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江上老人
「殺手丙發現刀被人撿到,內心不安,自己又不願意暴露行跡,所以按普通任務的形式,給內部人發了一個任務,就是去取刀,那個接任務的燕子閣殺手丁取刀時被我生擒,過刑之後能交代的,也只有一個取刀的任務。」
「所以現在在這個時間線里,如果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消失的有兩個人……」
「殺手丙和潘賀。」
「對。」
屋外傳來一聲布谷鳥的叫聲,謝辭回過神來。
殺手本是追殺賢王和自己,他們想殺的是人,可是追到白馬寺,白馬寺卻正好有聖舍利。
賢王不願意暴露一些秘密,因此這些人以「搶劫聖舍利」的罪名被追捕。
這樣小概率的事情,最後都可以李代桃僵,瞞天過海。
那麼死的那幾個人,自然也可能是身份互換,殺人與被殺者齊齊而亡。
清秀殺手也說過,燕子閣不同組的人任務不同,所以也有一定幾率得到的任務是剷除其他組的人。
雖然搞明白了這幾個殺手的身份,也掃除了木樓,但燕子閣與所謂「裘老爺」的葯人後面,似乎還藏著無窮無盡的黑暗。
到底是誰組建了燕子閣,又是誰布置這些任務,又是什麼樣的危險會讓一個殺手不惜殺人假死,一個殺手倉皇遁走。
他們到底知道了什麼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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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天大亮了。
窗上懸著竹簾,竹簾半卷,晨光照入船艙,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端坐在船艙正中紫檀木椅。
她右手扶著根龍拐杖,左手藏在衣袖裡,一張乾枯瘦削的臉上,滿是傷疤,耳朵缺了半個,眼睛也少了一隻,剩下的一隻眼睛半開半合,開合之間,精光暴射,無論誰也不敢逼視。
她臉上絕無絲毫表情,就端端正正的坐著,全身上下紋風不動,像是桓古以來就已坐在那裡的一尊石像。
她身子很瘦小,但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咸嚴,無論誰人只要瞧上她一眼,連說話的聲音都會壓低些。
這位老婦人已是十分引人注意的人,何況她身夯帶有兩個極美麗的少女,一個斯斯文文,秀秀氣氣,始終低垂著頭,彷彿羞見生人,另一個卻是英氣勃勃,別人瞧她一眼,她至少瞪別人兩眼。
嶄新的江船、奇醜的老太婆、絕美的少女……這些無論在哪裡都會顯得很突出。
一個年輕男子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本還想再走近些,身邊人卻拉住了他,道:「你聽說過枯梅么?」
那男子道:「枯梅?天下用毒與毒聖並駕齊驅的女人嗎?只有傳說但從來沒有人見過她。」
拉住他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有人見過,據說是一個極老的女人,但那女人帶著的兩個徒弟,美艷非常。」
男人男子一凜,往後退了兩步:「這是往南疆去的船,若是真的,這枯梅也要去南疆?「
中年男人搖搖頭:「不知道,但咱們最好還是不要惹她微妙。」
就在這時,突見一艘快艇急駛而來。
艇上只有四個人,兩人操槳,兩人迎風站在船頭,操槳的雖只有兩人,但運槳如飛,狹長的快艇就像是一根箭,眨眼間使已自暮色中駛入江灣,船頭黑衣大漢身子微微一揖,就竄上了枯梅大師的江船。
年輕男子的鼻子雖然不靈,但老天卻並沒虧待他,另外給了他很好的補償,讓他的眼睛和耳朵分外靈敏。
他雖然站得很遠,卻已看出這大漢臉上帶著層水銹,顯然是終年在水上生活的朋友,站在起伏不定的快艇上,居然穩如平地,此刻——展動身形,更顯出他非但水面上功夫不弱,輕功也有根基。
年輕男子見到他一躍上了江船,就沉聲問道:「老太太可是接到帖子而來的么?我們奉命前來迎……」
他一面說話,一面大步走入船艙,說到這裡,「接」字還未說出來,枯梅大師的拐杖一點,他的人就凌空飛起,像個斷線的風箏般的飛出了十幾文,「撲通」一聲落入江水裡。
快艇上三個人立刻變了顏色,操槳的霍然掄起了長槳,船頭上另一個黑衣大漢厲聲道:「我兄弟來接你們,難道還接錯了嗎?」
話未說完,突見眼前寒光一閃,耳朵一涼,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頓時就變得面無人色。
劍光一閃間,他耳朵已不見了。
但眼前卻沒有人,只有船艙中一位青衣少女腰畔的短劍彷彿剛入鞘,嘴角彷彿還帶著冷笑。
枯梅大師還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她身旁的紫衣少女正在為她低誦著一卷黃經,根本連頭都未曾抬起。
船艙中香煙繚繞,靜如佛堂,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那快艇已被嚇走了,去時比來時還要快得多。
中年男人搖著頭,喃喃道:「這麼大年紀的人了,想不到火氣還是這麼大。」
年輕男子微笑道:「這就叫薑桂之性,老而彌辣。」
中年男人道:「但枯梅大師船泊在這裡,顯然是和那些黑衣人約好了的。」
年輕男子道:「嗯。」
中年男人道:「那麼人家既然如約來接她,她為何卻將人家趕走?」
年輕男子笑了笑,道:「這隻因那些人對她禮貌並不周到,枯梅大師雖然修為功深,但卻最不能忍受別人對她無禮。」
中年男人搖著頭笑道:「枯梅大師的脾氣江湖中人人都知道,那些人卻偏要來自討苦吃,如此不識相的人例也少見得很。」
年輕男子道:「這隻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她就是枯梅大師。」
中年男人皺眉道:「那些人若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又怎會約好她在這裡見面呢?」
年輕男子笑了,道:「我既不是神仙,又不是別人肚裡的蛔蟲,你問我,我去問誰?」
中年男人撇了撇嘴,冷笑道:「人家不是楚香帥一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嗎?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事。」
年輕男子只當沒聽到他的話,悠然道:「幾年不見,想不到高亞男不但人更漂亮了,誰能娶到這樣的女孩子做太太,可真是福氣。」
中年男人板起臉道:「你既然這麼喜歡她,我就讓給你好了。」年輕男子失笑道:「她難道是你的嗎?原來你……」
他並沒有說完這句話,因為他已發現方才那快艇去而復返,此刻又箭一般急駛而來。
船頭上站著身長玉立的輕衫少年,快艇迎風破浪,他卻像釘子般在船頭,動也不動。
中年男人道:「原來他們去找救兵去了,看來這人的下盤功夫倒不弱。」
快艇駛到近前,速度漸緩。
這輕衫少年袍袖飄飄,不但神情很瀟洒,人世長得很英俊,臉上更永遠都帶著笑容,遠遠抱拳道:「不知這裡可是藍太夫人的座船么?」
他語聲不高,卻很清朗,連年輕男子都聽得很清楚。
枯梅大師雖仍端坐不動,卻向青衣窄袖的高亞男微一示意,高亞男這才慢吞吞的走到船頭,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少年幾眼,冷冷道:「你是誰?來於什麼?」
少年賠著笑道:「弟子丁楓,特來迎駕,方才屬下禮數不周,多有得罪,但求藍太夫人及兩位姑娘恕罪。」
他不但話說得婉轉客氣,笑容更可親。
高亞男的臉色不覺也和緩了些,這少年丁楓又賠著笑說了幾句話,高亞男也回答了幾句。
這幾句話說得都很輕,連年輕男子也聽不到了,只見丁楓已上了大船,恭恭敬敬向枯梅大師行過禮,問過安。
枯梅大師也點了點頭,江船立刻啟淀,竟在夜色中揚帆而去。
中年男人用指尖敲著鼻子,喃喃道:「枯梅大師怎會變成藍太夫人了?這倒是怪事。」
年輕男子沉吟著,道:「看情形這些黑衣人約的本是藍太夫人,但枯梅大師卻不知為了什麼緣故,竟冒藍太夫人之名而來赴約。」
中年男人道:「枯梅大師為什麼要冒別人的名?她自己的名難道還不夠大?」
年輕男子道:「也許就因為她名聲太大了,所以才要冒別人的名1但以枯梅大師的脾氣,竟不惜冒名赴約,這件事想必非同小可。」
中年男人皺眉道:「我實在想不通達會是什麼樣的大事?」
遠遠望去,枯梅大師的那艘船已只剩下一點燈光,半片帆影,但行駛輕還是很快,年輕男子他們的輕舟幾乎已使盡全速,才總算勉強跟住它。
中年男人高踞在船頭上,眼睛瞬也不解的瞪著前面那艘船,一大口一大口的喝著酒,居然已有很久沒有說話了。
年輕男子已注意他很久了,忽然喃喃自語道:「奇怪,這人平時話最多,今天怎麼連一句話都沒有了?莫非是有什麼心事?」
中年男人想裝作沒聽見,憋很久,還是憋不住了,大聲道:「我開心得很,誰說我有心事?」
年輕男子道:「沒有心事,為什麼不說話?」
中年男人道:「我的嘴正忙著喝酒,哪有空說話?」
他又喝了口酒,喃喃道:「奇怪奇怪,你這人平時看到酒就連命也不要了,今天卻連一口酒都沒喝,莫非有了什麼毛病?」
年輕男子笑了笑,道:「我的嘴正忙著在說話,哪有空喝酒?」
中年男人忽然放下酒壺,轉過頭,瞪著年輕男子道:「你究竟想說什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