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23. 孝兒回家了?還有馮氏?
和外頭的腥風血雨不同,落英院里還是一派祥和。
芸姐兒所在院子的小門房已經修整完畢,她來落英院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到了,這幾日辭顏身子不好,是以她總是過來照看一二。
正屋之中,辭顏一邊給茜姐兒喂飯,一邊聽著玲瓏「小聲抱怨」,旁邊的芸姐兒則和萱姐兒在比照著畫圖紙,這圖紙上面勾勒的正是四五歲大的孩童衣服,以萱姐兒做模特,芸姐兒不停換布料和配飾,力求打造最好看的效果。
「之前就說給咱們姐兒好好過周歲的,怎麼又出這麼多幺蛾子?」玲瓏一邊給芸姐兒整理著布料,一邊同辭顏抱怨著,「你呀,這種話就在院里隨便說兩句好了,如今外頭事情躲都來不及,可別招些別的事情回來才好。」
「二奶奶,奴婢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這大奶奶的頭七都過了,您為何還不肯把那事告訴少爺和太太呢?她們若是知道了,定然會給你把這身份擺正了的!」玲瓏其實心裡最芥蒂的還是這個。
辭顏又懷孕了,有一個多月的身孕,正是琥珀生產那日她昏倒后,大夫來了檢查出來的,玲瓏和芸姐兒聽了都不由得為她高興,整日里就是想著要怎麼給她補身子的,只是辭顏似乎並不那麼開心。
大夫開了些安胎藥,囑咐她多多休息,得了診金又被好生送了出去。大夫走後,辭顏就告訴僅知的幾人要保守秘密,原先玲瓏還有不願,誰知家中突遭橫變,就算她有那個心思去說,恐怕院里的其他人也沒心思聽吧,於是只好作罷。
如今事情過了風頭,她自然還是想說服辭顏把此事講出來的好。
「再過些日子吧,好歹等大奶奶入土為安了再說吧。你現在去說,不是膈應大姐兒她們嗎?若是平添些麻煩,於我又有什麼好處呢?」辭顏淡定的說著,手裡的勺子又舀了滿滿一勺,遞到茜姐兒嘴邊,一下子就被她吃個乾淨。
芸姐兒笑笑,她雖來這裡的時間不久,可她對辭顏的了解倒是比玲瓏還要透徹些,把手裡的面料又遞了一塊過去,說道,「玲瓏姐姐,也是為了二嬸嬸好,可是,韜光養晦於目前的情況而言才是最最適合的。嬸嬸有孕的事情,說出來是可以得緩二叔和嬸祖母的難過,可薇姐兒和蓮姐兒呢?她們的母親才剛去沒多久,最是擔憂害怕的時候,這要是知道了二嬸嬸有孕,會不會多想別的就不好說了。」
「正是這個理兒。」辭顏有些欣慰的點點頭,要說這芸姐兒啊,是真的和她胃口,二人如今相處的可是越發順遂了,勝似親生母女一般,如今她十四了,明年的及笈之後,這找婆家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了。
她可得好好給參考參考,這樣也才對得起這段日子以來她的幫忙。
玲瓏聽了她們二人的話,也就不好多說什麼,正好,香梨端了葯來,辭顏一飲而盡。
因為這些糟心的事,錢喻禮心情一直不大好,正好又趕上錢家的生意在外地出了點差錯,他就急急忙忙的趕了去,臨走之前來落英院看了看母女三人和外甥女,「這次我去,打算把昌兒也帶了去歷練歷練,你就在家裡同二嬸好好住著,若是有什麼不如意的,等我回來了再說。」
這句不如意,說的其實就是錢太太那邊的事兒。
這幾日,錢太太的病反反覆復,吃了好些葯也不見好,只得請了道觀里的師傅來做法,師傅混說是芸姐兒和她有些衝撞,所以身子才一直不大好,為此錢太太心裡可是有些不樂意的,甚至把琥珀難產而死的事情也代入了部分進來,總是想著她們一家本來平平安安的,是大房的兩個孩子來了以後才出這麼多事的。
是以,找了好些個借口為難她們姐弟二人,一會兒說要讓她們儘快搬出去,一會兒又說什麼芸姐兒的命格硬,對全家的運勢都會有所影響等等,直把錢老爺和錢喻禮氣的都不願搭理她。
芸姐兒私底下哭過幾次,但為著蘭城父母和祖父母的期許,她又不得不忍下這口氣來,對著二叔錢喻禮說道,「二叔放心,我不愛出門,這些日子就在二嬸院子里同兩個妹妹玩兒就是了。」
「那就好。」錢喻禮聽了這話,也覺得大哥大嫂教養的孩子總是不錯的,對著辭顏又囑咐了幾句注意身體,就先離開了。走之前把心腹錢貴給留下來了,讓他在外院伺候著,若是有個什麼消息也好在他們之間通傳一二。
所幸,家裡還有錢老爺鎮著,錢太太也不敢過分出頭,只不過在院里說了幾句不中聽的,於落英院中的各人都無傷大雅,全當聽不見就是了。
日子匆匆而逝,枝頭的石榴,柿子統統掛了果又摘光了,等到第一場初雪下下來的時候,距離錢喻禮離開家中已經過了兩個月之久。
落英院正屋之中,暖爐和地龍都燒得熱熱的,屋裡顯得格外暖和。玲瓏還有甜杏,香梨都在裡面伺候著,手裡縫縫補補的做點針線活。
坐在明窗之下的辭顏,穿著兔毛滾邊的寬鬆棉袍,頭髮只簡單的綰了個髮髻,用根梨木簪子固定,並未施粉黛,但瞧著面色十分紅潤。這胎懷相很好,已經快四個月了,她也沒有孕吐和不適的癥狀,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的精神也好。
杏黃的棉被蓋好在腿上,手裡還抱著一卷閑趣軼事,對窗仔仔細細的讀著。對面炕上坐著的芸姐兒正教萱姐兒正一筆一劃的描著紅,她人雖小,手力也不大,但描紅這些日子,寫出來的字倒也周正了許多,這都是芸姐兒教導有方。
屋外頭,雪花還在一片片的飄著,氣溫十分低冷。院子里也沒什麼人,除了在正屋伺候的,其他人都被玲瓏打發到廂房裡值守,那裡有火爐,要暖和的多。突然見得門外進來了個青色身影,走近一看,才發現是穿的厚厚的錢貴。
玲瓏瞧見他來,倒是高興的很。「爺又寫書信了?」說罷就讓他進了廊下,替他掃了掃身上的雪,「嗯。特送過來給二奶奶。」
「二奶奶在裡屋呢,我帶你進去。」
「多謝玲瓏姑娘了。」
乍然進到這暖和的屋子裡,錢貴忍不住一哆嗦,見著辭顏后就忙給她見禮,「請二奶奶安。」
「快起來吧,玲瓏,給錢貴拿盞茶來,還有些果子點心的,」辭顏放下手裡的書,對著他溫婉的笑著,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和煦和派頭了。
「謝二奶奶賞,這是爺剛送到家裡的信,特送來給二奶奶看。」說罷就從懷裡掏出那信,不厚,但帶著些許體溫,辭顏接過來不由展顏一笑,他的書信倒是送的勤快。
芸姐兒在一旁捂嘴偷笑,「二叔可真是有趣,三五日就要讓人送了信來,莫不是怕二嬸嬸太想他?用書信以慰藉之?」
「你這丫頭,渾說什麼呢?」辭顏笑罵道,嘴上雖這般說著,但手裡拆信的速度可是快的很,展信一看,三言兩語,話不多,就是同她說說,在外地都見著什麼了,又發生了些什麼等等小事。
玲瓏端了茶進來,茶托旁邊還有錢貴平日愛吃的果子酥,錢貴瞧了心裡感激,拿眼直感謝她,她笑笑,轉而又對辭顏問道,「二奶奶,爺可說了什麼時候歸家啊?」
「怎麼的?你著急了?」辭顏打趣她,說完就拿著信封笑的前仰后翻,玲瓏瞪大了眼睛,若不是錢貴在場,恐怕要上前去撓她兩下解解氣才好,「二奶奶說的什麼話?我這不是擔心爺若是久久不歸,會有……會有什麼別的事情嘛。」
她心裡擔心的,其實是辭顏的肚子,如今是衣服穿的寬鬆,因此也看不出什麼來,若是再有兩三個月,孩子月份大了,總歸是要少爺在家裡陪著,鎮著,她才放心的。
辭顏明白她的意思,見她這般模樣也只好收了笑聲,「爺信里說了,還要再耽擱些日子,還有兩個月不到就過年了,在那之前肯定是要回來的就是。別擔心了……」玲瓏撇嘴,二奶奶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說什麼。
錢貴不懂她們主僕二人的啞謎,只是瞧著感覺辭顏有些不同,於是問道,「二奶奶可有書信要讓我帶給少爺的?那送信來的人還在外院候著呢。」
辭顏想了想,覺得有孕一事還是當面說的好,她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他知道自己懷孕了會是什麼表情,於是展信一封,不過說了幾句家長里短的話,也就給了錢貴,拿到信件之後,錢貴伏了伏身子,又冒風雪而去。
看著外頭的雪花飄個不停,滿院子落的茭白一片,辭顏心中既安寧又有些小期待。
臨近年關,錢太太忙得腳不停歇。這操持一家上下的各種過年之事,原本是想讓辭顏來弄,可錢老爺主意定,知道大哥家的孫女不受她待見,為防她找岔子找到兒媳婦頭上,所幸直接下令,借口兒媳身體不適,頭風發作,當不得家,讓錢太太做主就是。
大權在手,又見辭顏和芸姐兒二人都躲在院子里,不肯出門半步,她也就無處可撒氣,這麼一來二去的,自然對落英院的注意就少了許多。
「什麼?孝兒要回來了?」正在處理家中添置年關物件,翻看著賬本的錢太太突然聽到何媽媽來報,話里滿是驚訝。「是啊,老爺讓人把西側院打掃乾淨,說是要讓二少爺……住下呢。」
說到二少爺一詞,何媽媽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錢太太手裡緊緊的攥在帕子,原本屋裡暖和的如春日般,此刻的她卻手腳冰涼,心若跌到谷底,屋子裡安靜的只剩她的喘息聲,片刻之後,她才問道,「那馮氏呢?也跟著回來了嗎?」
「是的。」何媽媽如實回答,看著錢太太愈發慘白的臉,她有些不忍心,可是也沒辦法,大房嫡出的孫兒一直沒有著落,可遠在莊子的庶出一脈可是孫子都生了兩個了。
「哼,當初他們娘倆放了那麼大的錯誤,若不是我發善心給他們求了恩典,他們也不會只是被攆到莊子上,說的好好的,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如今才過去了幾年,就著急著往回趕了?是打量著我大房沒有嫡出的孫兒,來爭家產來了嗎?」
錢太太氣的手抖,臉色也是青白轉換的,似是有潑天大的火氣沒處撒,「也不知是做了什麼孽,娶了四個回來,竟一個孫兒都沒給我留下,若不是……若不是劉氏和那個歹毒的絮兒,我的孫兒……孫兒……也不至於還未見天光就死了。」
說道此處,老淚縱橫,原本保養得當的她這些日子以來,生生磨老了幾歲,不似平日里的圓潤富態,顴骨都有些凸出來了,未免顯得刻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