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章 劫難自渡

一百三十一章 劫難自渡

梨花如雪,在漫天飛花中,她被人輕輕扣在懷中。那人聲音微哽,幽幽嘆氣,不知是為她心疼,還是在為她所氣惱。

「所以,你就認定了我對你說謊?」這聲音從頭頂飄來,清冷如晨雪,不似昨日的暖,「因為極北之洲是汪洋大海,你就認定我對你說謊!」

「兮兒,」他哽住了……調整了一會兒情緒,方才壓抑著道,「我守了你三生三世,這三生苦累已成雲煙,我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你在的那些日子……」

「若說執念,我怕也只剩下一個你了!」始終,還是不肯對她說出自己傾盡三生所付出的代價,這個男人,真的將愛刻進了骨子裡。

「三生三世……」她輕輕念著,原來時光這麼快了,三生三世,也不過彈指一瞬。

須臾而後,她的他們……能否都在?

「我來自鮫人族,」蘭珏平靜了眉眼,忽然道,「鮫人族,素以極北之洲而生。」

在那片蔚藍色的世界,才是他的來處。而他,卻是一尾上了岸的人魚,以為找到了水源,不惜餘地地追尋著。

終於證明,那不過是海市蜃樓……

什麼???

縱然錦秀已經在這個玄幻的世界帶了三載有餘,歷經的已知的未知的甭管能否接受了的事兒,最後也都接受了。

可蘭珏……他竟然是鮫人族的人?

鮫人族,原本也只生活在傳說里,沒人見過他們的樣子。傳說中的鮫人,是人身魚尾,美人魚啊?!

她下意識看向蘭珏的腿,對方溫雅一笑,輕輕將她的臉擺正,而後湊在她的耳旁,「若上了岸,則生雙腿,倘若想恢復魚尾,也只能在岸上先尋了娘子,洞房之後,方才可以來回變換自如。」

「所以你……」以前在上古界,難道當時的她,是娶了一尾人魚回來??然後大婚之後,這條魚才徹底完全變態成人形?

造孽啊!

上輩子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上岸尋妻來的……」蘭珏忽而,輕聲道。

「……」

短暫的沉默過後,錦秀率先開了口,「蘭珏,我曾做過一個夢,」她輕輕地踱著腳步,聲音有些輕飄遙遠,「夢裡面,你受了傷,被他們綁在廣場的柱子上,他們要將你處以極刑……」

「都說了是夢,做不得數,」他一襲白衣靠在梨樹上,輕輕打斷了她的話,隨手一招,一尾七弦琴憑空立現,懸浮在半空,「這鳳尾琴那日被你摔壞了,我廢了好大的力氣修補,兮兒,」蘭珏忽地抬頭,「我想要試音,你可願聽?」

曾經曾經,就在那天宮流光鼎盛的大殿里,那少女一襲紅妝,懷抱鳳尾名琴,「此物乃我母親所留,可惜我素來彈不得這絲弦之物,尋了這許多年,而今,終於為它匹配到了主人,」她將琴託付在他手上,亦如將自己託付一般,「母親只給我留下了這一尾琴,如今我把他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地善待它啊!」

後來,天宮裡清音不絕,琴聲悠揚繚繞,纏綿不絕,她終是滿意一笑,小白,你彈琴的樣子最好看。

昔時塵煙已經消散,如今佇立在他面前的姑娘,已經不再識得此琴,亦不再將那撫琴人憐惜在眼中。

時過境遷,不變的,或許只有那百轉千回仍沒變了音色的曲調……

不待她答話,古琴邈遠而悠長的曲調已隨風散開。

她持袖靜立在他面前,看落花與他融為一處,紛紛揚揚間,繽紛了不知多少流年往事。

「如果這幻境中,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該有多好。」良久,她終是無奈一嘆,抬步漸行漸遠……

身後的琴聲也戛然而止,她回頭,什麼梨花樹下,什麼撫琴人,還有那鳳尾名琴,不過都是幻化出的泡沫,已經煙消雲散。

「你這麼快就出來了?」月玲瓏守在霧虛幻境門口,對她這麼快出來,感到驚詫不已。

「你在裡面見到了誰?」見錦秀彷彿沒看見她一般,月玲瓏追了上去,揪住她的衣袖,「你裝成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給誰看?」

「我問你在裡面見到了誰?」

「放開!」

「我偏不放,」月玲瓏緊緊地拽著她,「你是不是見到了宮主?他可有跟你說過什麼?」

錦秀掙脫不開,無力地靠在身後的大樹上,「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說完,他便走了,」她猛地嘶吼出聲,「就這麼走了,我以為離開他會告訴我實情,可我完全想錯了,我走了,他也走了,你聽夠了嗎?」

那個人一貫如此,想說的,你不必問,他自會如實相告;不想說的,你問了也白問。

「我來替他說!」

林中霧散,一人負手靜立在參天古木之下,玄色的衣袂反射著朝陽,永遠不容人忽視的貴胄之資。

他來到錦秀面前,替她捋了捋額前的碎發,神色溫柔,「你不必難過,縱然沒有那一世的記憶,可到底還有我在,有我在,就足以保你無虞!」

「他曾經,為你而拋棄了鮫人族,不顧族中人反對,亦然選擇留在上古界天宮,做了你的帝后!」

那時的淵無憂,與帝姬一樣,尚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白離然要比他們大上一些年歲,平日里溫良淡漠些,常常被她欺負。

他很慣著她,處處由著她胡鬧。

淵無憂常常不解,質疑白離然,為什麼不拿出一些大師兄的氣魄來,震震那丫頭?

直到她三百歲,差不多人界十周歲的孩童那麼大,到了該冊立帝后的年紀,眾位神祇商議著,到底是哪一方的勢力能獨得帝姬青睞的時候,那丫頭高座大位,小手一指,「還是我家師兄吧!」

當時,白離然與他共同立在殿下,帝姬猛然說出那『師兄』二字的時候,淵無憂一度以為,那個人,就是自己。

因為只有他的尊貴出身,才配的上帝姬。

那時候的白離然,尚還是鮫人族中,一個不起眼的旁氏分支。

「我家大師兄,君子端方,與皓月而齊,就他了。」那個小丫頭東拉西扯了一些詞兒,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一臉錯愕的白離然面前,拉起他的手,「從今以後,你要做好下嫁帝姬的準備,日後,這上古界一方天河,你當與我同枕同瞰!」

他們二人並肩攜手,似乎誰都沒有注意到,身後一群恭賀聲中,還有個人,咬著一口白牙,牙齒咯吱作響,恨不能衝上前去一巴掌拍飛那兩個傢伙。

那日之後,白離然回了族中,短短一個月的光景,再回來之時,他已和從前,判若兩人。

猶記那一日,帝姬正歪坐在龍椅之上,九旒冕垂珠搖擺,晃得她昏昏欲睡。只耷拉著眼皮與眾位神祇道,「眾卿有事呈奏,無事退下罷!」

眾神見這懶散的王,皆心中唏噓。大概是對自己未來的情況隱隱感到有些擔憂,私底下交頭接耳,都朝著元鼎道尊去了。那意思是,您老是帝姬之師,理該出面說教一下,再這樣下去,上古界危矣。

元鼎道尊本是方外散人,不願管這俗事。奈何又事關自己的徒弟,琢磨著也該說教一二。便就是這時,天宮大殿門口,報備小將忽然喊道——

「鮫人族族長覲見!」

鮫人族四分五裂已經多年,從未聽說過有什麼族長,眾人乍一聞見這突如其來的族長大人,都不禁感到好奇,齊刷刷地回頭看去。

就見來人一襲鮫綃藍紗如月中謫仙,頭頂南珠金冠,端的是一方王者之氣。

那是白離然第一次在他眼中,顛覆了以往的形象,不再溫潤淡淡,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他尊貴無比,舉手投足間,都是尋常人難比的氣度和風華。

淵無憂從那時便認定,他這個師兄,不簡單。

那日朝會之後,淵無憂獨個兒步履匆匆地出了天宮大殿,在游廊盡頭,他踢了一腳雕欄邊上的搖擺的菡萏,總覺得一股子壓抑的怒火沒地兒出似的。

「小師兄,」身後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那是玉屐觸地的聲音,他回眸看去,就見那小丫頭一邊扶著發冠一邊朝他而來。

「你跟我來這裡做什麼?」他冷冷道。

「怕你想不開,」她笑的沒心沒肺,指了指荷花池中間的位置,「諾,那裡比較好。」

「什麼?」

「如果要跳,還是跳那裡,這邊水淺,你怕是得白跳!」小丫頭靠著游廊欄杆,目光里透著淡淡的狡黠,眼尾昳麗上挑,像一隻沒安好心的狐狸。

他氣的一拂袖子,轉身就走。身後,小丫頭揪住了他,「小師兄,走那麼急做什麼去?」

他原地踢了一腳廊柱,「去找美人兒,怎麼樣?你高興了吧?」

「啊唷?美人啊?」她繞到他身前,踮起腳尖仰頭看著他,「那我美嗎?」

他不屑道,「帝后還在等著你,你纏著我做什麼?」

「生氣了?」那小丫頭抬腳拍了拍他的臉,「我聽人家說,正房都是用來充門面的,必得選一個懂事守禮而又知分寸的,至於偏房嘛~~~~」她故意拖住語調,迎上他錯愕的表情,「才是用來疼愛的。」

下一秒,她便被人整個提了起來,那雙鳳眸里微微帶著怒火,「你都是從哪學會這些烏七八糟的?誰教你的?」

「你家百里墨,他說,人界有一種戲本子,專門教人此等理論……」

「戲本子?」他皺了皺眉頭,「什麼戲本子?」

她揉了揉腦袋,「好像叫金什麼梅的。」

淵無憂:「……」

這件事發生后不久,據說百里墨,足有大半年都沒走下床。坊間也不知個為什麼。

湛藍色的衣袂忽地搖擺在游廊盡頭,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淵無憂卻瞧得清楚,那人,該是一字不落地都聽進了耳中吧。

……

被時光捲走的記憶波濤又重新拍向了現實,對於那段遺失的歷史,錦秀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終是我負了他。」

第一世,她給予了他帝后的位置,不過是覺得,他適合而已。

第二世,她選擇以身殉鼎,是他,不惜用鮫人族至寶流光卷,將她帶往現實世界……

「可是小夜,」出了嵐霧森林的馬車裡,她疲憊地靠在車廂上,雙眸微闔,聲音倦怠,「那一世,他是雲景,是一直照拂我的三哥……可後來,他為什麼要拋棄我呢?魔鬼訓練營那樣的人間煉獄,他不是不知道。」

「帶你去異世界,只是他的第一步,」夜玄凌緩緩抬了眉眼,「你說的那個魔鬼訓練營,其實是他故意所為,如果不這樣,如何能將你鍛煉成如今的性子?」

在這片以武為尊的大陸之上,實力才是彰顯一切的證明。

沒有人有義務同情弱者,想要活下來,就必須要將那些勢力踩在腳下。

夜玄凌的話,讓錦秀心頭一震,她忽地睜開眼睛,心卻像一葉浮舟,越來越飄忽不定。自己是否真的錯過了什麼,錯怪了什麼……

「他……」她欲言又止,夜玄凌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兩手交疊在膝上,慵懶地靠在馬車上,「那是你的劫難,沒有人能幫你擋得住,就算是我們,也只能在暗中護著,而絲毫沒有改變命運的辦法。」

這劫難就像每個人與生俱來背負的垃圾瓶子,你承受一點苦難,它就倒出去一點垃圾,什麼時候完全都倒空了,什麼時候才能返回來時的家園。

如今的世人,已經沒幾人能明白這個道理了。

苦難往往來源於爭鬥,尤其是人心上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帶來的傷害往往是不可估量的。

你想儘快倒出瓶中之物,就必要努力成為強者,將所有不安勢力統統壓到,才能換得前路暢通無阻。

「那你們,你們可有劫難?」她不安地問。

夜玄凌輕輕嘆了口氣,「我們的,其實也算不得劫難,你只管記得,顧好自己就成。」

他沒說,他們的劫難,其實源於她。

他們從尊貴的神族,陪著自己的王隕落到人界,如果王殿下徹底忘了自己的使命,回不到曾經美好的地方,那他們也將永遠留在人界,生老病死,輪迴不止。

上古界的生命,是永恆的,沒有生死。但人間卻有,這些疾苦,他們陪著她,一併承受著。

卻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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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廢柴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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