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河湖海 第六十二章 紫竹山中兩觀立
「師父!」師姐被師父的話嚇了一跳,輕輕抓了一下師父的手臂,低聲在他身邊喚道。
顯然「逆天改命」這四個字背後的意味非比尋常。
何為逆天改命,就是違背天命去改變一個人的命理,改變一個人的未來。
所謂天命難違,除非真的有人能夠強大到超脫凡塵,不受約束。
這樣的人有嗎?
有的,修行之人一生苦素修行,為的就是脫離凡塵束縛,而能夠不受天命約束之人,修為至少要達到地仙果位。
然而自古以來能夠成就地仙的人,掰掰手指頭都能報出來,當今末法時代,還有這樣的人嗎?
就我所知,就算是師祖洛天衡,也未能突破地仙之位啊……
毫無疑問,如果師父打算親自實施逆天改命之法,他自己必然要遭受天譴。
說句不中聽的話,他與孔的交情再好,但是一命換一命,值得嗎?
師父並沒有理會師姐的呼喚,轉頭對她說道:「月兒,你跟我來。」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前往自己的房間。
師姐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看樣子師父打算行卜脈的窺天卦了。」師兄在我耳邊小聲說道。
「窺天卦?」我剛入師門不久,自然不曾聽過這種法門。
「嗯,就是看天運,知後事,尋命理,解難疑,通過預測未來的事情,來看事情走向,要師姐進去輔法,顯然師父要知道很精確的信息。這個法門非常耗費精力,而且只有施法之人知曉結果,不能外傳,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師兄說著斜眼瞧了瞧孔一家,接著煞有介事地小聲說道,「師父對他們可真夠上心的,這裡面的交情,可不一般哦!」
師兄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意無意放大了聲調,孔家人一聽,頓時變得受寵若驚,一臉恭敬地瞧著緊閉的房門。
為了保證兩人順利進行,我和師兄便選擇站在門口把關,避免他們受到驚擾。
而干爺爺吳梓銘也站在屋外,捻著鬍鬚若有所思。
過了三四個小時,房門終於被打開了,師父和師姐一前一後走出來,兩個人面色都微微發白,顯得十分疲憊。
我、師兄和干爺爺異口同聲地喚了一聲,我和師兄急忙扶著師父,而師姐則早早被黎墨給攙著了。
等待許久的孔家人眼看有了結果,急忙焦急地湊了上來,不過他們誰都沒有開口,眼巴巴地等待師父說話。
師父抬頭望著他們,沉吟了數秒,開口道:「有些事我不便說,不過你們暫且放心罷,孔嫣應該不會有事。」
所有人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孔激動地熱淚盈眶,差點又要給師父跪下了,被師父給攔住了,孔的兒媳這個時候問道:「那大師,嫣嫣的死劫不要緊了嗎?」
師父抬起頭目光深邃地看著她,卻沒有說話,因為這可能涉及到天機,孔很快反映了過來,讓兒媳不要多問。
師父則接著對孔說道:「日後孔嫣身體會比較差,你們還需多行善事,為孔嫣積德。」
孔家人連連稱是,感激不盡。
師父師姐因為過度勞累,隨後就各自歇息去了。
干爺爺這個時候走上前來,問道:「雲翼,周恬,我問一下,你們師門內有沒有與孔嫣年紀相近或者相仿的人?」
我們倆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師兄說道:「孔嫣這點年紀的孩子還不到入師門的年歲呢,自然不會有的。」
「干爺爺,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我接著問道。
干爺爺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
說罷,便抬頭望天,目光神遊去了。
搞得我們倆一頭霧水,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究竟。
之後,孔找到了干爺爺,讓他給日後積德行善之事提點建議,於是干爺爺便跟著他和孔家人敘事去了。
只留下我、師兄和王蘊三個人,小狐狸因為在昏睡,所以被我留在了廂房內。
哦!還有個不知怎麼回事,坐在台階上眼睛發直的黎墨……
如此,又在孔家留宿了一天兩夜,師父和師姐都恢復地差不多了,我們才啟程。
孔無以言謝,就安排了一輛商務車,將我們一路送往了舟山市。
因為師父說我們要去那邊坐船。
然而在路上,卻突然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直在我懷中安靜沉睡的念兒,突然間不明緣由地緊緊蜷縮起身子,顯露齣劇烈地痛苦之色,渾身甚至開始不停地抽搐起來,與此同時,她的皮膚肉眼可見地滲透出血滴來,幾乎將她渾身的皮毛給染成了粉色。
如此情形嚇得我手足無措,眼睜睜看著念兒痛苦不堪,卻無所適從,心中情不自禁地傳來陣陣疼痛,如同被扎入了鋼釘一般。
師父見狀急忙伸出手來查探情況,頓時他的眉頭就皺成了川字,道:「怎麼回事,小狐狸與體內的妖靈在互相排斥!」
念兒在我懷中,我能夠深切感受到她身子劇烈的抽搐,急得我眼淚直流,焦急地問師父道:「師父,那怎麼辦,念兒會不會死啊!」
師父立即按住念兒的腹部,快速念了一段咒言,卻見有金光從師父手心溢出,播撒在念兒的身上,隨後念兒終於停止了抽搐,臉上痛苦的表情也隨之消散,緊閉著雙眼沉沉睡去,但是她的睡姿卻不在安逸放鬆,而是蜷縮著,彷彿遭受著噩夢侵蝕一般。
我抽搐抱著念兒的手,看著上面的斑駁血跡,整個人處於巨大的震驚之中。
念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突然這個樣子!
「小狐狸體內妖靈是她母親給她的,有血脈傳承,就算她無法消化,也不會發生如此劇烈的排異反應,怎麼回事?」師父也沒有料到,望著念兒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干爺爺對師父說道:「老孫,不如你們先跟我去一趟普陀山,我師弟對靈物異獸比較了解,讓他看一下,說不定能夠有解。」
「我師弟當中也有了解這一方面的人,倒也不必煩勞呂觀主了。」師父說道。
「那也無妨,讓他先看一下,你們接下去路途遙遠,免得小狐妖再出現異常。」
干爺爺的話很有道理,師父也就不再推辭,他看著我神思不定的模樣,也有些不忍心。
而我自然求之不得,我見不得如此可愛的念兒受半點傷害,跟別提剛才那恐怖的一幕,足以讓我心如刀絞。
於是,在師父的提議下,司機又多跑了一程,有孔的交代,他也不會嫌麻煩。將我們直接送到了位於普陀山島上的一座山峰下。
此山稱為紫竹山,以漫山紫竹聞名,山腳下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村落,看起來最近經過一番改造,江南水鄉式的房屋都比較嶄新,其中人來人往,能夠看到不少身著深藍色道袍的道士,還有許多外來遊客,頗有繁華之色,想必這裡是一處有名的旅遊景點。
普陀山全島有兩觀一寺,望海觀、望佛觀和觀音廟,別看道家道觀占多數,影響力最大的還是佛門的觀音廟,而方軒的惡魂就是被干爺爺交給了觀音廟的一位被稱作鴻真的高僧,這位鴻真大師與師父也是舊相識,而且是有著「普陀凡佛」之稱的了不起人物,足見其修為之高,應該是能夠與干爺爺齊名的人物。
我們馬不停蹄地穿過人來人往的村落,往山腳下趕,一路上我小心翼翼抱著用衣服包裹的小狐狸,生怕走路太顛,引起她的不適。
望海觀坐落於普陀山東側靠海的一處山坡之上,而相對的,望佛觀與望海觀背靠背,面向普陀山的觀音廟。
干爺爺是望海觀觀主,而他的師弟呂同則是望佛觀觀主。
為何如此?
因為望海望佛兩觀,在創始人玄天子的時候本來同屬一體,謂之紫竹觀,因後代弟子發生
爭奪掌門之位的事件,導致分家,一部分人離開山門創立瞭望佛觀,望佛觀原址並不在此地,而是南去十幾里的一座山包之上。
後來兩者重歸於好,於是望佛觀搬回紫竹山,不過兩者並沒有合併,而是各自開立師門,沿襲至今,因為一脈相承,所以兩觀觀主大多數都有同門之份,到了干爺爺這一輩更是師從一人。隨著發展壯大,兩者的建築群落也幾乎已經合併,管理也趨於一體分治。
紫竹山頂方圓一公里都是兩觀的山門,遠遠望去,就能夠看見高大筆直,濃密如發的竹林深處有一片片若隱若現的建築群坐落。
相比兩座道觀的隱秘,觀音廟卻是很高調地坐落在一片起伏不平的樹林邊緣,其後方的樹林被砍伐一空,有無數工程車來來往往,還有高聳入雲的大吊車在運作,看樣子這邊在搞大工程,不知道要建造什麼東西。
我們急著趕路,干爺爺也不多做停留,徑直穿過村子來到村后一處的泉眼,一路上遇到不少道士朝干爺爺行禮,想來這些都是來自兩觀。泉眼旁有一條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山路蜿蜒而上,上面長滿了青苔,不知存在多久,視線沿著台階往上延伸至五十多米處,就被濃密的霧靄阻擋。
正巧有三個年紀不大的道士挑著泉水上山,被干爺爺給叫住了,讓他們給我們帶路。
接著,干爺爺回頭對我們說:「你們踩著我的腳印來走,不可走錯。」
說罷,干爺爺就一路向上,頭也不回地朝濃霧進發,我身邊跟了一個滿臉雀斑的小道士,年紀不大,挑著兩大桶晃晃悠悠的泉水,腳步卻十分輕盈穩健,他看了我一眼,聲音平淡地說:「我跟在你後面,若有錯會幫你糾正,自己注意就可。」
我們兩人並排,整齊地陸續走上山路。
干爺爺每一步都頗有講究,所踩的位置參差不齊,有時候甚至會後退一級,我知道這應該是守門的大陣,避免外人冒昧闖入山門,也能阻擋敵人入侵,需要步步為營,每一步都精心計算方能在其中走出一條生路。
一開始的步子並不複雜,只是簡單的左右變化,到了後來,就演變成複雜的罡步來,需要仔細踩踏,干爺爺也會在關鍵的地方提醒幾句。
不過在小道士細緻的指點下倒也不難。
不到半小時,我眼前豁然開朗,就看見入口處坐落著一座高大的門牌,上面用小篆撰寫著三個字紫竹山,一塊兩個籃球場大小的八卦台坐落於入口,隨後放眼望去是連綿起伏的磚瓦建築群,規模龐大,幾乎全部隱藏在竹林之下,難怪從遠處望來只是星星點點的建築,感情全部被竹葉給遮擋了去。
不過從這個位置來看,入口處面對著觀音廟,那麼我眼前的建築群應該就是望佛觀,而干爺爺所在的望海觀則是在山坡的背面。
門口有兩個青衣道人盤腿而坐,發現有人出現在入口,睜開眼睛望過來,那眼神宛如鷹眼,極其銳利,看得人一陣心悸。
當看到干爺爺的時候,兩個人方才站起來,朝干爺爺微微行禮,然後又一次盤腿而坐,也不盤問,全程無對話。
干爺爺回禮之後,就帶著我們徑直上瞭望佛觀,而跟著我們的道士也都告退離去。
望佛觀就在八卦台背後,風格與其他建築一模一樣,但是更加氣派高大一些,這裡是干爺爺的師門,他自然駕輕就熟。
望佛觀的大門敞開著,裡面席地而五六十個小道士,而前方有一老道拿著線裝書在講課,倒是與儒家講堂就幾分相似,大堂供奉著三清像,有裊裊青煙升騰瀰漫,仔細一嗅是檀香。
那個教書道士瞧見干爺爺,急忙迎了出來,干爺爺問他:「東峻,你們掌門呂同呢?」
「哦,掌教真人一早就出去了,沒有回來過,應該是去釣魚了。」老道士一邊作揖一邊回答道。
干爺爺嘟囔了一句:「又去釣魚了?真是閑的。」
然後他轉身朝東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