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歸來
霍菁瀾在國際機場的「到達」廳出口,等何靖宇和李若鴻領取了行李以後出來。
天氣漸涼,秋雨淅瀝,她在米白色羊毛裙外套了一件夜空藍長款風衣,足上是齊腳踝的黑色短靴,風姿卓然,在接機的人群中格外醒目。
不一會兒,她看到了自己等待的人。那對男女的身影一出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丰神俊朗、溫潤如玉的少年,長身玉立,白色連帽T恤外,罩了一件黑色oversize長風衣,顯得既時尚,又帶幾分寬袍大袖的古典韻味。
他身旁的少女則一身棉麻素服,白衣勝雪,飄逸出塵,長發上別著一朵小小的白絨花,雙眉似蹙非蹙,眼眸籠煙含情,神色間一抹揮之不去的哀愁,見之生憐,觀之忘俗。
少年手裡的推車裡是兩個超大的RIMOWA旅行箱,一個銀色一個淺金色。他們看見了出口外的霍菁瀾,向這方走來。
霍菁瀾上前,把少女擁在懷裡,輕拍她後背。
「若鴻。」
「瀾姨……」她的眼圈又禁不住紅了,卻極力止住哽咽,強顏道,「我帶爸媽回來了。」
霍菁瀾才注意到她手裡小心翼翼捧著的HERMES白色箱包,看樣子,裡面正放著李志飛與梁鴻的骨灰盒。
「好孩子,辛苦了。走,先去瀾姨家休息一下,晚上靖宇送你回家。」
李志飛的父親早亡,母親身體不好,一直住在療養院。而梁鴻的父母則在德國法蘭克福,李若鴻的小姨處客居。
事故發生后,李若鴻只把消息告訴了小姨梁雁,但還不敢讓幾位老人得知噩耗,怕他們一時難以承受這種打擊。
三人回到霍菁瀾家裡。她並不擅長烹飪,且考慮到李若鴻,便一早預訂了禪悅閣的素齋。
其時距李志飛夫婦出事已近三周,第二天便是三七之日,按民間習俗,親人應早休息,盡量不要悲傷難過,讓逝者安心。霍菁瀾便安排李若鴻在客房小睡,倒一下時差,下午等約好的律師過來再商量正事。
「這段時間辛苦了啊。」
「還好,也算是一種經歷吧。」
書房裡,母子倆又坐到了一起。霍菁瀾看何靖宇面容有所清減,顯得輪廓分明,愈發俊朗。大概是親歷了生死之事,少年的某種稚氣漸褪,眼神更多了幾分沉穩。
何靖宇已經拿到了墨爾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明年二月開學,原本,這段時間應該準備辦理簽證和各類雜事,卻被霍菁瀾派著跑腿,不但飛去加拿大,還得幫著李若鴻應付多方勢力。
回憶何靖宇幼時的淘氣頑劣,再看他如今這少年老成的模樣,霍菁瀾又是好笑,又深感欣慰。
「這段時間,若鴻的情緒怎麼樣?多年未見,你倆相處得還好吧?」
霍菁瀾似笑非笑,斜睨著何靖宇。沉穩少年白凈的面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赧色,並且可疑地微微泛紅。
所謂青梅竹馬,其實關於小時候與李若鴻之間的往事,算得上是何靖宇人生中最大的污點。
那時霍菁瀾與何嘉銘剛離婚,何靖宇七八歲,正是自我意識的叛逆期,第一次見到李若鴻,他便對這個粉妝玉琢、眾星捧月,被大人們交口稱讚,宛如公主般的小姐姐懷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強烈情緒。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次次花樣百出的惡作劇,每每把李若鴻嚇得泫然欲泣梨花帶雨,因此沒少被霍菁瀾狠狠懲罰。幸好梁鴻不是個小氣的人,並不以為忤,還私下跟霍菁瀾玩笑說男孩子捉弄自己有好感的女生,為了吸引對方的注意力,何靖宇這算是早熟。
後來李若鴻中學后便出國了,而何靖宇在青春期后也脫胎換骨,可惜有幼時的黑歷史,成熟穩重的人設怎麼也有些虛弱。
「她還好,比我想象中要堅強得多。」何靖宇對霍菁瀾的揶揄視而不見,正色答道。
這倒是實話,李若鴻看似柔弱,但悲痛過後,她很快便沉靜下來,有條不紊處理著各類善後事宜。何靖宇雖說幫忙,多數時候也不過出力跑腿,或者陪她一起研究檢查各類需要簽署的手續和文書。
在霍菁瀾的建議下,何靖宇聯繫了國內一名叫陳言的遺產繼承律師,諮詢過在李志飛夫婦沒有立下遺囑的情況,如何處理相關繼承事宜,雙方約好等李若鴻回國后再詳細面談。
說話間,何靖宇手機響了。
「您好……哦,陳律師的同事……好的,可以,您上來吧,回頭見。」
他掛了電話,對霍菁瀾道:
「陳律師的同事說馬上就到,我先去叫若鴻起來。」
這臭小子,為什麼不是我去叫她,就這樣毫無掩飾避諱嗎?
望著何靖宇匆匆而去的身影,霍菁瀾忍不住扶額腹誹,頓時生出一種「兒大不中留」的感覺,唏噓中夾雜著絲絲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