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情定
秦明芳第二日早上去遺孤峰給沈雲裳送飯時,推門進屋,剛要喊,便驚住了。
屋子不大,很破舊,屋內沒有床,只有一方鋪著草席的土炕,清晨的陽光隔著窗子透進來,映在焦黃的草席上,晃的那席子金燦燦的,尤為耀眼。
而在這耀眼的金色光芒之下,是一黑一白兩道明艷的身影。眼前這番安靜、美好的畫面,讓秦明芳錯覺此處這一所陋屋,乃是自九天之上遺落下來的世外仙苑。
月無殤一身黑衣背靠著牆面坐著,一腿支起,一雙黑靴包著小腿,襯出堪稱完美的線條。另一條腿平展,修長而筆直的一動不動。月無殤見秦明芳進來,便忙舉起一隻手,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
秦明芳會意,便悄聲進屋,看了一眼正枕著月無殤的腿熟睡的沈雲裳,而後指了指手中的食盒,示意他二人記得吃飯,而後輕輕方下。
月無殤看著食盒,沒有說話,向秦明芳微微頷首。秦明芳回之淺淺一笑,而後轉身離去無聲帶上房門。
屋內重歸一片寧靜。
待陽光漸漸溫熱起來,沈雲裳覺著背上如火烤一般,迷迷糊糊的翻了一個身,卻覺臉上忽然明晃晃的一熱,沈雲裳皺了下眉頭。剛要抬手去擋,卻已經被人擋下了。
沈雲裳睜開眼睛,就看到月無殤的手擋在自己眼前,遮住刺眼的陽光。沈雲裳睜了一下眼睛而後又閉上,拉過月無殤的手蓋在自己臉上。
月無殤的手微微有些涼,沈雲裳呼吸之間便覺得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藏在他的衣袖間。沈雲裳嘟起嘴,在他手腕上啄了一下。
月無殤被癢的手指顫了一下,輕笑一聲,問道:「醒了?」
沈雲裳恩了一聲,又清醒了片刻,才懶懶的坐起身。看見一旁的食盒,心裡咯噔一下,問道:「有人來過?」
月無殤道:「恩,你那個朋友來過。」說完,又補了一句:「兩次。」
沈雲裳問道:「誰?」
月無殤不知秦明芳叫什麼,便說道:「與你一起去迷城的那人。」說完,又補了一句:「姑娘。」
沈雲裳一聽是秦明芳,便放心了。
低頭看見月無殤的斗篷蓋在自己身上,沈雲裳輕輕用手撫了撫。不禁想起了那年,也是在遺孤峰上,月無殤的斗篷也是夜夜蓋在自己身上。想到此,心中無限溫暖,莞爾一笑,將斗篷小心翼翼的疊起來,輕聲說道:「無殤哥哥的斗篷真溫暖。」
月無殤聽到沈雲裳這樣叫他,心中一片歡喜,不由自主的一笑,盤起雙膝摟過沈雲裳,在歡喜之中沉浸了片刻,而後柔聲道:「雲裳,你再叫我一次。」
沈雲裳咯咯一笑,看著他道:「只想再聽一次嗎?可是我以後每天都想這樣叫你呢。」
月無殤道:「好。」
沈雲裳笑道:「無殤哥哥?」
月無殤摟著她清楚有力的恩了一聲。
沈雲裳接著道:「無殤哥哥。」
月無殤便又笑了。
沈雲裳也伸手抱住月無殤,心下感慨:不過是一個名字,一個稱呼,此前還口口聲聲滿不在乎的說『稱呼而已,叫什麼都是一樣的』的兩個人,此刻不過是稱呼的親昵一點,便是叫的人開心,被叫的人也開心。
果不其然,與心愛之人在一起,即便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件事都是讓人開心的。
沈雲裳忽然問道:「無殤哥哥此刻還覺我的遙遠嗎?」
月無殤鬆開沈雲裳,看著她,認真道:「雲裳在我心裡,在我身邊,在我每日每夜的思念和夢境里,已經是我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沈雲裳聞言笑道:「無殤哥哥當真是變了。變得比從前能言善道了。」
月無殤道:「我從前不說,是不敢說。因為不知道你心裡是怎樣看我,害怕你會拒絕,所以每次想要說的時候,都緊張不已。」
沈雲裳道:「哦?是這樣嗎?我怎麼記得自從迷城重逢以來,無殤哥哥就已經這樣了,總說這些讓人尷尬害羞的話。難道在那個時候,無殤哥哥便看出我心裡是有你的了?」
月無殤搖搖頭,笑道:「我從來都看不懂你。只是我心裡對你的感情,強烈洶湧日勝一日,似要將我吞滅一般,我想要你知道。只是那時你總是裝做聽不懂。現在,你可懂我的心思了?」
沈雲裳笑道:「似乎......也不是很懂,不然,哥哥再說一次?」
月無殤拉著沈雲裳的手,動了動嘴唇,看著沈雲裳的眼神忽而熱切起來。
沈雲裳趁他不備,蜻蜓點水一般在他唇上輕輕一吻,笑道:「我懂的,你的心思我都懂。我對你也是一樣的。不論是喜歡還是想念,痛恨還是討厭,我心裡頭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是因為你。你也是我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只是你的那部分與我的那部分,早已融為一體,已經分不清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自己的了。」
月無殤聽著『融為一體』這四個字,不由自主的想入非非。臉上暈染一片緋紅。拉著沈雲裳的手緊緊的攥了攥。
沈雲裳笑問道:「無殤在想什麼?」
月無殤聞言一愣,面色尷尬,好似被人看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一般窘迫起來,眼神閃躲道:「沒,我沒有想。」
沈雲裳卻道:「可是我想了。」說著,便推了月無殤的胸口一下,將他的背抵在牆上,跪起身吻過去。
沈雲裳是吻過去了,可是月無殤卻如臨天大的考驗一般,不敢回應了。
月無殤原本就是靠著牆壁而坐,此時更是緊緊貼著牆壁不敢亂動。一雙手頓時覺得無處安放,垂在身側無力的攥著身下的草席,一顆心砰砰的亂跳個不停。
沈雲裳喜怒無常,對自己也是忽冷忽熱、忽遠忽近,月無殤分不清楚她此番是真心愿意還是只是一時心血來潮。
若是前者,兩人則是情意使然、水到渠成,自然萬事大吉。可若是後者,且不說她是女兒身,待事後冷靜下來如果後悔不已,必定要恨死自己。只說她並非出自真心,月無殤便是不願意的。
赤誠真心最怕的就是多情玩弄。
沈雲裳似乎看出了月無殤的顧慮,抓著他的衣襟用力轉身一推,將他推倒在席子上,沈雲裳一手按在他胸口,看著他說道:「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只要是你,我便不會後悔。無殤信我就是了。」說完,那手便沿著胸膛滑到腰間,纖纖玉指輕輕一拉,解開腰帶,丟到一旁。
月無殤腰間一松,衣衫滑落兩邊。
沈雲裳解開的不止是月無殤的衣衫,更是他的抵抗。
月無殤攔下她亂摸的手,問道:「雲裳,你當真願意?」
沈雲裳直視著他的眼睛,柔聲道:「千真萬確。」說完,便慢慢的俯下身,目光自眼睛游視到鼻尖最後落在嘴唇,溫柔的緩緩靠近過去。
柔順的長發自沈雲裳的肩頭滑落,絲絲屢屢輕柔的撫在月無殤身上,繚亂了呼吸,如池邊隨風輕曳的低垂柳葉般,點亂了一池靜水。
月無殤抬起手撫摸著她的長發,當兩人的氣息近在咫尺之時,月無殤忽而伸出雙臂將沈雲裳抱在懷裡,身子一轉,顛倒了兩人的位置。
月無殤看著懷中的沈雲裳,情意深沉摯誠道:「得到你,是我一生所願。雲裳,我此生,必不負你。」
沈雲裳的目光自始自終都深情的追隨著他,眼裡再無其他,柔聲道:「我信你。」
兩人對望片刻,心有靈犀般深情一笑。
月無殤的吻落下的一瞬間,沈雲裳的雙手環上了他的腰身。
那一年擦肩而過的愛慕,早已第一眼便定下了結局。兜兜轉轉許多年,即便錯過、即便分別,終於還是走成了緣。
月無殤的吻,越來越深、越來越重、越來越霸道,沈雲裳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才吻了片刻便招架不住。這一場傾心交付尚未開始,沈雲裳便頭暈氣短的想求饒了。雙手推了月無殤的身子一下,微微避開了臉。
月無殤的吻纏綿在她耳邊,低聲問道:「怎麼了?」
沈雲裳如果新生般深深舒了幾口氣,而後忽然用力翻了一下身子,壓在月無殤身上笑道:「沒怎麼。剛剛是你親我,現在換我來親你。」
月無殤聞言,不禁一笑,問道:「有何區別?」
沈雲裳如實道:「無殤哥哥再親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月無殤聞言,也翻了一下身子,伏在沈雲裳身上低聲道:「恩,我記下了。」
二人這一次又一次的翻轉中,不知是誰踢翻了食盒,碗碟碎了一地也無人理會。
幾度親吻柔情之下,月無殤剛剛解開了沈雲裳的衣帶,二人尚未坦誠相見便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沉重鐘聲打斷了。
蓬山腳下的那個求救的銅鐘再次響起,在蓬山百里群峰中迴響不絕。
沈雲裳神色凝重,輕輕推開月無殤,坐起來,看著凌雲峰的方向,說道:「此鍾一響,必定是出事了。」
月無殤也坐起身,將沈雲裳抱在懷裡,一雙手在沈雲裳的背上輕柔的撫摸,聲音低昧道:「你是被罰思過的弟子,即便是出了事,也不會讓你下山去辦。」
沈雲裳被他摸的身子綿軟,依在他懷裡,不安道:「話雖如此,可是......」
月無殤吻住她,吻了片刻,呢喃道:「這裡沒有可是,只有你哦。我
沈雲裳被他的吻撩撥的無奈至極,便也沒心情再去想那鐘聲,摟過他的脖頸沉浸在他的親吻中。
好景不長在,煞風景的事卻一件接著一件。
鐘聲停止了,掌門的傳召隨即而至。靈光閃爍,『沈雲裳速來正殿』七個大字依次閃過。
月無殤極其無奈、極其不悅的皺了一下眉頭,最後極其不情願的嘆息一聲,夢寐已久的幸福時刻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