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青
此時此刻,不受世俗紛擾的二人牽著手奔跑穿行於大街小巷,誰踩了誰的腳,誰又踩了自己的腳,何必去理會?他們不道歉,也不再接受道歉,今夜誰也不做惡人,也沒有所謂的善人,就是最最普通的人。
祁溯一手拉著白遠貞一路上嘻嘻哈哈的往淮青湖那兒跑,結果憑著記憶跑的祁溯卻記差了路,原本明亮的道路卻越走越黑,直到跨上楊柳樹下彎彎的小石橋時才停住了腳步,祁溯的夜盲症在這兒又犯了,只能望著幾百米外燈火輝煌的漱玉軒,抬手撓了撓頭,轉過身來對白遠貞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好像記錯路了。」
白遠貞嘆口氣,搖了搖頭,隨即問道:「可是要折回去嗎?」
祁溯擺了擺手,然後急忙道:「等等,跑得太急了,在這兒歇一下吧。」湖面上映襯著隔岸燈火闌珊處,在那裡的湖面上蕩漾著滿滿的蓮燈,有些漂得遠了甚至漂到了他們所在的小石橋前,祁溯望著對面的漱玉軒突然忍俊不禁笑不可抑。
白遠貞看著身邊的祁溯,不解道:「你在笑什麼?」
祁溯指著漱玉軒笑道:「沒什麼,哈哈……我不過是想起我那日在漱玉軒喝醉了酒,從九層塔上脫了褲子往下尿,尿了別人滿嘴滿身,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回想起來覺得又羞又有趣兒!」
「……」
「也不知那人還去不去漱玉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想一下,其實自己重生穿越回了這古代,雖說和過去一樣,旁人對於自己的評價與厭嫌不減反增,但開心的事兒要細說起來的話也不少,比如黃主播肯跟自己一起喝酒聊天,還有祁思寒這個做著皇帝的哥哥對自己也是百般呵護依從,有關心自己的小烏龜,還有一個跟貓頭鷹一樣只出現在夜晚神出鬼沒的刺客玊玉,和這些人在一起都挺好玩的,小日子過得也很滋潤,只是,自己一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總是想找這個說話冷冰冰的白歌?自己到底被他的哪一點吸引,善良?或如詩中所言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精神?總之,對這個人真的是討厭不起來,時間過得越久就越是想要去靠近他……
他正想著,白遠貞卻突然鬆開了手,一路上跑到這兒他們二人的手從來沒有鬆開過一下,那種安心感使得祁溯毫無畏懼,而此時掌心的熱度不見了,他心裡便不由得一陣慌張,「白歌?」
祁溯轉頭想去找他,結果戴著面具的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但壓在面具上的明顯就是白遠貞的手,祁溯獃獃的站在那兒對此感到非常不解,便問了一句:「你在做什麼啊?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然而,白遠貞卻什麼都沒有說,過了須臾片刻之後才將覆在他面具上的手緩緩挪開,等到祁溯的瞳孔適應了這微弱的光線時才發現,白遠貞依舊戴著那張神袛面具,靜靜站在自己的面前,然後從面具里傳出了他低沉的聲音:「沒什麼。」
祁溯愣了愣:「噢……」
不對,總覺得剛才有哪裡不對勁,不然他為什麼要捂住我的眼睛?可真要說的話,又好像真的沒有什麼,那他到底為什麼要那麼做?
縱使祁溯再想不通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等到休息夠了,便沿著湖畔的小路走到了漱玉軒,在那裡的街道上有不少人在賣蓮燈,生意很是不錯,買來的人將點了的蓮燈捧在手心裡許願,然後放進淮青湖裡,任由其飄蕩。淮青湖不是死湖,與一條名叫平陽河的大河相連,因為此處的地形而積水成了所謂的淮青湖,據說只要蓮燈盪出淮青湖到了平陽河的話所許的願望就可以被天宮裡的神仙看到,然後成真,因此,便又有了另外一種賺錢的門道,乘舟放河燈,從漱玉軒門前出發沿著淮青湖的到接近平陽河的地界去放,那裡更加容易使自己的願望盪進平陽河裡。於是祁溯便買了兩盞蓮燈,租了一條小舟,邀請了白遠貞與自己一同前去。
周圍的光線較為昏暗,祁溯才摘去了面具,坐在小舟上鼓搗著那兩盞蓮燈,一邊問道。
「你是安陽人,想必應該有放過蓮燈的吧?」
祁溯將一盞金色的蓮燈塞到了白遠貞的手裡,白遠貞斂眸看看手中的蓮燈又看看祁溯,然後搖了搖頭。
這讓祁溯抽了抽唇角:「什麼意思?長這麼大蓮燈一次也沒放過?」
白遠貞用手指輕輕撥弄著燈瓣:「有見旁人放過,自己沒有。」
四周太過漆黑,祁溯看不清他的臉,便往他的身邊湊了湊,直到能看到他的眼睛才繼續問道:「哎!你就沒什麼想要實現的願望啊,或者有什麼想要的東西?這些都可以放的啊,就算沒有的話,我聽黃主播說,神木大旱,也會有不少人會在這淮青湖裡放蓮燈祈福,你既然為他們憂心,那今日這個,就當做是為神木百姓祈福吧!畢竟是我要你出來陪我,可也不能讓你太過無聊。」
「……」白遠貞抬頭欲開口說話時,才發現祁溯的臉離自己太近了,便漫不經心別過臉去伸手在他身上推了一下,「太近了。」結果力道沒控制好,再加上船身過於狹窄,祁溯被這一下翹起腿來就要往船外邊翻。
「咦????」祁溯身子都已經出去一半了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等到船都快翻了白遠貞才猛然驚醒一般,回頭急忙伸手撈住祁溯的腰身把他給撈了回來。
從事發到結束不過三秒鐘,卻當真是驚心動魄。
祁溯的頭砸在白遠貞的胸膛上,干瞪著眼睛,就聽站在船頭划船的船家站穩了腳回頭又叮囑道:「唉……二位公子可切勿太過嬉鬧了才好呀,咱在這小舟上定得小心些的。」
白遠貞趕緊低下頭去,:「對不住,是在下冒失了,還望船家見諒。」
船家是個笑起來極為慈祥和藹的老頭兒,接了他們這戴著面具的二人的生意,回頭見他們不知何時摘了的面具,那穿一身青的被那個穿白的摟在懷裡,見不著臉,而穿白的那個雖低垂著頭卻是彬彬有禮溫文爾雅,老頭見了便沒再說什麼了,一句「沒事!」便笑幾聲回頭繼續划船了。
結果將頭埋在白遠貞胸膛里的祁溯卻綳不住了,抓著白遠貞的衣袖抽笑出聲來:「哈哈哈……」
白遠貞蹙眉看著他的發頂,見他就是不肯停,在他腰上捏一把:「你笑什麼?」
「我笑……哈哈……」
祁溯從他懷裡露出臉來,白遠貞借船燈與湖面上蓮燈的光,便見懷中人笑得艷若桃花,然後看著那兩瓣軟唇靠近了自己的耳畔,低聲細語:「我笑咱們白大人,竟也能跟個小孩子一樣,犯這種錯誤,被人家船家數落到低聲下氣賠禮道歉……我看了,心裡簡直爽的不行!哈哈……」
祁溯語畢,正想離開白遠貞的耳畔,卻突然像只貓一樣被捏住了後頸,然後在錯愕之中,就見白遠貞抬眸睨他一眼,然後也學著他的樣子,湊近了他的耳畔,明明是連聲音都沒有的低語,卻帶著蠱惑人心的感覺,在一瞬間酥到炸裂耳膜:「那我就讓你爽到不行……」
然後在祁溯腰間的手隔著衣物在他的腰上用力一掐,這一掐勁兒可不小,疼得祁溯立馬就不敢再笑了,從他懷裡鑽出來就往旁邊躲,搖頭晃腦的連連擺手:「別別別,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敢再笑你了,真的——」
祁溯抓住了白遠貞的手,死死握著他的手腕,生怕他再掐自己,抬頭看著白遠貞的雙眼,二人誰也沒有說話,直到船家將船停下,笑盈盈地講了一句:「咱到啦,二位公子可以放蓮燈嘞!」
祁溯這才將臉別開,生怕船家看到自己的臉,鬆開了握著白遠貞的手,將那盞金色的蓮燈拾起,重新放入了白遠貞的手裡:「許個願吧。」
祁溯拿起了另一盞蓮燈與火摺子,將火摺子打開輕輕一吹,然後便伸手點燃了兩盞蓮燈的燈芯,祁溯捧著那盞白色蓮燈莞爾一笑:「第一個願望,我願天下百姓福澤安康,願這世間再無為非作歹的混世魔王!」隨後撥了撥上邊的燈瓣,看著漆黑的夜空,眨了眨眼問道:「白歌?」
白遠貞道:「何事?」
祁溯張著嘴眨了眨眼睛,問道:「今夜的天空,可有銀河?」
白遠貞聞言抬起了頭來,看著滿天的星河爛漫流涌,輕輕應一聲:「有。」
「織女星與牛郎星亮不亮?」
「亮。」
祁溯這便笑了:「那我就矯情些,許我的第二個願望,我願能與日後的有情人終成眷屬,縱使天各一方,也要跨過山河大海,艱難險阻,真心實意,至死不渝,不離不棄。」
「……」白遠貞斂眸望著手裡的蓮燈。
然後祁溯又忍不住笑出聲來,轉過頭來用那雙笑眼望著白遠貞:「然後,我矯情完了就再替你矯情一下。」
白遠貞不解:「什麼?」
「最後一個願望,」祁溯頓了頓,繼續道:「願白歌,早日與他的心悅之人喜結良緣,和和美美過一輩子……」
「……」
「你成親的那天,我可是一定要去的啊!到時候,我不求別的,就求你家給我盛飯的碗能大點兒……」
「……」
祁溯在那兒自顧自捧著蓮燈,又開始要求又開始抱怨,而白遠貞看他一眼便將心思飄到了九霄雲外,望著天上的織女星與牛郎星逐漸出神。
「與,心悅之人,心結良緣,和和美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