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耿

第四章 老耿

等待畢業的日子裡,葉琛過的很瀟洒,在武術協會的彙報表演中,他是動作指導委員會的一員。

一天演出結束了,同是指導委員會一分子的耿啟敏故意找葉琛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因為是研究生二年級的學生,搞化學的,所以年齡上,以及長相上都容易讓人不由自主地叫聲老耿。

舉個例子來說吧,老耿今年27歲,他已經有點謝頂了,長相過早邁入了油膩大叔的行列。

「小葉兄弟,你的功夫這麼紮實,埋沒在學校里太可惜了。如果你想參加國家級的比賽,我有一些人脈,倒是可以介紹給你。」

葉琛對這個老耿也有耳聞,知道他門路廣,但也知道他同時參與地下拳擊和技擊比賽,因此心裡不大能接受他。他說:「老耿大哥,我是人窮志短,不敢聞命。」

不敢聞命的意思差不多相當於說,請開始你的表演,我只不信。

老耿感覺怪沒意思的,訕訕地說:「既然兄弟是個聰明人,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你或許有耳聞,金城的地下拳賽,我有參與。雖然進展還算比較順利,但還差不少人氣。主要是好的拳手少,我希望你也能夠加入進來。」

葉琛沒有明確拒絕,只是淡淡地說:「我想我不適合,老耿大哥抬愛我,我看還是找其他人吧。」說完,留給老耿一個尷尬的背影,走了。

老耿還想說什麼,忽然想到好事多磨,如果他一下子就答應,反而有些問題,也就不再糾纏,但老耿的執著讓他頓時更加堅定了爭取葉琛的心思。

葉琛是很需要錢,他需要錢出國治療羞澀的暗病,早在十年前,他還是青春期的少年的時候,就聽說美國的治療技術特好。印度則有一種神葯,抹上那種葯的東西,瞬間就能站立,比啫喱膏還贊!他需要錢去印度,去美國,去各個只要有希望治療他羞澀暗病的地方。

但葉琛有他自己的原則,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所以拒絕老耿不是他拉硬屎,確實做不出來。

這期間他還去了趟醫院看望韓英的卧病在床的母親,她得了癌症晚期,但拒絕任何放化療的治療,她每天都想看夕陽落山的美,韓英抽出大部分時間陪她,推著輪椅出去,到公園裡,甚至到小山頂,守望落日。

老太太偶爾也犯糊塗,那天,葉琛去的時候,她把他當成了韓英的未婚夫。拉著葉琛的手問:「你長的好,配英子,你們什麼時候生了孩子?」

葉琛看了一眼韓英,她雖然有點天生麗質,但到底是已經四十多的人了,心想老太太真會抬舉我,我必須那麼老嗎?

她見葉琛不會搭話了,馬上就生氣了,氣咻咻地說:「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你們不生孩子,我就不死了!」

啊?生孩子?服了,不得不佩服老太太的腦洞清奇,這都完全不挨著了。但她是病人,她是老人,她是最大,聽不聽的都由不得他或者韓英。兩人只是尷尬的對視一笑罷了。

葉琛從小就空有一個大炮架子,根本無法燃燒和噴薄。老太太的話雖然無心,他卻是聽者有意。

韓英見葉琛低頭深思什麼東西,以為他真的在動心思。突然想到,如果葉琛能夠和她在一起,菜刀和秘密伽陀不就也是她的了嗎?這個想法在心底一閃而過,忽然一陣慚愧和羞赧。

韓英被老太太三天兩頭的鬧,不得不央浼葉琛多多來醫院探視。說也奇怪,葉琛一去,老太太的精神就好很多。

但,葉琛最掛心的還是高洋和馮琳。

自從在楓丹白露一別後,他就三天一聯繫,五天一問候。馮琳漸漸的也和他熟絡了起來,一口一個小琛的叫。

「小琛,我已經回到工作崗位了。」

「小琛,高洋去上班了,在單位表現很好。」

「小琛,你也多注意身體。」

葉琛已經習慣了她這麼叫他,沒想過突然有一天也有馮琳不叫他小琛的時候。

拍完了畢業大合照,他就接到了一個電話,號碼是高洋的,可是說話的人卻不是高洋。

「小子別來無恙呀!你打傷了我的弟兄們,以為就那麼算了。現在你的兄弟在我手上,要想他恢復自由,拿十萬塊錢來!」

「你是什麼人?找我什麼事?我認識你嗎?」葉琛在套對方的信息。

「七天後,你打這個電話,約定好地點,我只要錢。不要等我割下他的耳朵寄給馮琳。估計馮琳快哭瞎了,小琛。哈哈哈哈。」

葉琛還想說什麼,對方已經掛了電話。再打,已經關機。

葉琛連忙呼叫馮琳,馮琳接起來,聲音卻異常地鎮定。葉琛知道,她是強裝無事。

「告訴我,高洋在哪裡?」葉琛加重了語氣,重複問了兩次。

馮琳一霎崩潰了,委屈和無助決堤而出:「他已經十幾天不見人了,去他單位,單位說他辭職了。電話也打不通。我可怎麼辦呀!」

「你在哪?」

「我在哪?是啊!我在哪?我在生不如死的人間煉獄里。不要管我了,是我不好。我不想連累任何人了。小琛,對不起。」

「不要做傻事!我剛接到一個電話,說高洋在他手裡。我估計是龍奧集團的人綁架了高洋。但他們好像只想要錢,只要,只要籌到錢給他們。」

「多少錢?」

「十萬!」

「天啊!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還有一周時間,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好,我聽你的。我還有陪嫁的首飾,或許能換些錢出來。你幫我聯繫買主可以嗎?」

葉琛能說什麼呢?只能答應她幫助她聯繫買主。無論能換多少錢,只要有一線希望就應該盡百倍努力。

掛掉電話,葉琛陷入了沉思。如果馮琳真的已經走到了山窮水盡的一步,那點首飾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呢?這個重擔壓在這個家庭身上,毫無喘息的餘地,他們還能挺過難關嗎?

葉琛靠著勤工儉學存的最後八百塊錢,通過微信也轉給了馮琳。馮琳沒收,第二天又退了回來。

葉琛通過考古系的同學很快聯繫上伏龍山文化市場的文物販子。販子叫沈醉翁,而且他身份證上也是這個名字!要麼他的家庭出身是書香世家,要麼就是手眼通天的騙子,自己改了名字。

交易的地點是伏龍山文物市場,馮琳好像做出了很大的抗爭似的才走進了文化市場。

沈醉翁戴著眼鏡,看了半天,又看看馮琳和葉琛,把金釵、幾串珍珠項鏈和翡翠鐲子兩對往前推了半寸。

他說:「看樣式有點意思,可是材料太次了。」然後說了一堆連馮琳都沒聽懂的話,「一口價,最多給你5000。」

馮琳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一下子把東西全部收了起來,轉身就走。葉琛看的出來,她是多麼希望對方是個不識貨的假把式。

只要是個假把式,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不賣了。這些都是祖傳的家珍,更是她最後的尊嚴和寄託。葉琛相信,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變賣生命。

可還沒走出十步,就被沈醉翁叫住了:「這位太太,看得出你也是懂行的人了吧。我不賺錢怎麼收你的貨?這樣吧,這是八萬塊,要錢就留下,不要,我也不糾纏你。」

馮琳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神也木樗樗的,她心裡當然知道關於這批珠寶的價值,當沈醉翁給出一個不算很低的價格后,她知道,今天她是最終要和這些寶貝說再見了。她喃喃地說:「天黑的好快呀,列祖列宗,你們會原諒我的吧。」

賣掉首飾后,她轉身走進去的時候,腿腳就如灌了鉛,每一步都像走在鋼刀上。

「去散散心吧。」他想平復馮琳的失望和傷心,試探性地提議。

「我想看看落日。我想去人少的地方,我想哭一會。」馮琳淡淡地說。

葉琛見她搖搖欲墜的樣子,煞是心疼,扶著她的胳膊,緩緩地走在夕陽下的公園裡,木葉依舊葳蕤,只是走在綠茵下的人,少了血飲狂歌的少年氣。

「他們能夠放了高洋了吧?」馮琳突然問。

「他們只看結果,不過我想應該差不多了。」

「他們說的是十萬。」

「還有幾天,我會想辦法。」

「不,你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能想什麼辦法,還是我去找童海軍借。」

「童海軍?」這個名字還是第一次聽說。

「他是我單位的一個副處級幹部,他說過我有困難就去找他。」

「可是你寧願賣掉最不願意失去的家傳首飾也不願意求他,為什麼現在想到向他借錢呢?」

「唉!」馮琳長嘆一聲,「畢竟求人不如求自己。我現在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她一詠一嘆之間好像隔著幾個世紀的無奈。

葉琛憑著他對馮琳的了解以及對人世間的洞察,頓覺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馮琳躲開了本來靠她很近的葉琛,對他說:「你快點回學校吧。」說著又遞給他一張銀行卡,正是當初葉琛給她的那張,「裡面的錢還沒花著,以後不要管高洋了。你們本不是兄弟,高洋就像扶不起的阿斗,我真怕還不起你。」

「伯母——」

「不要再說了,就這麼定了!」馮琳聲色俱厲,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幾乎是命令式地,由不得葉琛不收下。「你到時候聯繫他們,我要一分不少地贖回高洋。」

馮琳深深看了葉琛一眼,腳底下加快了腳步,很快就消失在暗夜裡。

葉琛孤零零地回到學校,宿舍里的舍友們一個個就像打了雞血般玩著遊戲,他們的世界單純而明亮。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他們很難想像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甚至就是隔壁,還有像馮琳和高洋這樣無奈和凄慘的人。

略顯落寞地吃過了晚飯後,葉琛頓覺身體好累。這時候,好死不死的老耿給他發了一條微信:你想好了嗎,兄弟?

葉琛毫不遲疑地回了一行字:想好了,謝謝你了,不去。

微信又來:一場兩萬!

回答仍然是讓人失望的兩個字:不去。

對方卻沒再回信息,葉琛以為世界就此清靜了。孰料又發過來一條微信:這個人你認識嗎?然後曝了幾張黑咕隆咚的照片,影影綽綽地看著像他認識的人。

葉琛微信:你跟蹤她?

老耿微信:不巧碰見,順路觀察了一程。順帶誇誇你,你心真大。

葉琛微信:你想說什麼?

老耿微信:(一個奸笑。)她應該是遇到了麻煩了。

葉琛微信:遇見你就是麻煩。

老耿微信:呵呵。你的事沒處理完呢。出來吧,你會感激我的。

然後老耿發了一個定位。定位在靜雅大酒店。

葉琛本來不想理會陰魂不散的老耿,可是老耿及時曬出了跟蹤馮琳的偷拍,這不得不引起了葉琛的極大關心。

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他想幹什麼?他為什麼說我心大?

葉琛腦子裡一時間裝滿了十萬個為什麼,疑竇叢生。二話不說,葉琛發動了日晒雨淋多日的野驢牌破自行車,目標靜雅大酒店。

在酒店的大廳里,沙發等待區,老耿戴著一個帽子,故意把帽檐壓得很低,不仔細瞧,幾乎認不出他。

葉琛挨著老耿坐下了,老耿神神秘秘的說:「不得不說,你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相信了我。」

葉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你這次很有信心。」

「看吧,你還太年輕了點。」老耿說完,雙臂環在腦後,順勢一躺,很舒服地縮進了沙發里,「我老耿至少不會騙你。」

正在聊天的工夫,大門外進來一個油膩的中年矮胖禿頂男人,用四個字形容他最好不過:腦滿腸肥。他進門后,警覺地掃視四周,然後按下了電梯。

和葉琛發現這個男子的同時,老耿遞上了話:「童海軍。」

「什麼?」

「金城出名的虐待狂,你不知道吧?」

「你竟然偷聽我說話?」葉琛先想到的是他的隱私。

「不錯!」老耿供認不諱,甚至是義正詞嚴,「我聽到了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人的話,我還聽到了你說的話,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對你說謊了!」

葉琛愣住了。

「剛才的那個男人叫童海軍,是一個虐待狂,他的人生樂趣就是虐待雌性動物,把她們綁起來,抽鞭子。雌性一叫,他才興奮。還有很多玩法。嘿嘿。這一切本來和你無關,但一會這個男人的電梯會在23樓停下,敲開一個門。而開門的就是你所認識的人!」

葉琛聽的臉色煞白,七竅生煙:「你說開房的女人就是馮琳?」

老耿說:「她騙了你,她不是借錢去的,她是在毀滅她自己。」

葉琛腦門全是汗珠兒,六神無主。忽然抓住老耿的手說:「耿哥,你說什麼法子救她?」

老耿看了一眼電梯,回過頭來對葉琛說:「很簡單,只需要相信我。」

「老子他媽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相信你!不要繞圈子了,不就是地下拳賽嘛,老子打他娘的!電梯已經停在23樓了,你快點說!」

老耿好整以暇地說:「我去前台打電話,說她兒子已經沒事了。就在你剛進門的時候,我已經110了,估計等那女的出來,條子就要上去服務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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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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