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人性
課間的小賣部里人頭攢動。
安檸和劉芷萌舉著熱奶茶往外擠，忽然手裡一空，東西被人搶走了。
「真難喝。」周磊喝了一口后，皺眉評價道。
安檸氣的咬牙，「那你還喝！」
「還你。」周磊把手裡的熱奶茶遞過來，一臉無辜。
安檸無語地閉上眼，「免了。」
「別這麼小氣嘛，」周磊摟住安檸的肩膀往前走，「那傢伙把我打傷了，這個就算是賠償。」
「他的嘴都破了，你還好意思說！」安檸想起林余安的傷勢，惡狠狠地瞪了周磊一眼。
「我也受傷了，你不能這麼偏心的，我給你看。」男生說著就要掀開衣服。
引得路過的女生們紛紛側目。
「藉機露肉，你個心機鬼。」劉芷萌毫不客氣的評價道。
安檸無話可說，和他拉開一點距離，「你那身手，還好意思跟我哭慘。」
「該死的，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你看，你轉過來看一眼……」周磊撩起衣服，一邊追著安檸兩人一邊喊著。
安檸沒看著，倒是便宜了那群圍觀群眾。
三個人鬧著向教室走去，周磊跟在身後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有多可憐，安檸全然不信。
轉彎上樓，遇見從樓上下來的林余安和張詩媛。
安檸自動屏蔽辯論組的其他成員，林余安也對忽略了劉芷萌的存在。
四目相對，是一種奇怪的組合排列。
「你們先走吧，我等會追上去。」林余安轉身向同行的人開口。
「好。」
礙於別的成員已經答應，張詩媛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來。
「那你快點，你不在還真不好辦。」
林余安點點頭，沒有在她身上花費太多時間。轉回身笑著對安檸說，「我正要去準備辯論會的事。」
「那你還不快去，留下來幹嘛？」安檸問。
「向你彙報行蹤啊。」
劉芷萌扭頭東張西望，就是不去看這場大型恩愛秀，一旁的周磊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嗯，那你要加油。」安檸臉上笑著，心情卻有些低落。
不管再怎麼安慰自己做得很好，擺在眼前的結果就是自己永遠不會和林余安並排站在那個舞台上面。
「他們這個組合想贏是綽綽有餘啦，你瞎操什麼心。」周磊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林余安的身邊，重重地拍了他的後背一下，「你說是不是。」
「嘶——」林余安哀痛一聲，委屈地看向安檸。
「周磊，你怎麼沒輕沒重的！」安檸發起難來。
周磊嚇得舉起雙手，「我就輕輕拍了一下，哪有那麼脆弱。」
「我身上還有傷的。」林余安湊到安檸身後，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嘟嘟喃喃著。
「沒事吧？」安檸伸手揉揉他的頭頂，「誰讓你和那個混小子瞎胡鬧的。」
「林余安，你這個傢伙還學會告狀了！」周磊欲哭無淚，「我傷的可不比你少啊，我也要人揉。」說著，主動低下頭，露出黑黝黝的頭頂。
「行，我幫你揉。」劉芷萌跳出來主動承擔這個任務。
沒等周磊拒絕，她就快速行動了起來，只聽「啪啪」兩聲，周磊痛得捂頭大叫起來，「劉芷萌，我要殺了你！」
「救命啊！」劉芷萌迅速繞過周磊，往上跑去，兩個人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安檸和林余安留在原地笑得前仰後合。
「你快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呢。」安檸催促著。
「你不能光嘴上幫我加油。」
「那你想怎樣？」
「你親我一下。」林余安把頭湊過來，指著自己的臉頰。
安檸茫然了一會，別過臉嬌嗔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幼稚了？」
「說我幼稚也要。」林余安擺出一副「誓不罷休」的姿態。
安檸只好妥協道：「那你先閉上眼睛。」
林余安聽話地閉上眼睛，安檸卻趁他不備跑上了樓。
安檸趴在扶手上，沖著樓下一臉憤憤的林余安說道：「等你贏了再說。」
為了兌換這個獎品，林余安自然要竭盡全力。
辯論賽當天，報告廳里浩浩蕩蕩坐了一屋子人，場面頗為壯觀。
正反的觀點是：人性本善。
反方的觀點是：人性本惡。
高二一班是反方，班上的同學對這個抽籤結果並不滿意。
但安檸覺得或許「人性本惡」，因為一切的惡，都來的那麼突然，那麼沒有道理，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一覺醒來，說不定就會被惡意滿滿的包圍住。
那些惡人，縱容著自己的惡，自然是學不會善的，甚至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惡。
吃盡了人性醜惡一面帶來的苦頭的那些人，要怎麼去相信人性本善呢？
主持人結束介紹后，正方一辯開始打頭陣，「大家好！孟子認為人性本善，他說水不在乎向東流還是向西流，但是卻有所謂向上流還是向下流，而『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
我方主張人行本善，就是主張人性的根源是善的，有善端才會有善行。我方不否認在人類社會中勛在有惡行，但是惡行的產生是由外界環境所造成，惡是結果而不是原因。
在生活中，為善不為人知的生徒小民比比皆是，又如『眾生永遠不得渡，則幾終身不成佛。』的慈悲宏願，難道不正是人性向善的最佳印證嗎？
謝謝！」
接著站起來的是反方一辯——張詩媛，「大家好！哲學家康德說過這樣一句話：『惡折磨我們的人，時而是因為人的本性，時而是因為人的殘忍的自私性。』
就在對方陳詞的這三分鐘里，這個世界又發生了多少戰爭、暴力、搶劫、強姦……如果人性真的是善的話，那麼這些罪惡的行為到底從何而來？
我方立場是：人性本惡。
歸根到底惡是本能慾望的無節制地擴張，而善是對本能的合理節制。雖然人性本惡，但是我們這個世界沒有在人慾橫流中毀滅掉，這是因為人有理性，人性可以通過後天教化改造。
對方辯友，如果真的人性本善的話，那麼孔夫子為何還誨人不倦呢？
人性本惡，這是一個事實，我們只有正視這個事實，才能揚善避惡。謝謝。」
她連辯條都沒有拿，抑揚頓挫的語調，完全把結巴失誤的對方一辯比下去。
掌聲雷動。
正方二辯站起來，「大家好！我們先來舉一個例子吧，如果我們今天要吃西瓜，是不是就要先種西瓜種子呢？如果我們種紅豆、綠豆，還能長出西瓜嗎？所以世間為什麼那麼多善行呢，當然是在人的本性中就有著善的種子。
但就算是種西瓜，一不小心也會種出一個壞瓜，同理，在人類充滿污染的環境中，有些人雖然有善根，但是他長不出善果，可我們不能因此否認他人性中的善的種子。
好的，對方同學又指出，人的惡是因為人有慾望，那我就不懂了，為什麼有慾望一定是帶來惡呢？
我喜歡對方一辯，而對方也喜歡我，我們想跟對方結婚，組成美好家庭，這是惡嗎？再說……」
場下的觀眾們被逗得哈哈大笑，誇張的鼓掌叫好。
張詩媛臉色難看，林余安站起來救場，「各位好！對方認為社會環境中的惡和人之惡沒有關係，那麼外界環境中的惡是從何而來的呢？你的善又是怎樣導出惡的？
我方從來不認為本能和慾望就是惡，本能和慾望的無節制擴張才是惡。
早在兩千年前，荀子的性惡論和猶太教的原罪說便遙相呼應。到近代，從馬基雅維利到佛洛依德，無一不主張人性本惡，這難道僅是歷史的巧合嗎？
儘管我們承認人性本惡，但並不意味著人類前途一片黑暗，人之所以是萬物之長，絕不是因為他完美無缺，而在於能有認知自己的勇氣，承認人性本惡。
為了矯正本惡的人性，人們制定法律以平息暴力，規範道德以減少爭鬥，設立政府以處罰叛逆，真可謂苦心孤詣、殫精竭慮。
而對方辯友卻堅持人行本善，言下之意人類所有的道德教化都是多此一舉了！這實在令人心痛。謝謝。」
一番陳詞鎮定自若，有理有據。林余安超高水平的發揮，獲得了長時間的掌聲。
坐在台下的安檸，第一次這麼直觀的感受到身邊的人是如何發光發亮的。
很快就進入了最為激烈的自由辯論時間，安檸緊張的捏緊了拳頭，連指甲陷進皮膚里，也沒有察覺。
「還真是厲害。」周磊趴在安檸的靠背上，掏掏被左右轟炸的耳朵，「雖然我聽不懂。」
劉芷萌也轉過來，興奮地說道：「我們贏定了。沒想到林余安和張詩媛配合的這麼默契。」
最後，反方以「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要用它來尋找光明！」結束了這場比賽。
毫無疑問，反方勝利了，以絕對壓倒性的優勢。
林余安帶領著隊員上台領取獎盃，看著他和張詩媛兩個人男才女貌的站在一起，安檸的心裡忽然不是滋味起來。
大家都在慶祝勝利，唯獨她笑不出來。張詩媛隔空投來的炫耀的目光，遠遠比林余安的笑意來的更為惹眼。
「你應該想象不到，其實余安這麼厲害的人也會輸吧。初中的時候，唯一一場輸掉的辯論賽，也輸掉了一顆心。」這是辯論賽后張詩媛對安檸說的話。
原本並不在意的，這種挑撥離間的話，如果沒有那後半句的佐證，安檸又何必如此心煩意亂呢。
「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個人？實驗初中那個自殺的校花。」
所以，我只是一個「替代品」？安檸忍不住冒出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