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皆是假象

第九章 皆是假象

說起簿天,其實從小我便很羨慕他,尤其羨慕他的神簿。無論我問什麼,那小本子上總有答案。

只是簿天對它寶貝的緊,藏的十分隱蔽,我和朝暮都不曾拿到過。

如今我手裡,便握著這樣一頁紙,皺巴巴的,藏在廣袖裡。

歸於虛無之際,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將這頁紙塞給我,顫抖著在我手掌上寫下兩個字:鏡玄。

我將這張紙鋪開,展平,印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工整,有些卻是歪歪扭扭:

「我並不是每天都能這樣醒著。有些事,還需儘快告訴你。

當日你擔心我為朝暮以身犯險,將我囚在屋裡,之所以能出來,是魔界動了手腳。

原來我在魔界,他們帶一隻妖獸看我。

近來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

今日我身旁丟了一把刀,淬了毒,我擔心要用來對付你。

...

他們來給我解毒:茯苓、炙草、芒硝…

柴胡、蟬衣…

或許還缺幾味,我辨不出。

日子愈加不好過,魔兵緊鑼密鼓籌備著什麼,或許我時日無多了。

我不怨你。

我已與朝暮通了靈元,總有一天,他會和我一同回來。

我知道,他亦不怨你。

神簿已被我燒了,這封信,也燒了吧,免了麻煩...

早知如此,該給你和朝暮漲漲見識的。

千萬當心鏡玄。

勿念。」

真是寫的亂七八糟,我想笑,眼卻酸脹的厲害。

幽綠的燭火吞沒了紙張,我將碎屑灰燼收到紫銅浮奩,算是給自己留個念想。

清漣推門進來,見到昏在塌上的沉熠驚慌失措:「不是說尊上在南湖懲辦水妖,怎麼還是...」

我看著她。

清漣亦看著我,筆直跪在我面前。

「我給你個藥方,你去問妖師對的是什麼病症,將煉好的葯給我帶來。」

她接了單子,行妖族大禮。在出門前身形一頓,緩聲說道:「清漣一心只為將軍,矢志不移。」

我深知不該放任她待在身邊,但我真的、真的不想連她都失去。

神武將軍是假的,鏡玄是假的,若清漣也是假的…我就一無所有了。

妖師很快將葯呈上來,我給他拔了劍,敷了藥粉,手指覆過一條條細小疤痕。

你從前不似這般消瘦的。

我這些年過的很不好,原來,你也不好。

清漣將湯藥擺在桌邊,低聲閉了門。

燈影搖曳,張揚的眼角垂落下去,薄唇緊闔著,木匙送了送,被牙關抵住了。

我咬了咬牙,狠灌了自己一口,俯身貼上那片涼,將溫熱的葯汁徐徐渡進去。

翻來覆去幾次,他的唇瓣終於有了些溫度。

我正要一鼓作氣將最後小半碗渡與他,撐在床邊的手卻被覆住了:「我記著,你最怕的便是苦了...」

我端著碗的手停住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沒來得及阻止。」

「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我轉頭望著他:「明明受傷的是你,救人的是你...」

「可難過的,是你啊。」他緩緩直起身子,倚在床頭,又將我往懷裡帶了帶:「讓你難過,便就是我錯了。」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里,我只瞧見了自己,驚惶,沉淪,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驟然吻住他的唇,一觸即分,他卻跟上來,廝磨,輕噬,舌尖上挑,將那黃蓮似的苦味一股腦兒送了過來,乾燥溫暖的手在腰間一下沒一下搭著,我避無可避,直得默默承受。

許久,他咬住我的下唇,輕聲呢喃:「這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妖精...」

我徒然驚覺,試圖去推開他:「今日是悅漓失禮尊上,請尊上全然當作是一場夢吧…」

話音未落,忽地天旋地轉,我穩了穩心神,再抬眼,已經被壓在了身下:「這場夢,我求了千年...」

將我散落的髮絲掖在耳後,他的手拂過眉眼、臉頰,最後落在我的唇瓣:「就當這是一場夢,別走,讓我在夢裡,好好看看你。」

胸前的布滲出點點紅斑,我抵著的手,終是轉個彎,環住了他的脖頸。

一夜無眠,他的手始終搭在腰間,未曾動過分毫。

我縮在他懷裡,目光所及,是山茶挽月留下的疤,棲在他的肩頭。

我想麻痹自己,放縱自己,當作是一場荒誕的夢,可它又明晃晃提醒著我,我和沉熠,究竟隔著什麼。

他一向醒的很早。

我聽人家說,人到了年老的時候,自然而然覺就少了。我算了算,沉熠實在算不上是年輕人。

他雲淡風輕地系著我衣領的盤扣,正人君子地好像昨夜解開的不是他一樣。

似乎扯到了傷口,他動作慢條斯理,很是磨人,我側身撞開他急急攏好了衣衫,他卻直挺挺栽在床上,一臉無辜瞧著我。

我右眼皮跳了兩下:「...你能自己脫下來,就能自己穿上。」

「不是我,是你。」他將自己伸成一個「大」字,慵懶地笑了笑:「昨夜有人說不怪我,要我好好養傷,她自會當救命恩人將我供著...」

這混蛋…我就知道他無端端賣慘,定沒什麼好事…

我真是心地善良,太善良。

清漣進屋裡來添茶,我氣急敗壞給他披了件衣服,蜷了一夜的腿有些酸麻,我險些歪倒,清漣眼疾手快扶住我,笑的一臉蕩漾。

真是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白日里請了妖師來診,妖師道無甚大礙,只是這毒入的深了些,需得靜養幾日。

昨夜定是冥光昏沉,我看走了眼,他這副身子可是沒有清減,依舊皮糙肉厚的很啊。

半點不值得憐惜。

我從前不覺得沉熠是斤斤計較的人,可如今他卻以救命恩人自居,處處要挾我,端茶送水,穿衣束冠,稍不順心,就要苦口婆心勸我要知恩圖報…

我想著,原先我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妖精啊,他也不是個居功自傲的神啊,看來這千萬年會變的不光是我一個人。

只是你傷的又不是胳膊,要我喂飯是怎麼回事??喂飯就算了,你還挑挑揀揀又是怎麼回事??

不僅如此,妖界住了個神仙,精怪們受母上大人耳瀆目染對天界那是深惡痛絕,是以我的寢殿常常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物種,舉著莫名其妙的武器對著沉熠。

我只好語重心長跟大家解釋:「這位神仙救了我的命,天界都知道他在妖族,若是出了事,我們會被天界虐成渣渣。」

沉熠一般會在身旁挑挑眉,然後十分謙虛地微微頷首。

只是我家的刺客向來與尋常刺客不大一樣,缺隻眼睛少條腿的大有妖在。

免不了呢,會在月黑風高的夜裡潛進來,懷揣著極其崇高的信仰摔碎個茶杯抑或是碰倒張圓凳,因此我們的夜晚一向過得熱鬧非凡。

我猜想沉熠十分不喜。

因為不過幾日,他便在殿外設了結界,但凡想鑽進來的,無一不被反彈回去,倒吊在院兒里的梧桐木上。

清漣有日清晨端了果盤,看到了滿樹的殘尾蜥蜴精,生生嚇得暈了過去,圓滾滾的車厘子跑了一地。

我聽見動靜,把清漣安置妥當,放了這一隊可憐的蜥蜴兵,將紅果子又拾起來裝進了盤裡。

沉熠吃的心滿意足。

我看的心花怒放。

但是當他遞了我一個,而我也習以為常的張嘴吞了,翹起的嘴角徹底僵在臉上,不太能動了。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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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只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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