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拜堂
是夜,沈雲裳正躺在床上輾轉不安,忽見眼前一亮,月無殤的銀蝶不期而至。
沈雲裳伸手接過那銀蝶,小蝴蝶亮閃閃的消散開后,並帶來隻言片語。沈雲裳正疑惑不解之際,只聽窗子一響,有人翻身跳了進來。
沈雲裳坐起身抬頭一看,卻是月無殤。眨眼之間,已經坐在了自己床邊。
沈雲裳問道:「無殤哥哥怎麼翻窗進來?」
月無殤道:「雲裳,我們走吧。」
沈雲裳聞言一怔,問道:「私奔?還是逃難?」
月無殤不解道:「恩?」
沈雲裳道:「不然為何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走?」
月無殤道:「我不想呆在這裡了。」
沈雲裳知他為何要離開,卻故意逗他道:「可是我覺得這裡很好啊。雲山可是號稱人間仙境。我們難得來一次,我還想多住上一年半載呢。」
月無殤道:「虞山的人也留在這裡,若她們日日在這裡鬧,必定讓人不得安生。」
沈雲裳道:「她們無非是想與雲山聯姻,無殤哥哥不願意,她們是不會綁著你成親的。」
月無殤道:「可是我想早日與你成親。雲裳不是也想去雲遊天下嗎?」
沈雲裳聞言一笑,說道:「雲遊嘛,不著急,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游。」
月無殤聞言,臉色一僵,嘴角那抹笑意漸漸消失。
沈雲裳見勢,拉過他的手,說道:「但是成親嘛,繁瑣的要命,不如......」
沈雲裳忽然起身用力一推,將月無殤按在床上,笑道:「不如先洞房。」
月無殤抱住她,翻了個身,穩住她的手,哭笑不得,說道:「雲裳,我說的是真的。我們走吧。」
沈雲裳也不亂動了,看著月無殤依舊笑著,模仿他的話,說道:「無殤哥哥,我說的也是真的,我們洞房吧!」
月無殤嘆息一聲,摟著沈雲裳,將頭枕在她胸上,不說話。
沈雲裳雙手抱住他的肩膀,認真道:「事情總要有個解決,我們就這樣一走了之,不妥吧?」
月無殤道:「我留了封信給祖父。餘下的事情,我相信祖父會處理的。」
沈雲裳笑道:「白掌門將他的麻煩推給你,你又將你的麻煩推給了他,你們還真是一脈相承的爺孫倆。」說完,咯咯笑了起來。
月無殤卻笑不出來,低聲道:「事情本就是祖父惹下的,理當由祖父自己解決。」
沈雲裳緊緊的抱了抱月無殤,纖細柔軟的雙手在他肩膀上、頭髮上摩梭片刻,而後說道:「既然無殤哥哥想走,那我們就走吧。」
月無殤道:「我們走了,她們便再也找不到我們。」
沈雲裳撫摸著他的頭髮,無奈笑道:「我們明明是正大光明在一起,為何我現在會有一種逃婚私奔的感覺?」
月無殤聞言一笑,起身在沈雲裳唇上深深一吻。而後拉著她起身、穿衣。
待兩人收拾妥當,悄悄出門,正要準備御劍離去時,卻被一聲突如其來的『澈兒』喊住了。
這聲音年輕的很,並非白詹海。
可是整個雲山乃至全天下,怕是再沒有第二個人會如此稱呼月無殤了。
兩人轉身看去,就見一個年輕男子的魂魄正一臉溫和的看著二人。此人身著一襲白衣,二十五六的年紀。含情脈脈桃花眼,俊逸不凡氣如蘭,端莊持重,溫文爾雅。雖是一縷幽魂,卻難掩其俊朗身姿。
月無殤問道:「你是誰?為何會知道我的名字?」
那男子聞言略微激動,未語先笑,而後說道:「澈兒,我是你的父親。」
月無殤不敢相信,但是魂魄是無法說謊的,是以月無殤一瞬間不知該如何反應,驚在那裡。自己孤苦二十年,卻在短短几日里認了祖父又見了父親。月無殤有些受寵若驚了。
沈雲裳驚道:「您是無殤哥哥的父親?您是顏盛?」
顏盛看著沈雲裳,溫和道:「你竟然知道我?」
沈雲裳道:「您真的是顏盛?」
不待顏盛回答,白詹海忽然說道:「不錯,他便是顏盛,澈兒的父親。」
顏盛見到白詹海走過來,施禮道:「岳父大人。」
白詹海見到顏盛還如當年一樣,便想到了當年的阿娣,也是這樣的年輕,這樣的美好,心下一陣酸楚。
月無殤得知他果然是自己的父親,忽而激動,眼含淚光,看著顏盛,說不出一句話。怔了片刻,身子緩緩下沉,月無殤跪在顏澈身前,叩拜道:「無殤拜見父親。」
顏盛連忙上前欲將月無殤扶起,只是人鬼不相交,顏盛的手穿過了月無殤的身子。
顏盛道:「澈兒快起來。是為父對不起你。」
月無殤跪在地上沒有起來,哽咽道:「想不到有生之年,還可以見到父親,可是父親既然一直輾轉於人世,為何不早些與孩兒相見?」
白詹海也嘆然一聲道:「是啊,你這二十年都去了哪裡?」
顏盛道:「阿娣死後,我傷心欲絕,便想追隨阿娣而去。可是當我魂魄出體,看到尚在襁褓的澈兒時,又於心不忍。於是我便一直跟著澈兒。澈兒七歲那年,染病而亡,也成了一縷亡魂,我便帶著澈兒一起去尋阿娣。可是沒過幾天,澈兒的魂魄忽而被一陣血光吞噬,消失了,此後我便一直尋找澈兒的下落。」
顏盛說到此,感慨一笑,欣慰道:「後來才知道,是玄塵救回了你。若是他照顧你,我便放心了。於是我便獨自飄零,尋找阿娣。」
月無殤道:「那父親可有找到娘親?」
顏盛搖頭苦笑道:「其實我一早知道阿娣已魂飛魄散,再也回不來了。這麼多年,我只是不願意相信,不死心罷了。」
月無殤聞言忽而落淚,心道原來父親是來與我告別的,道:「父親已經死心了嗎?不再找娘親了嗎?」
顏盛道:「不是死心,我還會繼續尋找下去。只是在這個世間找不到,我便去下一個世間尋找。我相信我與阿娣緣分未盡,一定會再相逢的。」
月無殤道:「父親失了娘親,可是父親還有孩兒啊,父親難道不願意留下來陪伴孩兒嗎?」
顏盛道:「澈兒已經長大,並找到了自己的心愛之人,父親也要去尋自己的心愛之人。」
月無殤知道顏盛心意已決,自己留不住的,於是問道:「父親打算何時啟程?」
顏盛眼中含淚,卻依舊展顏一笑,說道:「見過了你,見過了岳父,我便要走了。阿娣已經等了我太久。」說完,又對白詹海道:「岳父,小婿還有一個請求。」
白詹海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阿娣的畫像一直掛在書院,你隨我來吧。」
沈雲裳扶起月無殤,幾人一起去到雲山書院。
顏盛看著白娣的畫像,良久不語,轉身已是淚眼模糊,最後囑咐道:「澈兒,為父不期望你飛黃騰達,只希望你平安喜樂。與自己心愛之人白首到老。」
月無殤聞言,拉著沈雲裳,兩人一同跪下,向顏盛與白娣的畫像深深一拜。
月無殤道:「孩兒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雲裳,孝敬師父、孝敬祖父,父親不必為孩兒擔心。孩兒雖然也會時常想念父親娘親,但是孩兒一定會平安喜樂的好好活著。此生不能盡孝,來世孩兒必定會好好的孝敬父親娘親。」
顏盛道:「恩,澈兒日後見到玄塵,代為父向他轉達一句話。」
月無殤道:「父親請說。」
顏盛道:「謝謝你,今生能后結識你,是阿娣之幸,也是我與澈兒之幸。」
月無殤道:「孩兒記下了。一定會親口告訴師父的。父親放心。」
顏盛說完,又看看沈雲裳,和藹笑道:「澈兒好福氣。」
月無殤拉過沈雲裳的手,低聲道:「孩兒也這樣認為。」
沈雲裳看著顏盛,說道:「晚輩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顏盛笑道:「若我猜得不錯,此事可是與澈兒有關?」
沈雲裳小聲『哦』了一聲。
顏盛道:「你二人方才已經拜過高堂,便是一家人,你想知道澈兒什麼事,都可以問。」說完卻不待沈雲裳發問,便看著月無殤,自顧自的回憶道:「我記得澈兒出生時哭聲很弱,像個女孩,澈兒兩歲才會走路,三歲才會說話。雖然五歲了還尿床,但是六歲的時候就很受歡迎了。鎮上的小女孩們常常......」
月無殤打斷道:「父親。」
沈雲裳方才看著他父子二人相認又道別,傷心不已,此刻聽道顏盛的一番話,莫名覺得氣氛微妙了,原來月無殤長大以後性格上的便化不是鬼魅的錯,只是發掘了本性而已。
沈雲裳聽到關鍵一句,卻被人打斷了,於是問道:「常常怎樣?」
顏盛道:「常常摘花送給他。」
月無殤道:「雲裳不是有事要問嗎?」
沈雲裳便問道:「前輩可曾給無殤訂下過婚約?」
顏盛聞言不解道:「澈兒尚未滿月,我與阿娣便已離開人世,怎會訂下婚約?為何如此問?」
白詹海聞言,自覺慚愧,於是便將與虞山婚約一事詳細講了一遍。
顏盛聞言,說道:「我與阿娣成婚後,便離開了雲山,我從未見過那個叫妤嫿的人。也從未聽阿娣說起過。至於婚約,我與阿娣從未給澈兒訂下任何婚約。」說完,又對沈雲裳說了一句:「兒媳可以放心嫁給澈兒。」
沈雲裳聞言一羞,低頭『恩』了一聲,緊緊的握緊了月無殤的手。
顏盛身上忽而泛起陣陣綠色幽光,魂魄逐漸輕盈透明起來,眼睛卻一直看著月無殤,慈藹的笑著,最後一陣青煙散去。
煙塵散盡的那一刻,沈雲裳感覺自己的手背上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