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驚覺
「你來了?」
若華似乎沒有半點意外,反而是饒有興緻的扭頭笑道。
「只不過是不請自來罷了。」莫詡站在角落裡頭,淺笑著點了點頭,倒也回答的坦然,「怎的?庄靜固倫公主這是不歡迎本尊?」
「呦,你還曉得本宮不歡迎你,你這不請自來用的倒是恰如其分,本宮都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若華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回道。
莫詡這便不作言語了。
他站在暗處,這讓若華看不清他的嘴臉,只能大概從這語氣之中猜出是他。過了一會兒,莫詡才接著道,「那穆爾貝子就要來了,本尊也就只提醒這麼一句,欠人人情可不是有趣的事情。」
「那還真是多謝提醒了。」若華聽了莫詡這話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多問,多半和自己凡是有點來往的,這墨邪尊者怕是了如指掌。
莫詡見她答得敷衍,也沒說什麼,本來他也不指望著,能從若華嘴裡聽到哪怕半點自己想聽的。
他並沒從暗處走出來,過了一會兒就無影無蹤了。
若華知道莫詡的本事大,自己也捉摸不透他的水究竟有多深,自己能否一探都是個問題,她可沒有「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習慣。
「倒是走的乾脆。」若華挑眉,忍不住嘀咕了幾句,然後就起身尋思著今日穿那一套衣服。她從來都懶得選衣飾,從前至今,這一點都從未改變過。
她閉著眼睛盲選,結果選了一套淺紫色的旗裝,上頭綉著的是各類花,都是常見的品種。若華還是很滿意的,尤其是那刺繡的花樣和成品,都十分精巧,倒也看了不覺得扎眼,反倒覺得很是順眼。
她也就換了這套,然後撿了塊白色帕子和龍華,上頭也綉了曼陀羅。
若華生的本就是個紅顏禍水,結果這稍作打扮,反倒是越發顯得她沉魚落雁。這一身穿起來著實是蠻仙氣的,雖然除此之外還差了點,終歸沒有那種飄逸的感覺,卻也很沉穩端莊,頗顯皇家風範。
說實話,她本沒打算打扮的要多走心,也就是挽了個簡單的髮髻再加上幾支簪子,卻也足夠襯托氣質了。
「公主……」
暮琴進來了,見著若華這一身打扮早就看呆了去。若華只是稍作打扮,就已經如此美的不可方物,要是細心打扮起來,怕是沒人招架得住了。
「怎麼了?不好看么?提點意見。」若華見她愣住了,連忙追問,也許是她的搭配不太得體,考慮著用不用換了。
「公主,您這身穿起來著實是太美了。」跟在後頭暮棋走了進來,見著若華的打扮也忍不住感嘆。
若華聞言,鬆了口氣,「差點都忘了昨日穆爾貝子遞的拜謁,你們可都準備好了?」
「已經都吩咐下去了,應該是準備的差不多了,奴才回頭再記著催催。」暮棋連忙接話,這些事情她自然比暮琴來的清楚,畢竟曾經自己也管過這一塊的,
「嗯。」
對於顯淳的拜訪,她說不上喜歡,卻也堅決不反抗,至少還是接受的。她最近腦子亂的很,想到這些時日,莫詡和顯淳兩個人輪流霸佔自己的時間,她頓時有些頭大。
她其實還是放不下墨緒的,莫詡和顯淳幾乎成了替代品,她現在完全沒有心思理一理這情況。她取了本書來,翻開開始看了起來,倒也覺得還成。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原主記憶深處的一件事來,讓她霎時間愣住了。
五年前。
天邊的晚霞逐漸褪去朱顏,一點點的暗淡下來。一點點若有若無的餘暉撒在地面上,聚集在了一起並且反射到那把靠牆放置著的劍,沒有寒意,卻帶著或多或少的悲涼感。
那把劍,早已沾了不少鮮血。那殷紅的獻血順著劍緩緩流下,在地面上開出了細碎的小花。
此刻的這個偏僻的地方,顯得過分死寂。猝不及防的,一句憤怒的語句在突然響起,打破了沉寂。
「你……既然是她的女兒,那你就要知道,你得承擔這個責任。」
一個宮婢拿著一把刀,眼神近似瘋狂的看著眼前的若華,眼珠帶著血絲,嘴角揚起一抹嗜血的微笑。那裡面,包含了太多的情緒。
那人在此刻,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同湧上心頭。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能一錯再錯繼續下去。
手裡緊握的刀在這淡淡餘暉的籠罩下發射出了光線,這句話,是她盯著眼前這個讓她恨之入骨的人許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硬生生的,很僵硬。
與此同時,宮婢迅速抬手,似乎只是一瞬間。她看向若華,似乎想要繼續一刀。
若華笨拙的一躲,她已經負傷了——她的衣服染上了鮮血,觸目驚心。不管她再怎麼掙扎,還是被砍下一小塊衣角。
她無力的靠在牆角,氣若遊絲,彷彿真的已經性命垂危,語氣裡帶著強烈的恐懼感,說話都顯得顫抖,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而說話斷斷續續,「你……究竟……是誰?」
「如今這絳閣早已沒了主心骨,你皇額娘早就沒法罩著你了,潛伏在宮中這些年,今日就讓你們絳閣後繼無人……」
宮婢的話還未完,有一把冰冷且無情的劍,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刺進去的那一刻,那宮婢手稍微顫抖了一下,臉上則是無奈的神態和令人捉摸不透的一種感覺,有點像是如釋重負。也許沒有比這個詞來形容更合適的了。
眼底一翻,露出無窮無盡的痛苦,向後一倒,靠在了牆上。眼睛緊閉,氣若遊絲,此刻的他,不過是苟延殘喘似的。
血,染紅了地面。那殷紅的鮮血在地面上顯得格外的刺眼,不但是刺眼,而且讓人感到徹骨的寒意。
若華恐慌的抬起頭,看向眼前那個救了自己的少年。
「今日我救了你,你記住就好,可別告訴別人。」那少年突然道,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突然餘暉全部散去,只剩下漆黑的夜空,那殷紅的鮮血在如此的環境下變成了暗紅色,顯得格外悲涼,還帶著一種蝕骨的寒意。
若華已經記不清那少年的臉了,這件事情後來也被淡忘了,也是時間撫平了傷疤罷。
她如今才意識到,從那時起,自己就和絳閣綁在了一塊兒。那時候沒聽出來是什麼意思,現在才想起來是這個緣由。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原來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巧合,明明都是一個疊著一個的圈套罷了,那是驚嚇過度沒記得什麼,現在倒是記得一清二楚了,若華頓時有點無奈。
若華想起這一切,也就都坦然了,總比不知道的好。之前有什麼事情她是無法保證的,她只能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絕對危險,而且說不準還是有人會知道,公主就是少閣主這一點。
她起身,決定到外頭散散步。
外頭蠻少人的,若華也就在這裡晃悠悠的走著,一邊走一邊想,她仔細回想著點點滴滴,感覺此刻有些迷茫。
若華也不知道,原主這些年來還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原主似乎有些記憶是空白的,她完全不知道如何獲取這一處的信息。
院子裡頭景色不錯,前些時日一直在下雪或者是濕漉漉的陰天,都讓人覺得難受打緊。不過現在反倒是出了太陽,冬日的暖陽總歸是讓人舒適的。
她有的時候也覺得,來到了這兒似乎也挺不錯的,除了條條框框多了些,其他都還能接受。若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走到哪一步。
別看她平日里,碰到這些事情她倒是蠻冷靜的,實際上她比誰都慌,而且是一種說不出理由的慌張。
現在自己已經可以和莫詡討論下一步部署,看看什麼時候這事業才有起色。纖迢那邊倒是有了消息,叫去探的人應該也回來了,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收到消息。絳閣那邊有曲玉,她倒是沒有這個擔心,而那案子,卻還是沒什麼眉目。
她突然覺得很煩躁,自己不知不覺就攬下了這麼多事,忙的不可開交的,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得有多想不開。雖然一些事情不必*,但是作為幕後的那人,策劃也是蠻累的。
「公主……」暮琴見若華坐在走廊旁的長欄上,上前行了一禮,然後道,「穆爾貝子已經到了,可否要請進來,到大廳休息?」
「也好,請進來吧,找個小丫鬟去和暮棋說一聲就是了,你跟本宮一起過去。」若華莫名感到有些心浮氣躁,卻也沒太過偏激的表現。
這些日子似乎她脾氣差了不少,按照這樣來說,八九不離十,距離那幾日是不遠了。
若華嘆了口氣,眼前要苦惱的事情如此之多,自己竟然到今日才徹底驚覺,自己這個思考方式怕是真的要吃不少虧了。
不過自己栽在莫詡和顯淳這兩人身上的跟頭就夠多了,也不差這一個?
若華頓時有些好笑。
「公主……您怎麼了?」暮琴見若華突然笑了,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