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捨不得葯
阿丑憶著徐老所說說完了這個故事,話音落下后,邊上一片安靜。
轉頭左右看了看幾人。
柳明智一副慶幸的模樣,唐思楠那廝一臉耐人尋味,蠢蠢欲動的樣子看得阿丑直想戳眼,而一向嬉笑從不認真的紀白,此刻竟也低頭沉思了起來,
毫無存在感從進門就窩在紀白懷裡的畫眉此刻更是恨不得直接鑲在了紀白的懷裡,縮得腦袋身子都快看不到了。
縮完還覺不安,還瞪著那小鹿般的眼睛左右探望了一下,似在判斷四周環境是否如故事中的環境一樣也是寂靜恐怖,好似全世界都不安全了一般。
「這都死光了啊,明智,你爹還真幸運,要是碰上徐丑說的這種,你爹怕是得死在外面了」最先開口的依舊是唐思楠,不過這廝的嘴巴還是一如既往的臭。
「是啊,真的太幸運了,我回去了得說給我爹聽聽」柳明智一副慶幸的樣子,完全不在意唐思楠這直接的口吻。
「不得再把你爹嚇死?那你爹又得去和尚廟待上幾天了,不過這山真有這麼神奇?要不什麼時候我們也去瞧瞧吧,我還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東西呢,這種奇怪的事平時也就話本子上能看看,說書先生都少說呢,這山聽起來還真有幾分意思」
「思楠,你說的不是真的吧,你我同窗一場,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你這個好朋友啊」柳明智一臉擔憂,一副彷彿唐思楠去了就鐵定回不來的樣子。
「你這什麼表情,我又不像你這麼傻……」
「唐思楠,你丫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啊……」阿丑說完還順帶白了他一眼,不待他有所反應便又接著對眾人問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什麼域外域內?修道什麼的?」滿心期待,確實想知道他們有沒有知道點什麼。
「我怎麼就吐不出象牙了,你可比我厲害多了……」唐思楠低聲反駁,說完接著又大聲道:「不就是域外么,說的肯定就是他們寒武國的地域,寒武國那邊就是奇奇怪怪的地方地名特多,而且修道什麼的,一聽就像是他們那邊的特色,聽說那邊的人除了武者,就是道教佛教都很多,喏,就咱們城西那個和尚不就是從寒武國過來的么」說完還揚了揚腦袋,一臉得意,不過過了一會又一副疑惑的樣子,還伸手撓了撓頭,道:「不過東陽國那邊好像佛教也不少,之前去了一次,遍地都是和尚,真是邪了」。
「你說得不錯,他們不是也正在寒武鬼國和銀國的邊境嗎,有沒有可能也是在說出了寒武國是外域,進了寒武國就是進入了域內」柳明智贊了唐思楠一聲,接著又作出了一種推理。
阿丑想了想,覺得都不像,畢竟徐老就是土生土長的寒武國人,他都覺得震驚,那應該是他也沒聽過沒見過才對,抬頭看向另外不做聲的兩人,不過結果依舊讓她失望得很。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阿丑也不再和他們扯下去了,告知了幾人自己要賣葯的意向,對於這個,阿丑倒是不怕他們會不要,畢竟她做出來的葯還是得了幾分徐娘的真傳的,所以和以往一樣,她想要賣出去不多的葯很快便被銷光了,就等著明天各自互相交錢交葯,銷完了之後,阿丑又聽著他們東南西北的扯了一下,便說自己時間有限便先退了,回了自己的專屬小隔間,一直待到天完全黑了下來,把這兩天積累下來的工作給做完了,這才慢悠悠的回了家。
回到家的阿丑,亮了油燈,看到坐在黑暗中帶著點小倔強小瘸子時,才突然想起,自家早就多了一個人,而她,卻忘了……
……
多了一個人的日子,生活依舊悠哉,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家裡多了一個小瘸子之後,日子確實是多了不少樂趣,對於這些樂趣,阿丑雖然偶爾覺得無奈好笑,卻也樂得接受,所以在這些多出來的樂趣中,阿丑便樂呵呵,又悠悠然的又蹉跎了二十幾天。
這二十幾天里,自從她收養小瘸子的事被傳開后,街上不僅開始有人向她示好,還有人不怕死的開始來找她治病,當然,還都是些窮苦得捨不得花太多錢看病的人,有點錢的人還是不太敢拿自己的健康來開玩笑的,阿丑本來就缺錢,現在又多了一個小瘸子,想著能賺一點是一點,便來者不拒的都治了,沒有錢,打打名聲也好啊。
就因為收養了一個病殘的孩子加上她三年來的平靜,街上的人開始相信她從良后又變得更好了,再加上她開始給窮人治病,便又開始相信她是真的變成老好人了,就像徐娘那樣,儘管她的模樣還是一如既往的黑,又或該說更黑了……
要早知道收養一個人有這樣的效果,阿丑肯定早就去撿了,徐娘要是看見她這樣,定會覺得高興,因為樓姑和林良就很高興啊!
不過說起小瘸子,還真有幾件事是要說一下。
自那天葬了那個屍體回來后,後面的日子裡,小瘸子竟意外的溫順了起來,雖然還是偶爾嘴倔,但阿丑知道他是真的決定留下了。
還有一個事,就是小瘸子決定留下來后,竟然想要有一個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那時,阿丑聽完后簡直就是氣樂了。
說:「怎麼,你還想有一個自己的房間,你怎麼不說你要一座自己獨立的府邸呢,想得美,別說房間,床都不會給你」。
「為什麼不行,不是還有一個房間嗎?再叫人做一張床放進去就是」
「那房間是我放葯的」
「葯可以堆在外面啊」
「那可是我的寶貝葯,放外面要是有個什麼意外碰到磕到怎麼辦?」
「一個人還沒藥重要了」
「在我眼裡確實是,上百個你都抵不上我那房子的葯」
「你,你,你……」
「你什麼你,床沒有,房間也沒有,不樂意睡就睡地上」
「……你不可理喻」
然後,他就真的睡地上去了,只是沒睡滿三天,他就又躲著阿丑的視線眼紅紅的爬上了床,不說為什麼,卻也不抗議了。
他不說,阿丑也知道緣由,就說睡在地上的三天,或許是以為自己還在流落街頭,睡在硬邦邦冷冰冰的街道小巷,無所依靠,所以總是睡到半夜就嗚嗚哭醒,哭到後面又因抵不住困意再次睡去,然後就這樣持續到了第三天半夜,哭醒后實在是害怕了,咬咬牙,磨蹭著小心翼翼的上了床,縮在了角落裡,阿丑裝作看不見,第四天後他便不再抗議了。
只是就算是睡在了床上,他也睡得很不安穩,經常在噩夢中害怕得嗚嗚亂叫,動來動去的,阿丑被鬧得無法,只能無奈的拍著他的背安慰,等他睡眠安穩。
她沒想到這小孩在白天倔著不哭,晚上卻在夢中夜夜流淚,終究是個小孩啊!
不過她當年可沒這樣,遙想當年,她除了徐娘撿她回來那天和徐娘離開的那天掉過眼淚,好像便再也不識淚水是何種滋味了,嘖,自己真是太強了。
只是後來,阿丑想了想,還是讓人給他弄了個小木床,位置嘛,就橫放在她的大床床腳下。
二十幾天下來,除了知道他夠倔夠傲嬌外,也已經接受了他各種無能的事實,沒事,他還小,阿丑總是這樣安慰自己,但難免的,嘴上還是時不時懟他幾句,往往小瘸子都會被懟的眼眶紅紅的,然後淚珠子一閃一閃的,就是不掉下來。
不過他也接受了自己無能的事實,後來,阿丑一邊做,他便一邊學,這小子也是聰明,何止聰明,簡直就是過目不忘,竟真的學得有模有樣,不過也只是外面能看得到的有模有樣,內里還是不到位的。
就如洗衣服,這小子雖然能學著手勢搓上幾搓了,但奈何人小力微,他那搓一搓,在阿丑看來不過是在那濕衣服上摸一摸,臟衣服摸一摸能幹凈不?當然不,所以,阿丑洗完了自己的衣服,還得接手他的衣服。
再比如,讓他煮個粥,人卻還沒火爐高,還是個瘸的,更別說端鍋上爐了,倒是能坐著添個火油,看看火……
諸如此類細數下來,阿丑肯定了他太小,自己撿回來一個祖宗的事實。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九歲小孩,能做些什麼。
阿丑不禁回憶當初徐娘是怎麼養她的,好像是掃掃地擦擦桌,倒倒茶遞遞水,再遞個藥材,接著就是背醫書,打坐練功,剩餘時間就隨她浪了,哎,好像確實也沒做啥。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小瘸子的裹頭布不用再裹著了,臉上除了一些肉色傷疤,沒了那些泛紅泛紫的毒瘡,看著再也沒那麼讓人難以容忍,只消再抹上一段時間藥膏,面容就恢復得差不多了。
而現在,阿丑下工回來,吃飽喝足,照例給小瘸子換藥,想著這腿都這麼久沒感覺了,要不停葯算了,藥材不便宜呢,這邊正猶豫著,小瘸子卻發現自己的腳有感覺了,
「我,我,我……」結結巴巴的聲音。
阿丑正拎著他的腿這裡按按那裡按按,聽他聲音磕磕巴巴的,不由說:「你什麼,治個腿還結巴了不成」。
「我的腿,我的腿會痛了」是的,他的腿有了感覺,輕微的刺痛感,雖然輕微,卻是久違的感覺。
「多痛?」說著又按了幾下。
「只有一點點」
「這樣呢」沉吟了一聲,更加用力的按了按。
「比剛才痛一點點」。
……
阿丑根據他的感覺細細的檢查了一番,還給他把了下脈,終於確認,這小子運氣好,這腳還有得治。
這真是……阿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不過她知道,這小子很高興,高興得眼眶都紅了,然後,連續叫了她二十來天喂之後,他第一次叫了她一聲,師傅。
說不上什麼感覺,只是有點心痒痒,說起來,自從撿了這個小瘸子之後,她心中的燥意都平復了許多。
他說:「我的腳有感覺了,是不是以後有好的希望?」
「你治好了我,我會報答你的」
「等我腳好了,我就能不那麼麻煩你了,我也可以幫你做很多事」
「以前是我不對,我不該總叫你喂的,請你原諒我」。
阿丑有點不習慣他突然就變得多話起來,不由瞪著眼對著他說:「閉嘴,這腿雖然能治,但我可沒說有錢治」。
「你這腿傷成這樣,一般的葯可治不好」她實話實說,這樣的腿傷,如果不用聖葯,雖然可治,卻難以根治。
「你,你不是有一屋子的葯嗎?」小瘸子有點猶豫,有點無措。
「……」我是有一屋子的葯。
「你是不是不想治我」
「……」說得有半分對,不過:「不是不想治你,你這腿我還是會繼續治的,不過可能不能根治,讓你走路還是可以的」。
是的,不是不想治,而是捨不得那一棵聖葯啊,那可是千金難求的東西,這葯在巫國也是屬於稀有級別,這還是她賴死賴活從運來客棧小當家那裡坑來的,而這小孩,要是被他用了的話,那她為他付出的是不是有點過多了?不用聖葯的話,她自信能幫他站起來,只是,應該會落下病根,畢竟寒氣入骨,又拖了許久。
「真的?不能根治也沒關係,能站就很好了」說著還抓緊了她的手,似是要她給個肯定的答覆。
「是的」阿醜語氣篤定,接著又說「既然有感覺了,今天就給換另一種葯吧,你等著」說著便拉下了他的手,端著葯碗走了。
那廂,莫傲在摸著腿發愣,時而擦擦眼睛,時而痴痴笑出幾聲。
這廂阿丑站在藥房里拿著一個小盒子看著裝在裡面的紫色根須,表情有點糾結,就這麼一顆啊,還那麼稀有。
還是,不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