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黯然神傷
一袋乾糧,一壺老酒,腰間別著他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過鞘的寶劍,就這樣,老人在姜靈兒的目光中不斷隱沒了身形,最終從山頂之上消失。
太陽還沒從東方升起,姜靈兒不免有些擔心路上天冷,但想讓師傅多穿一些行裝,卻是說什麼也不幹。
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就又開始了枯燥而有意義的一天。
看著人來人往的求葯者,姜靈兒的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多遠,但即使是如此,精湛的醫術在豐富的經驗配合下,也是遊刃有餘,問必有答。
時間有時候就是那麼的不禁用,從白天到夜晚,在旁人看來也只不過是一天過去了罷了,但在姜靈兒心中就好像過了一個月一般。
往常師傅也不少出去,但今天倒是不管自己怎麼做,這內心也像打了結一般,很是緊張。
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很黑了,很晚了,她今天為了等老人已經在谷口等了足夠長的時間,但事與願違,她還是沒能等到老人回家。
強烈的疲倦感充斥著大腦,姜靈兒只能無奈的起身,自己回到這往常都亮著燭火的屋子。
屋子那日日夜夜捧著燭火台在門口張望的老人今天沒在,引得姜靈兒一陣失神,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一樣,就連這四季如春的萬花谷,今天吹過來的和風在姜靈兒看來也是如寒風一般凌厲。
自己一個人生火,自己一個人吃飯,什麼都是一個人,這美貌的不像話的小臉蛋今天很不歡快,門虛掩,並沒有上鎖,只要輕輕一推就開了。
吃完飯的姜靈兒乾脆抱起師傅給的一把長劍,獨自在門口揮舞練功,這次沒有師傅的嘮叨,也沒有師傅的催促。
每次犯懶的時候,師傅總是要翻手把賴在床上得自己捉起來,提在手上,逼迫自己去練功,是一百個心不甘情不願。
這可能是自己最煩師傅的時候了,美好的回憶在腦海中浮現,就連嘴角也不知什麼時候微微上揚,甚是好看。
長劍在手中靈活的飛舞,這一練就是兩個時辰,太陽早就隱去了光輝,三更已過,可師傅還是沒有回來。
美麗動人的眼眸中寫滿著失望,無力的將長劍入鞘,隨意往屋子裡一丟,便生氣的去睡覺了。
說好了當天回來,師傅這是第一次失信,雖然姜靈兒很是生氣,但不安卻更勝一籌。
靜夜,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自己心愛又溫暖的小窩在今天怎麼就如同長滿了倒刺一般。
外面下起了大雨,越是這樣,姜靈兒越是坐不住,萬千思緒從腦海中蹦發,師傅會不會淋雨,會不會著涼,討厭的師傅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他到底去了哪裡。
「哐當!」門突然被非常大的力氣推開,姜靈兒如同兔子一般從床榻之上跳起,一步化兩步的趕忙從內室跑出來。
風雨中,這道身形無力的躺在門口,一半身子在屋內,一半身子在雨中,身上刀傷劍傷無數,就連臉上也有被劃破的血痕,鮮血不斷地從傷口中滲出,披頭散髮,呼吸微弱。
「師傅!」看到這場景,姜靈兒什麼也不顧,趕忙撲了過去,顫抖的雙手不斷的去捂住股股流血的傷口,兩行熱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一時間竟失了分寸。
「先…先扶我進屋。」微弱的話語斷斷續續的從老人的口中漏出。
姜靈兒趕忙扶起老人,攙扶著他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還是哭泣,止不住的哭泣,無數的傷口在流血,在淌血。
哭的梨花帶雨,聲音都顫抖起來,飛快的解開老人的衣袖,一邊操作一邊念叨「會好的,會好的,師傅會好起來的。」這雙白皙得雙手此時不斷的顫抖,臉上早就沒了血色。
一隻冰冷的大手握住了姜靈兒兩隻瑩瑩小手,搖著自己蒼白無力的臉龐示意著姜靈兒,「我們都是行醫的,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聽的此話,姜靈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趴伏在老人的身軀之上,無助的大喊「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怎麼辦!你是個不稱職的師傅。」
艱難的抬起這被鮮血染紅的左手,寵溺著撫摸著姜靈兒的頭部,並不斷安慰著,「沒事,沒事,人固有一死,咳。」一陣咳嗽,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老人的狀態更加的惡化,精神都有些迷離。
姜靈兒趕忙起身去拿繃帶做包紮,卻是被一隻大手強行的拉回了自己的身形。
「來不及了。」老人無奈的沖著姜靈兒笑了笑,右手向著胸口掏出,那塊昨晚端詳的白玉令牌,此時已經是粘滿鮮血,但這令牌之上的大字卻不難分辨。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把令牌放在了姜靈兒的手中,並把姜靈兒的手掌緊緊握住「十五年前,你外祖父病危,當時身懷六甲的母親不顧一切阻攔毅然決然的趕路而去,跋山涉水,我與你母親師出同門,又關係最為要好,便一路互送她。咳咳」
又是一陣鮮血咳出,氣息更加的微弱,氣喘的現象已經出現,姜靈兒更是著急,趕忙說道「您別說了,再說下去身體會更糟糕。」
老人連忙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就是一刻也不能停歇,生怕自己背過氣去,「可沒想到,剛入齊國邊界,就遭到了圍堵,百人小隊很快就被屠戮殆盡,只有我和小妹靠著武藝逃了出來,本以為就此逃脫,就在那時,一柄箭矢射進了你母親的身體中,從心臟穿過,我背著你母親用盡全力逃跑,雖然擺脫了追兵,但你的母親也奄奄一息。」
蒼白的大手,緊緊的握住姜靈兒的手,不舍的放開,「我和你母親當時決定,將你從腹中拋出,這也是為什麼你小時候多病的原因。但那時是最好的辦法之一。」
撫摸了一下姜靈兒蒼白的臉龐,擠出了一絲微笑,「靈兒,你怪我么?」
猛然搖頭,淚水在空中飛舞,「我不怪你。」
「好,好。」欣慰的笑容掛在臉上,輕咳嗽一聲,又要繼續往下說「你母親乃是齊國的文思公主,而你的父親正是當今周國的皇帝,周武帝,宋櫟。而昔日的齊國正在腳下這片土地長眠,他已經被魏國吞併了。」
緊緊的握住抓住令牌的手,「這是你母親的令牌,你見到武帝,他自會認得。」
姜靈兒焦急中聽到這番話,瞬間愣住了心神,「我父親是周武帝?」但很快就恢復了過來,「那師傅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如釋重負的老人,說出了這一大段話,已經是精疲力盡,嘴中的氣息若有若無,既然姜靈兒問出,自己也必須要回答,「我經過了十五年的調查,終於知道了大概,我時日本來就不多了,想在臨死之前想為你做些事情。」
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眼眸中的光芒逐漸暗淡,「可我失敗了,靈兒,切…魏…皇宮………」
雙手微垂,眼眸中光芒徹底消散,但即使最後,老人的雙眸也是盯著姜靈兒的臉龐,充滿著不舍,老人對於姜靈兒來說堅定有力的胸口再也不會出現起伏。
「師傅!」姜靈兒一聲哀嚎,帶著滾滾的淚水從眼眶中奪出,無力的爬在冰冷的身軀之上,無助的哭泣。
就連著天公也不作美,陣陣轟鳴聲從天端傳來,雨下了很久很久,萬花谷中的植物們又一次得到了大自然的饋贈,紛紛拔出自己身姿。
雨水打在草房之上,順著屋檐滴落,逐漸的形成了不小的低洼水坑。
往日的姜靈兒都會踩著水花在門前耍寶,引來堂內陣陣發笑,就像天國一般,安靜祥和。
可從今天開始,這歡聲笑語再也不會出現了,物是人非。
一席黑衣在身,姜靈兒站在一墳包之前,臉上表情已經麻木了,連些天哭腫的雙眸,在也流不出一滴淚,就好像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一般。
墳包之前,有一石碑,碑上秀麗的小字刻在上面,說不出的傷悲,「養父姜伯公」
墳旁,還有一座更古老的墳包,雖然已經很長時間,但並沒有亂生雜草,打理的很是精緻,看得出來,師傅在生前,一直在照顧著母親。
這石碑之上很樸實,沒有多餘的贅述,只有幾個字,與新墳無二,「小妹齊芳」
微風吹拂,黑衣迎風擺動,姜靈兒手中緊握令牌,一時間竟有些分神,「師傅,我把你葬在母親的身旁,這樣你們兩人再也不會孤單了。」
一陣清風刮過,帶著剛長出嫩芽的柳枝,隨風飄蕩,柳枝輕輕吹拂,在墓碑之上稍有滑落,好像在回應著姜靈兒的話。
一絲笑容在姜靈兒的嘴角浮現,很是美麗,紅腫的眼眶更顯憐人。
輕聲說道,「師傅臨走前,提到過魏國的皇宮,那我便去上一去。」令牌放入胸口,這是非常私密的部位,一般人是不會觸碰的,相對來說是比較安全的位置。
「等過完頭七,我便去一趟洛陽吧。」心中暗做打算。
殊不知,當她踏出這萬花谷的時候,面對的將是刀山火海,血雨腥風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