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賣
冬日的陽光灑在一院子俊秀少年身上,沒有絲毫溫度。
黃氏站在台階上看著下面跪著的二十來個少年,心裡的怒火洶湧澎湃,面色卻是不顯半分。
好樣兒的,陳運真是好樣的。難怪一年到頭都捨不得回宣州,原來屋子裡藏著這麼多小妖精。據說這還是最近三個月的,前面那些已經遣散。這做派便是昊京城裡的那些風流公子都遠遠不及。
「先將齊管家給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本就戰戰兢兢的管家頓時兩腿一軟歪倒在地,「夫人饒命啊!夫人,真的不是小人乾的,您就是再借小人兩個膽兒,小人也不敢下毒啊,夫人!」
「我知道不是你。打你是因為你身為奴僕,不但不規勸主子,竟然還敢四處搜羅小妖精魅惑主子,此等罪孽不該打?打,給我狠狠的打。」
「夫人,夫人,奴才也是聽命行事啊!啊……啊……」
一貫威風凜凜的管家被按在板凳上,二十板子下去便哀嚎著昏了過去。
黃氏冷眼看了下面噤若寒蟬一群小東西,對著執杖完畢的僕人吩咐道:「給我潑醒了,帶過來問話。」
管家半身血淋淋的趴在地上,還未求饒就見一婦人附在黃氏耳邊耳語了幾句。但見黃氏面色一沉低聲吩咐道:「我去去就來,黃媽媽先給我好好審一審。」
黃媽媽彎腰恭送黃氏離開,轉頭就變了顏色。
「齊管家,你把員外府管得可真是好啊!下毒都下到老爺頭上來了!今兒個凡是接觸過老爺的人都給我跪到左邊,還有負責吃食的也到左邊去。來人呀,把我們的齊大管家扶起來,讓他好好看看,可有漏了什麼人。」
同樣跪在後側的少年戳了戳楚臻,「咱這是左吧!」
楚臻只當不察。
「那死胖子居然被人下毒,這下沒得玩兒了。誒,小混蛋要不要跟小爺逃出去?」
「不用,我們應該很快就會離開這裡。」
……
黃媽媽進來時,就見黃氏一人怔怔的坐在前廳。
「夫人。」
「怎麼樣,可有結果。」黃氏回神。
「老爺今日一早同,同兩個小妖精在府里用的早膳,三人飲用俱是一起,那兩個小妖精剛才請梁大夫檢查過了,沒有中毒。今日進府的兩個小妖精也仔細盤查過了,說是分吃過一盤糕點,那兩人一個有傷在身,另一個梁大夫說是命不久矣。」
「中毒了?」黃氏一驚。這兩人明顯有問題。
「是,說是百毒纏身,卻非近日中毒。那孩子說他是被人從海里撿回來的,一覺醒來就在陳府。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我已經派人去王家核實,應該很快就會有回信。」
「嗯,這事兒就交給你了。查清楚了,有問題就處置了,沒問題的一律交給你嫂子,都給我賣得遠遠兒的。」
「是。」
「老爺惹出的爛攤子,現在人找上門來了,我得先給他撐著。」
「來得是二姑爺?」
「自然是他。若是徐家來人,哪有那麼好打發。」
也不知道哥哥讓她攛掇陳運干這一票到底是對是錯。現在只盼著這件事情趕緊過去,陳運能好起來,一家人遠離南源。
……
陳運中毒一事,黃婆子在府里各種威逼利誘,打幾巴掌再賞顆棗的手段耍得賊溜。折騰了兩天,終於有人扛不住告發了后廚負責採買的廚娘。
原來廚娘有個乖巧可愛的兒子,有次趕集巧遇了陳運一行人,而後就被人暗中將兒子擄了去。時隔半年,兒子不人不鬼的回來后就跳河自殺了。
事後廚娘便根據兒子那幾日的夢魘尋到了陳府。見識了府里的種種荒唐事,她忍住悲痛伺機準備為兒子報仇。
廚娘對自己下毒供認不諱。黃媽媽還不及問解藥她便咬舌自盡了。
府里的其他人雖都洗脫了嫌疑,懸著的心卻是仍舊未放下來。
很快黃媽媽便領著人牙子將一種粗使奴僕發賣了出去。至於那二十來個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卻悉數被黃家嫂子領回了南大街後巷。
再次回到這條街上,楚臻不由曬然一笑。
陳府轉了一圈與她收穫不小。知道了救她的是誰,賣她的又是誰。如今連個市井大夫把把脈都能看出她命不久矣,身份曝光的日子看來也不遠了,越娘交代的事兒她卻毫無頭緒。
大晏國這麼大,茫茫人海到底去哪兒找啊,愁人!
「小混蛋,咱倆還真是有緣,又分到了一起。」
「你怎麼還在這?」楚臻理了理床鋪,頭也不抬的問道。
「不在這,我該在哪兒?小爺可是剛剛被賣給了人牙子。」
你這被賣了還一臉的興奮算怎麼回事兒?楚臻算是看出來了,這爺是真爺,完全不怕事大。這種人要麼是自身實力過硬,要麼就是後背夠硬。
「傷也好了,玩兒夠了就早點兒回去。這院里我看也沒什麼人攔得了你。」
「小混蛋,你有眼力。以後跟爺混,爺罩著你。小爺袁睿,來叫聲袁大哥聽聽。」也不知道是哪句話取悅了他,少年一臉傲嬌。
「我有名,楚臻。」
「行,楚小弟。你打算在這待多久?」
「視情況而定。」
從未進過牙行的袁睿,一開始新鮮勁十足。兩天過後,袁小爺不滿了。
他期待的被人看牙口般的挑選一直未發生。牙婆一反常態的下血本兒請來了樂師和畫師,半日學琴,半日繪畫,隱隱有將他們送往那種地方的傾向。
偏他剛收的小弟卻是學的極其認真。撫琴畫畫,有模有樣,閑暇之餘便是拉著那些個一同如行的小少年問東問西。
「誒,誒,誒。楚小弟,你還當我是大哥不?有事直接問我,用得著費勁吧啦的去問他們?大哥不是吹的,他們知道的事,十有八九我都知道,而我知道的他們肯定不知道。」
「別繞了,今晚可能帶我出去一趟?」她自是相信袁睿說的,可即便兩人相熟些,有些問題卻不適宜問他。
「先叫聲大哥聽聽。」袁睿一臉期待。家裡他便是老小,難得當次大哥,面前這小子卻是一次都未開口叫過。
「雖不及你高,但我肯定比你大。」
「就你?這身板面相,有十歲了沒?」
「十四,開年五月十五。」
「嘁,唬誰呢?不叫就不叫。正好小爺也膩了,今晚就帶你出去耍耍。你說她一牙婆子,讓一群爺們兒又是學琴又是畫畫的,就差再請個教書先生就該改開學院了,這是她該幹得事兒?養著這麼一大堆人也不嫌浪費米糧,趕緊脫手賣了才是正事嘛,還能不能敬點兒業?」
袁睿的憂心牙婆是接收不到了,楚臻輕笑著挑重點聽了兩句,靜待夜晚。
今日院里值夜的依舊是張文張武,連著幾日這群半大孩子都規規矩矩的窩在屋子裡,沒添什麼事端,兄弟二人在廊下放了酒桌,圍著火爐,不免對陳員外調教人的本事好生一番感嘆。
袁睿哈口氣搓了搓手,看著正門對面喝著小酒的二人,心下糾結,直接上呢還是再等等?
又等了片刻,見二人喝的微醺,袁睿起身,剛抬手準備開門就被一隻小手抓住了。
「再等等。」
袁睿還想再問什麼,被楚臻噓聲制止。兩人一高一低的趴在門縫處,不一會兒就見門對面二人停了交談,頭一歪雙雙沉沉睡去。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