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前塵散盡
密室的牆壁冰冷光滑，石塊與石塊之間密合的沒有一絲縫隙。沈雲裳在密室之中摸尋許久，也沒有找到機關暗道一類的東西。
正迷惘無助時，忽然聽到自牆角處傳來沙沙響聲。沈雲裳屏住呼吸仔細聽，那聲音連連不斷的傳過來，雖細小卻急促，越來越清晰。
沈雲裳起身悄悄走近過去，趴在地上正準備聽清楚到底是什麼聲音時，忽然咚咚的幾聲，牆角一處的石壁竟然破了一個小洞。
地鼠精閃亮著一雙小眼睛，躲在洞口看到近在眼前的沈雲裳，啊的一聲消失了。
不消片刻，沈雲裳感覺到自己身下的土地在微微顫動，
「啊~地震......嗎？」
忽然身下的石磚如泥土一般嘩啦嘩啦碎裂成無數小塊，沈雲裳整個人失重掉了下去，落在一堆金沙之中，撲了一臉沙子。
地鼠精拉過沈雲裳，驚喜道：「那小哥的銀碟果然靈敏，你果然在這裡。此地危險，快跟我走吧。」
沈雲裳坐起來，看著地鼠精，同樣驚喜道：「小哥？無殤嗎？傅雅，我們一起走。」
傅雅搖搖頭，嫣然一笑道：「不了，我要留在這裡，等冉哥哥回來。」
沈雲裳明白她的意思，即便是死，也要與心愛的人在一起。
沈雲裳也是如此決定的，如果來得及，或許自己還可以撐到見他最後一面。
沈雲裳對地鼠精道：「無殤在哪裡？快帶我去見他！」
地鼠精拚命的搖腦袋，拒絕道：「小哥說了，找到你就讓我帶著你離開。嶗山上已經天下大亂了，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沈雲裳道：「你說什麼！」
地鼠精心急道：「哎呀，沒時間多說了，快走！」說完，拉著沈雲裳在縱橫交錯，盤旋纏繞的地道之中悠的一陣青煙翻滾，轉瞬消失。
沈雲裳不敢再使用靈力，便跟著地鼠精一路出了嶗山。待青煙散去，沈雲裳已經人在嶗山之外。
此時正當午後，滿地金沙反射著耀眼的烈陽，廣袤無垠的闊野之上好似下了一層金子雨，處處泛著燦爛金光。
可這金色光芒之中，卻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味。
而嶗山之巔，更是於萬丈金光之下，籠罩在一層黑雲血霧之中。山上頻頻有竭力廝殺的聲音傳過來，聲音微弱卻令人聞之毛孔戰慄。
「山上一定出事了。」
想起妤媚兒提及的那個三個人，沈雲裳心中有著一股強烈的預感，那就是師父和嶗山、祁山兩位掌門。而且，月無殤既然知道自己身在嶗山，絕沒有不親自來的道理。而他沒有親自來，就證明他此刻無法脫身！
沈雲裳想到此，便再顧不得其他，甩開地鼠精的手，折返回嶗山。
地鼠精在身後喊道：「你不要命啦？你去了也幫不上忙，趕快隨我逃命去吧！」
沈雲裳卻什麼也聽不到，一心向著嶗山狂奔。
的確，自己此時此刻，如同廢人一個，即便真的發生了什麼，自己也完全幫不上他，說不定反而會成為他的累贅。
沈雲裳想到此，猛的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只不過跑了幾步而已，就感到疲累了嗎......
要等在這裡嗎？或許憑他的修為，他很快就可以解救此刻的困境，然後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安然無恙的回到自己身邊。
因為跑的太急的緣故，沈雲裳的雙腿此刻不住的顫抖。不只雙腿，連雙手也顫抖起來。看著已經開始發黑的細弱指尖，沈雲裳不知不覺眼前蒙了一層白霧。
嶗山之巔猛的一道強光襲來，沈雲裳整個人眼前如一道驚雷閃過。
如此強大的白色光柱，是仙門之人的靈力之光，可是究竟還有誰在嶗山之上？
嶗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引得如此修為高深的人前來？
沈雲裳攥起拳頭，再次奔跑起來。
不能御劍，只是單純的靠雙腿奔跑，每爬高一點，那廝殺聲便更響亮清晰一點，待爬上嶗山層層階梯，站在嶗山頂上之時，沈雲裳虛弱的身體被空氣中厚重的血腥味刺激的幾欲昏厥過去。
而放眼望去，嶗山校場內的混亂不堪，屍橫遍野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混亂打鬥的人群中，沈雲裳一眼便看到了紛雜在一眾白衣弟子當中的一道黑衣身影。
「是老鬼前輩！」
可是老鬼前輩與白掌門兩人此刻已倒地不起。
玄青子、水衍和石旌開果然是被石冉關在了嶗山。此刻，三人同是眼放凶光，一身黑氣繚繞，如死而復生的三個怨念深重的惡鬼一般，正張牙舞爪的對著一眾仙門弟子大開殺戒。
面對狂性大發已無可阻擋的三人，天機道人與天邈道人，兩人合力開啟絞靈殺，將三人一齊困在光陣之中，而後，傾注其畢生修為將奮力掙扎的三人一擊絞殺。
沈雲裳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威力如此巨大的絞靈殺。光陣上的白色光芒恍若一層厚重濃密的雲層，靈力源源不斷的流淌在光陣之上，光陣也被不斷的擴大膨脹著，最後只聽陣中傳來幾聲極力哀嚎的慘叫，片刻之後，一切又重歸平靜。
光陣散去后，靈力遊盪充斥著整個校場，掀起層層氣浪。
不知這超大修為的絞靈殺是否耗盡了兩位師尊的畢生修為，只見他二人皆是以開陣的姿勢僵立著，而後，直挺挺的仰面倒下去。
沈雲裳向著那方向跑過去，跨著一具具或熟悉或陌生的屍體，沈雲裳心下一片酸澀。
這一切都只是因為石冉的喪心病狂嗎？為了滿足他一人的私心而將眾多無辜之人牽連其中？
沈雲裳一路想著一路跑著，忽然身後一道震天鞭響，沈雲裳本能的回身閃躲抓住那鞭子。拉扯之間，一口鮮血猛的咳出來。
妤媚兒用力一揮手，抽回鞭子將沈雲裳甩到一旁。起手再欲抽過來時，卻被另一道長鞭困住了手腕。
妤姬嘴角掛著血絲，臉色蒼白的呵斥道：「媚兒，不要逼我清理門戶！」
妤媚兒的身上亦多處受傷，血氣染紅了眼睛，尖利著聲音咆哮道：「我夢想的一切都被她多了去，我為什麼不能殺了她！無論出身、樣貌、修為，我到底哪一點不如你，為什麼處處都讓你佔盡了風頭。為什麼現在，居然連我的師父都要向著你，為什麼！！」
妤媚兒哭喊著，猛的一甩手，掙開妤姬的鞭子，奮力向沈雲裳撲過去。
沈雲裳慌亂之中，撿起身邊的一柄長劍擋在身前，卻見妤媚兒怒瞪著雙眼，胸口被長鞭刺穿，身子僵立在那裡，最後瞪著雙眼，倒在自己面前。
沈雲裳看到這一幕，心下不免覺得惋惜。妤媚兒也好，沈夢也好，被愛束縛被心所困的人最終都逃不出自己編織的迷局。
沈雲裳悵然之下，抬眼四望，校場之上已無一人安然站立。可是月無殤與石冉兩人卻不見蹤影。
沈雲裳站起身，向著滿地的屍體大喊道：「無殤......無殤！」
回應的只有空蕩蕩迴音。
這校場之上，儼然成了一處死地。嶗山之巔的黑霧漸漸淡開散去，一片燦爛金光投射下來，沈雲裳卻感受不到半點暖意，陽光照射在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冰冷屍體上，徒增蒼涼。
忽然，沈雲裳聽到一聲低沉輕微的呼喊：『雲裳......』
沈雲裳的心猛的一驚，亂跳起來。眼淚不由得簌簌滑落。一面呼喚，一面找尋，最後在校場后的一座屍坑中，看到了一身血污的月無殤。
沈雲裳跑過去，抱住月無殤，嚶嚶哭泣起來。
月無殤閉著眼睛，在沈雲裳的懷抱里安詳的躺了一會兒，而後，坐起身，安慰道：「我沒事。」而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跡，道：「這些都不是我的血。」
沈雲裳這下放心了，卻哭的更放肆了。
月無殤抱住沈雲裳，一手輕撫著她的長發，深深哽咽一聲，眼中泛起迷濛淚花。
回想起石冉魂飛魄散之前的那句話『這世上一定有還魂復生之法，我就是這樣一直相信著，才堅持活到今天......珠仙草的毒無葯可解，我很想知道，你最後的下場會不會同我一樣......』
月無殤故意對她指尖的黑色毒素視而不見，撫著她的長發，在她唇上留下最後深深一吻，抱緊她，在她耳邊低聲道：「不論我在不在你身邊，我都從未離開過你。我會一直一直與你在一起。」
沈雲裳忍著心中強烈的不舍，艱難道：「我也是。不論身在何處，我都是一直一直愛著你。」
沈雲裳依在月無殤溫柔的懷抱里，聽著他低喃的一聲聲『我愛你』，閉上眼，沉浸在了一個無邊無盡的美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