立著一把黑色匕首，匕首露在空氣的部分約成人手掌長，手柄是由一種黑色的藤蔓纏繞而成，約兩指粗，匕首的刀刃有四片，以九十度角對接呈十字型，每片刀刃約一指寬，刃口覆蓋著薄薄的一層灰塵，但顯然灰塵下面隱含著銳利的鋒芒。

匕首的黑透露著一種深沉莊重的氣息，但被飢餓折磨的2083卻沒想那麼多。

2083以為這個匕首刺入箱體的部分應該會很深，所以她握住匕首的手柄后，猛地用力一拔，出於她意料之外，這匕首很輕易便被拔出來了。

她收力不及，往後踉蹌了兩步才穩住身形，把匕首放置一邊，伸手推上面的蓋子，有了之前的經驗，她慢慢地開始用力。

蓋子輕輕被她一推，便滑開了，箱體和蓋子接合的邊緣十分光滑。

她有點訝異，這個箱子的質量竟如此之好，看這灰塵的厚度，顯然經歷的年份很是久遠啊。

裡面可能會有食物的希望又大了些。

她的眼睛變得雪亮雪亮的，迫不及待地扶著箱子的邊緣向里看，看清裡面的東西之後，眼裡雪亮雪亮的東西……熄了。

這個黑色的長條物體，看起來也不是能吃的東西啊……

箱子裡面躺著一具人形的黑色乾屍，乾屍的長度約兩米，緊貼著頭皮的是亂糟糟的白色長頭髮，身上是和箱子表面一樣花紋的黑色長袍，長度及腳踝，乾瘦枯黑的雙手平放在身側，腳上穿著同樣花紋的長靴。

乾屍臉上的皮膚已經變成褶皺黑色干皮，緊貼著臉部的骨頭，黑色的眼眶和嘴部深陷，隱約可以看到嘴部牙齒的形狀，與她的有些不一樣，那口牙裡面的兩根虎牙特別長。

乾屍看著有很長的一段歲月了，但奇怪的是，並沒有什麼難聞的異味，反而帶著一種木料的自然香。

胃裡隱約又傳來一陣絞痛，比剛才的程度又深了些，她皺著眉看了看黑色的乾屍，不死心地抓起那枯黑干硬的爪子，迅速放入嘴裡，咔嘣咔嘣咬了幾十下后，發現自己的牙越發地酸，而對方卻依舊完好無損。

她泄了氣，將那個黑色爪子又放回原處，耷拉著腦袋退回來。

視線掃到剛才放在腳邊的十字匕首，她直接彎腰撿起，又把啃過的那個爪子扯上來，一陣切砍刨削，爪子的模樣卻還是完好無缺。

2083氣的把匕首狠狠地往旁邊一丟，扭身踉踉蹌蹌地回到她新搭的窩那裡，再裹上幾件剛撕扯下來的黑袍，一步一步地向樓梯走去。

她一手提起衣袍的邊邊，以防踩到，一手抓緊花邊扶手，以防腿腳酸軟掉下去，拖著疲軟的身子一階梯一階梯地往上爬。

半路休息時，2083舔了下幹得快要破皮的嘴唇，喉嚨也越發地乾澀刺痛，整個人如被扔在岸上擱置許久的魚。

昨天晚上下了雪，她希望今天也有下雪，至少可以先補充一下身體的水分。

樓梯是環繞著牆壁一層層往上延伸，看著不是很高，但距離卻是十分的遙遠。2083隻能走一段，再坐在階梯上歇一會，緩過勁之後才又哼哧哼哧地往上爬。

不知是過了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她的身上僅剩下最先裹的第一件黑袍，後面多拿的布料已經被她丟在了半路。因為這些布料其實都很重，她本來走得就費力，索性就直接丟在了半路了。

她昂頭看著僅剩的十幾個階梯，深吸了口氣后，決定要一鼓作氣地直接走完最後這一小段樓梯。

正在這時，上面傳來有節奏的咚咚咚腳步聲，接著，樓梯口出現了一個走一步重心就得歪一下的高大身影。

2083從它特有的腳步聲里就聽出來了，是那個大怪物，它回來了。

她停下前進的腳步，挺背站直，抓著扶手，眼睛看著樓梯口，它的身形一顯現出來，她的小心臟第一反應是瑟縮了一下，這是弱小敬畏強大的本能。

雖然昨晚已經敢在它的窩裡睡覺，但其中也存在著懼怕的本能，讓她不自覺地開始服從它。

瞄了眼它那如銳利彎鉤一樣的爪子，她覺得只要它一不開心，輕輕一用力就可以將她撕得碎碎的了，更何況它還有一口可以直接剛石頭的好牙。

無論哪一點，她覺得她還是乖巧一些為好。

大怪物拐進樓梯口，一看到她，腳步頓了下，然後歡快地一歪一扭地走過來，尾巴卷著的圓柱狀東西隨著它的腳步一下一下的在半空點頭搖晃。

直到快到近前，它突地剎住腳步，停在高於2083的三個階梯上，深黑色大鼻子湊向她的方向，鼻尖快速聳動，好像是聞到了什麼東西。

它突地把頭顱收回，咧著嘴沖她生氣地齜牙，金黃色的瞳孔收縮成一條豎線，喉嚨里發出震懾性的低吼聲，身上的羽毛直直地立起，背部微微向後弓起，翅膀半伸展著，后爪用力蹬地。

這顯然是它進攻前的標準姿勢。

2083被它突然變化的態度嚇了一跳，驚懼地向下退了幾步階梯，腳步踉蹌，堪堪抓住扶手穩住自己的身體后，她抬頭專註地看著它，不敢移開，目光帶著兩分的疑惑和八分的驚恐。

儘管她沒見過親眼它攻擊的樣子，但也知道眼前的它，很不友好。

緊緊盯著大怪物的一舉一動，她安靜地站在原處，不敢有任何的動作，她不知道它為什麼突然就這樣，但是如果它真的攻擊過來，雖然自己最後可能真的逃不開，但緊繃的身體還是時刻準備好逃離。

大怪物慢慢地停下嘶吼聲，金黃色的瞳孔從直線型重新變成圓型，半收起翅膀，不確定般稍稍向前移了半步，試探性地聳動了幾下鼻子后，剛前進的半步立刻後退回原來的地方，嘶吼聲和進攻的姿勢登時復原。

看到這裡，2083有一絲明了，她抬起胳膊聞了一下，雖然她已經盡量把灰塵抖乾淨了，但灰塵長年覆蓋在布料上的味道還在，除此之外，自己今天好像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它是想要讓她重回裸奔狀態，其實她內心是十分拒絕的。一是實在不習慣光裸的狀態，二是上去找雪必須得禦寒，否則她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在被凍僵硬前找到雪。

但是，如果生命收到嚴重的威脅，她可以考慮妥協，真的。

她嘗試地慢慢向前踏上一步台階，大怪物登時後退了半步，全身的肌肉緊繃著，喉嚨深處的嘶吼聲更大了，迴音猶如打雷轟鳴般在這空曠的空間里不斷循環。

2083也覺得她是在作死，因為她又向前登上了一個台階。

其實她知道，她內心深處是想看一下它的底線到底在哪裡，是不是會真的攻擊她。

畢竟它怒吼了好幾分鐘，看著好像沒有真的想攻擊她的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