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撒酒瘋的女人

嗚嗚嗚嗚……

七樓某房間爆發出一陣陣歇斯底里的狂哭大喊，這女人想必是一輩子都沒這麼哭過。餘波胡亂翻著資料，就像忍受小腿抽筋時那一陣抽搐的疼痛過去，她咬著牙告訴自己再忍耐一下，哭聲總會停止。畢竟沒有人會連著嚎幾個小時。

半小時后，哭聲果然變小，終於消失了。餘波打開文檔開始工作，今天的寫作定額還沒完成，得趕在就寢前搞定。寫歷史人物的傳記，最苦惱的是要查一大堆歷史資料。五六本打開的書倒扣在桌面，隨時準備為了一句話提供參考或印證。餘波瞅著它們，使勁回憶自己剛想寫的一句話是什麼。寫作有時便是這樣，一句話一個詞前一秒還鮮活，后一秒便像見了太陽的吸血鬼，灰飛煙滅，你只能看見那一條輪廓模糊的煙。

嗚嗚嗚嗚……

狂哭嘶喊又開始，這一次勁道更足，夾雜著各種語無倫次的咒罵。餘波終於明白，剛才不過是中場休息，今晚註定會被這哭喊廢掉了。

有幾個房間的門陸續打開，似有人在門口靜聽，到底哪個房間在鬧鬼，最終又下不了決心出面干涉，終於又「砰」地將門重重摔上作為抗議，門牌號都快震得掉下來了。

餘波合上電腦，開了一瓶酒，盤腿坐在沙發上。「得，今晚誰也別想舒坦。」餘波打開食堂微信群。

餘波微信名叫「秋天的樹」。

秋天的樹：七樓某仁兄，痛痛快快哭一場便洗洗睡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你不想去，我們還得去是不？

隨即有人@秋天的樹：也許是真遇到傷心事了，你這麼說是不是有點過分？！

然後陸續有人進入討論，紛紛問出了什麼事，表示關心，掩飾不住對一個女人深夜痛哭背後故事的好奇。看來大家都在門后支棱著耳朵等著爆料呢。

討論中頻繁有人@秋天的樹，迎面指責的人居多。餘波掃了一眼，將手機扔到床上，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群里這些傢伙虛假的道義感，無非是看熱鬧，想引出當事人出來說話，給出他們所好奇的「一個女人深夜痛哭背後的真相」。

微信提示噹噹當，一個接一個。餘波終於還是沒忍住，爬到床上，再拿起手機，打開微信。上一輪攻擊已經結束，沒人@秋天的樹了，討論進入第二輪，悲慘故事大比拼，大家都賣力得講自己曾經的悲慘經歷。餘波快速往下拉，看見一條發言，來自那個「帶我去月球」：很抱歉，我朋友工作上遇到點麻煩，喝了酒，有點失態，對不住了！對不住各位鄰居！

馬上有人問：被老闆欺負了？我的老闆……

於是討論進入第三輪，各種「我有一個奇葩老闆」的故事大比拼。

這期間，那女人的哭聲時高時低，作為一種背景音樂，在七樓樓道里回蕩著。

「喝了酒所以有點失態？」喝了酒的餘波也有點失態的變得憤憤不平。

秋天的樹：喝了酒就有特權在樓里嚎是嗎？那是不是可以組織一個喝酒乾嚎大合唱！

瞬間，各種人@秋天的樹，討論重新回到「道義」，對秋天的樹進行圍攻，甚至有人建議群主，這麼冷血的人，應該踢出去。

帶我去月球@秋天的樹：沒有同情心的你，是否過得比較快樂一些？

餘波一下子炸毛了，這話別人說也就罷了，怎麼也輪不到你這個「帶我去月球」。

秋天的樹：對對，你們都很有同情心，只是你們喜歡在微信群表演自己的同情心，連動動腿下樓給人開一下門都不肯，是不是也太搞笑了？

餘波退出微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