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機
魏桑瑤小心翼翼的回了飛尋宮,原以為要挨一頓訓,誰知淑妃在出了上清宮,便被德妃請走了,她舒了一口氣的同時,更加擔心起淑妃會不會在德妃那裡吃了虧。
不過想到近日來明德帝對德妃的越加疏離,想來她也不敢過於放肆。
天色漸晚,魏桑瑤見淑妃遲遲不來訓話,奔忙了一天的她等不來,便遣了兩個宮女值夜,早早地回了房間。
魏桑瑤沐浴的時候,瞧見了腕間的緣機繩,白日里在見到閻王魏恆的時候,緣機繩就像是發了瘋一樣的散發出灼灼的光,若不是肉眼凡胎瞧不見,她指不定會被當成什麼妖怪。
而現在,緣機繩就像一根普通的紅繩系在腕間。
這根繩子伴了她十五年。
她剛出生的時候,魏國接連下了七日的雪,她生在歲初,這一場雪響應了「瑞雪兆豐年」,隨後便是她滿歲抓周禮上,偶得元嬋大師批命,言她一生貴不可言,但命中有一劫,遂贈了她一根紅繩,保她平安。
因著這個原因,明德帝對她很是寵愛,連帶著她母妃和哥哥魏霖的身份也水漲船高。
閻王在送她到凡間的時候曾說,會給她一個富貴的命格,還會給予她一定的特權,現如今富貴的命格有了,可是這個特權,到底是什麼?
魏桑瑤出神地響著,直到房間內一聲清咳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清咳聲?
她猛地回頭,便看見閻王爺一身玄色袍子,上半個身子飄在空中,下半身空蕩蕩的,一張臉都是血,眼珠子都快從眼眶中蹦出來了,見魏桑瑤回頭,他張大了嘴,露出裡面尖尖的獠牙……
魏桑瑤翻了個白眼。
她走到圓桌旁坐下,拿出兩個杯子,倒滿水,將其中一杯送到嘴邊,啜了一口,閑閑道:「你們閻王府是否太過清閑了?」
閻王停下扮鬼的動作,素手一揮,便恢復了平日里那幅仙風道骨的模樣,走到桌邊坐下,也拿起了一杯水。
「本王日理萬機,自是不閑。」
魏桑瑤不置可否。
閻王見她不搭腔,也不惱,慢悠悠地從衣袖中摸出一捲紙,輕輕地放在桌子上,下巴微抬,道:「本王曾許諾給你一份特權,喏,便是這個了。」
魏桑瑤伸手去翻那一捲紙,便瞧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寫著小字,不耐煩地將紙一丟,皺眉道:「這都是什麼,我最不喜歡看書了。」
「嘁,無知小兒。」閻王輕嗤,「這是本王親手抄寫的魏恆的這一生所經歷的大大小小的事,乃是天機。」
「天機?」魏桑瑤重新伸手去翻,她隨意翻開一頁,便瞧見最頂上寫了「中秋宴」,下面便是用小字寫的密密麻麻的,她大致掃了一眼,這一張紙上便是寫的魏恆去參加中秋宴遇上了什麼困難和陰謀。
「這麼厚一疊?」魏桑瑤驚了:「不會每一張都代表了他遇到的困難吧?」
閻王點頭:「有些事寫了兩三張。」
「你要做的便是看完這些,在危險到來之際,替他逢凶化吉,每當你化解一個,對應的紙張便會自己消失,變成一張普通的白紙,就像這個,」閻王從一堆紙里抽出一張,魏桑瑤瞧去,那張大小外觀同其他紙無二,但紙上一個字也沒有。
「這張紙便是魏恆十八年前所遇到的困難,不過他自己已經化解,所以紙上沒有字。」閻王說著,吹了一口氣,便燃了一陣藍火,幽幽的將紙燒成了灰燼。
這便是天機。
閻王做完一切,回頭看向魏桑瑤:「說了這般多,你可明白了?」
魏桑瑤點點頭。
閻王便又恢復了那般不正經的模樣,他措手笑道:「本王還有些忙,你的特權已送到,自己好好參讀,本王就先走了。」
說完,一陣陰風刮過,方才閻王待過的地方已是空蕩蕩,只留下魏桑瑤替他倒的那杯水,顯示他的的確確來過。
魏桑瑤哀嚎一聲,任命地拿起手中的厚厚一疊的紙,坐在桌子邊,慢慢的看了起來。
明德四十五年,冬,長樂公主及笄禮,明德帝命淑妃操辦,宴邀群臣,焱王魏恆出席,卻遭二皇子魏遠設計……
明德四十六年,夏,賞荷會上,焱王魏恆遭六皇子魏堅等人排擠……
……
明德五十一年,春,蠻族士兵突然發兵襲擊房州城,焱王魏恆在群臣推舉下……
魏桑瑤看著看著,便開始不停的打瞌睡,後來實在堅持不了,便頭一歪,趴在圓桌上睡著了。
而此刻的焱王府,魏恆寢殿中,卻悄然溜進了兩個身穿夜行衣的人。
床上的人閉目沉睡,似是睡的極沉,兩個黑衣人輕手輕腳地行至床邊,互相對視一眼,待從彼此眼中看見堅定,微微點頭,便忽的伸出手,一把寒光可見的刀在窗戶透出的月色下微微泛著冷,竟是直逼魏恆的要害所去。
床上沉睡的人忽然「唰」地一下睜開眼,在兩個黑衣人落刀速度快的可見殘影的情況下,一個側身躲開那把刀,又在黑衣人一擊未中準備逃走的情況下,快如閃電般的伸出右手,扼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脖頸,輕輕一扭,那人便沒了氣息。
「呵。」魏恆輕笑一聲,看著已經逃至床邊的黑衣人,右手輕輕一動,便見那個已經半腳跨出窗子的黑衣人突然身子一軟,竟是一下便死了。
魏恆看著頃刻間便沒了聲息的兩個黑衣人,從床頭輕輕地拿起一方白色的帕子,動作緩慢地擦了擦右手,又將帕子扔在其中一人的屍體上,薄唇涼涼的吐出幾個字:
「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魏恆慢慢的走到窗邊,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天邊漸漸地泛白,似是快要天亮了,卻也是人們睡的最熟的時候。
「指引我回京城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呢……」魏恆出聲,聲音低的幾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