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君生我未生
秋白跟著京墨到了山中一處湖邊,湖面倒映著夜空中的漫漫星河。
京墨望著湖中的星空,眼中滿是憂鬱。
秋白在湖邊的石頭縫中拔了一株月光草扔進湖中,打散了京墨在湖中的倒影。
京墨不理會他,繼續抬頭觀察星空。
秋白深嘆一口氣,找了塊乾淨地方坐下,陪著京墨欣賞這大自然帶來的美。
許久,京墨才轉頭看向一旁無所事事的秋白。秋白也覺察到了,迅速轉頭對上他的眼神。
京墨憂鬱的眼神彷彿一記重拳打在秋白的心上,秋白面對這樣的京墨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知道的,你要是不想說的話,不必勉強自己。」秋白緩緩低下頭,避開京墨的眼睛,輕聲說道。
京墨並沒有回答,只是獃獃地望著他。
「真的!」秋白鼓足勇氣再次對上京墨的眼睛。
京墨忽然笑了笑,搖搖頭,繼續望向天空中的銀河。
秋白抿了抿嘴唇,握緊拳頭,迅速起身,氣勢洶洶的向京墨走去。
「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的。」秋白掰過京墨薄而結實的肩膀,使他面對自己。
京墨低眸看看自己肩膀上秋白修長的手指,抬眼看看他,又低頭輕拍掉他的手。
秋白無奈只好鬆了手,京墨莞爾一笑,伸手摸摸秋白的頭,眼中滿是寵溺。
秋白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驚到了,獃獃地站在原地。
京墨沖著湖面隨手一揮,變幻出一座涼亭,牽起秋白的手向涼亭中飛去。二人雖是動物,但都已修鍊成了人形多年,身體輕盈如葉,全然看不出畜生的笨拙。
二人相對而坐,京墨在涼亭中心變出一木桌,桌面像是一面水中鏡,倒映著夜空中的點點繁星,手指上去滑動,竟可將星星與星星相連接,組成了一幅幅的星宿圖。秋白玩的不亦樂乎,可一會兒便就玩膩了。
「這個故事你該知道。當然,不單單是你,世間的一切生靈都該知曉的。畢竟他們都是這天地間舉足輕重的人物,一個小小的決定都有可能使一個族類消失在這歷史的長河之中。」
許久未曾開口的京墨,先是輕咳了一聲,淡淡說道。
「牽一髮而動全身,能有這樣影響的只有帝王家了。」秋白細細琢磨著京墨的話。
此時,夜空中的星星掉落了一顆,不知掉去了何處。京墨深嘆一口氣,回想起之前秋白的問題,並一一作答。
「麓子栩……其實這不是他的名字,他原來的名字叫做木梔靈。他哥哥叫做木梔琴,是引箏公子的知己。」
秋白翹著二郎腿,一臉嚴肅道:「木氏?是人族的木氏嗎?雖不曾了解過,但聽說過,這個姓氏在很久以前的算是貴族吧。」
「嗯。」京墨點頭肯定,「的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們從最初的時候說起吧。五方帝王稱霸的時候,你應該是知道的。」
「記得,舊曆三五二年。」秋白皺著眉頭,眯起眼睛,細細回想。
林間一陣冷風吹來,寒山的天空再次飄起了雪,一片白色的雪花,飄落到桌面上融入了黑夜的星河中。
京墨隨手一揮,那雪花再次飄了出來,跌落到了湖中。彷彿它去了不該去的地方,那裡容不下它,便將它扔了出去。看著雪花落入湖中,京墨滿意的笑笑,開始講述那個很長的故事。
「時間再往前推五年,那時戰爭覆蓋了整個大地,我的父母也未能倖免,我成了在戰爭中遺留下來的孤兒。可能我出生在蒼山吧,反正也沒人能夠告訴我,我只能這樣想,總之,我身邊生活的都是人。後來啊,新的時代開始了,他們創新曆為歸慕,人族最初的人帝是予昂。予昂好色淫亂,他當皇帝的那三年裡,蒼山是民不聊生。我在那段時間裡都是四處流浪的,吃別人不小心掉下的菜亦或是從其它野貓野狗嘴裡搶食。當時,人族有兩大貴族姓氏,一個是現在的風氏,另一個就是木氏。稱王的是予昂,但這兩族卻幾乎掌控了人族全部的兵力。我還曾幻想過,要是能去這兩大家族中的其中一家就好了,起碼不用再餓肚子了。可惜後來在流浪街角時,一個沒留心被人族的一孩子搶去,他對我並不好,需得我日日順從著,才能從他手裡得到些吃食。呵!雖日子苦了點,好在活了下來。十歲那年,他又得了一隻貓,我想那一定又是從哪裡搶來的,就如同他當時抓我一般。那是只母貓,脾氣不好,倔強得很,竟被他活生生給燒死了。我目睹了整個過程,太殘忍了,想到那股子血腥味我就犯噁心,我再也受不了那樣的日子了,拼死拼活的從那個家裡逃了出來。逃出家門的那一刻,我覺得世界都變大了,那是我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可惜好景不長,或許是因為我命不好吧,總是遇到一群愛欺負弱者的自以為很強的懦夫。我被人扔到荒郊野嶺,面臨死亡之際,恍惚間聽到了琴聲,那琴聲似有神力一般,竟將我的傷口一一治好,方才撿了這條命。我醒了后,又緩了很久,琴聲一直沒有停,我順著琴聲一路摸索過去,見到正在彈琴的引箏公子。我不敢靠近,只好遠遠的瞧著。被琴聲引來的生靈很多,我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隻小貓而已。許是緣分吧,我不知公子是怎麼注意到我的,許久之後琴聲停了,公子便向我走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將我抱起,說來奇怪,我竟沒有感受到什麼不適,就這樣順理成章的入了引箏公子的門下,也就成為了刃雪城的一部分。我記得,那年是歸慕十二年。公子一直待我很好,從未將我當作下人一般,也從未把我當做是他嬉戲的寵物,他給了我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覺,後來我長大了,懂得了原來那種感覺叫作尊重。我很慶幸遇到了的他。」
秋白默默地聽著京墨講述自己的故事,他很羨慕雪引箏,想著如果是自己先遇到京墨該多好呀。
秋白和京墨在一起已經五年了,這是秋白第一次聽到京墨說起自己的身世,曾經的京墨受了那麼多的委屈,而自己卻未能在他身邊陪著他。
秋白忽然想起小時候在梨園聽到的一支曲子,他一直都不喜歡那曲子的詞。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那時覺得寫此曲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兒毛病,正常人又怎會有這種想法。如今,聽了京墨的故事,反倒是懂了那曲中意。
秋白心道:唉!可能陷入愛情這種泥潭的人,多多少少都不大正常吧。嘻嘻,自己也沒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