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種種
第十章種種
第二天一上班,內線電話就響了起來。李萌拿起聽筒,以為是前台,卻聽到了師兄的聲音。劉一帆問她有沒有時間,他需要跟她商量導師前兩天那封郵件所交辦的事。李萌看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說上午九點半之前都有時間,劉一帆說他也恰巧那個時間段空著,兩個人決定到小辦公室去開個會。
李萌抱著手提電腦走進小會議室時,劉一帆已經在了。李萌把手提和藍牙的投影儀連接在了一起,電腦上的郵件內容就投射到了白幕上,信是導師寫給他們兩個人的,除了給出了一些對他們科研最新進展的反饋以外,主要內容就是下一步諮詢室要開展和公安部的合作。其實,涉獵這種工作範疇是工作室當初能夠得以順利建立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們工作室的建立離不開導師在公安部高層關係戶的支持。不過,在工作室剛剛起步的頭幾個月里,因為一切的工作、人員都處於磨合中,諮詢師離開工作室去參與有相當挑戰性和一定危險性的公安部的工作,時機尚不成熟。如今工作室的一切都已步入正軌,擴招的諮詢師也都已經紛紛正式上崗開展業務了,他們的科研也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因此,導師覺得他們兩人現在可以騰出手來,實現當初他對公安部的承諾了。
郵件中列出了公安部在D市的聯繫人和聯繫方式,具體的約見時間就由他們兩個和對方商定。對方會把一些比較棘手的案子拿出來讓他們幫忙,他們的責任是提供犯罪嫌疑人的側寫或提供其他警方所需其他服務。李萌和劉一帆對了一下各自的日程,商定了約見公安部聯繫人肖龍的具體時間和以後對案子的跟進方式。
原則上,他們兩個將一起跟進同一個案件,以劉一帆為主導,李萌輔助,所有與案件相關信息的收集整理則由李萌負責。一旦他們中的一個人因著已有的諮詢預約需要暫時缺席時,另一個人將負責保證信息收集的完整性,以確保雙方都能及時準確地掌握所有相關信息,為做出正確的側寫提供良好的基礎和前提。兩人在微信上建了個群(劉一帆到國內以後跟李萌一起買了部中國手機,微信的各項功能用起來比她還溜),打算回頭把肖龍也拉進來,這樣大家溝通起來會更加方便。小會開到最後時,李萌當著劉一帆的面給肖龍去了個電話,商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他倆需要在下周一上午九點到公安部在D市的辦公樓出現。通話結束之後,兩人商定,屆時提前一小時在工作室樓下集合,李萌接上劉一帆后再一起過去。他倆其實都有點兒興奮,他們在美國的時候跟著導師也曾接觸過一些案件,做過類似的側寫工作,但那時他們是跟在導師後面,以助手的身份出現的,現如今,他們即將在這方面獨當一面,自己挑大樑了,這樣的機會可遇而不可求,因為它非常鍛煉人,可以讓他們的業務能力迅速增強。當然,他們在提供諮詢的過程中仍要不斷地嚮導師彙報,或者在遇到困境時嚮導師求助。其實有導師這位大神在他倆身後站著,讓他們心裡更加踏實,恐怕需要求助的可能性反而更小了些。
望著李萌亮晶晶的眼睛,劉一帆脫口而出,「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慶祝一下?」
「啊?昨天咱們剛喝完,怎麼今天又要去?去公安部之前,咱們不需要提前做點兒準備嗎?今天已經是周五了。」
「剛才肖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他暫時不能把案件資料發給我們,我們需要先簽保密協議。雖然咱們工作室和公安部已經有了一份戰略合作協議,但這是國家規定的事情,誰也不敢違背。所以,咱們唯一能做的準備就是準備好心態就行。再說,你我總是要吃飯的,不是嗎?」
「呃,這倒也是。不過今天咱們別搞得像昨天那麼晚了,我明天還有事吶。」
劉一帆聽了心裡一緊,試探道,「明天不是周末嗎?你還能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嗎?你那個當日事當日畢的強迫症個性,不會還有工作遺留到周末吧?」
「不是工作,是約了朋友見面。」
「你約了朋友?你們要一起出去玩兒嗎?能帶上我嗎?」劉一帆目露艷羨,渴望地看著李萌,那樣子像是一隻求主人帶它出去遛彎的薩摩耶。雖然師兄的要求有點兒踩線,可看著他眼中的渴求,想到他一個人孤身漂泊在異國他鄉,周末無人陪伴的各種寂寞和凄涼,李萌發現自己無法說出那個不字來。
「我能先問一下我朋友好嗎?」李萌露出一絲為難來。
「好的,你問吧。其實我也想多交點兒朋友,這樣以後周末也好能有個伴兒,可以一起出去玩兒一下什麼的。」
「呃,我的朋友不多,比較信任的恐怕只有一個。而那個人你其實已經見過了。」
劉一帆越聽心裡越涼。
「哦?是咱們那天在水庫碰到的那個人嗎?你明天就約了他?」他繼續刨根問底。
「對,就是他。」
骨子裡西方的直接冒了出來,「他是你男朋友嗎?」在美國男朋友這個詞一般是指了有了性關係的男性朋友,或者兩個人擁有穩定的浪漫關係。
李萌被他問的多少有些尷尬,但還是秉承了一貫的坦誠作風,誠實地回答,「還不是。」
「還不是」?那就是她已經在考慮與對方交往的可能性了!劉一帆心裡的警報拉響。上次見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兩人的關係還透著生疏,怎麼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他們就有了這麼大的進展?李萌在感情上一直都是遲緩而被動的,他見過太多的人示好於她,卻沒見過她對誰表達過傾慕之情。所以恐怕是那個男的一直對她死纏爛打來著。不行,他不能再等了!
「你們明天有什麼安排?我跟著方不方便?」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就是說好了周末要見個面。我今天原本也打算和他商量明天的行程的。我一直想到D市的孤兒院去看看,還沒來得及和他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願意和我一起去。」
「去孤兒院做義工嗎?太好了,我也去!」劉一帆嚷嚷道,「我們家一直都有慈善捐助和到福利院、救濟院做義工的傳統。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跟著我媽和我姐去那些地方幫忙了。」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D市的孤兒院有兩家,其中有一家就是你們美國人捐助建立的。如果你也去的話,那我們就去那家好了,你和他們交流起來也方便,也許還能碰到幾個談得來的老鄉!」李萌笑得雙眼彎彎,「哦,你看我,差點兒忘了。」說著她拿出手機來開始撥電話。
「喂,小輝哥嗎?是我….沒事兒,就是想跟你確認一下明天的安排….不是怕你忙嘛…..你明天真的有時間出來啊?……我也沒說你賣身給工作了呀?….你明天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好,那你既然說都聽我的,我就安排了啊?……我想去美國飛利浦基金會建立的那個孤兒院,就在江邊公路大橋附近……哦,對了,我師兄也想跟著一起去,你們上次見過的…….啊,你記得他啊,那太好了!你看咱們怎麼過去最合適?……嗯,好,好的。那就先這樣?我們的患者都快到了,那就先不多說了……好,那明天見。」
「明天早上,楊輝會先過來接你,然後你們一起過去,我自己從家直接過去。你倆具體的見面時間,你們自己商量就好。這是他的手機號,你直接打電話給他就行。我大約九點鐘左右會到孤兒院。」李萌一邊交代著,一邊把手機遞給劉一帆。劉一帆拿出自己的手機,輸入號碼,沒有任何停頓地直接播了過去。
「你好,我是劉一帆,李萌的師兄…….對,對,咱們見過的,在水庫……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過來接我…….明天上午八點半?好的,沒問題。你知道我住的地方?……哦,李萌跟你說過?對,我就在我們辦公的那棟大廈,你車到了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就行,就是這個號碼……那好,明天見!」
…………
第二天,星期六,李萌起了個大早,把昨晚就收拾好的大登山往身上一背,拿了車鑰匙就下了樓。她已經提前和孤兒院打過招呼,說可能會在這兩周過來拜訪。但她想去孤兒院的目的並不像師兄所猜想的那樣,是去做義工,而是對有特殊需求的兒童進行觀察和心理研究。這間孤兒院是七年前建立的,據網站上介紹:十幾年前,一個叫飛利浦的美國年輕人曾到D市的一個孤兒院做義工(就是D市的另一家孤兒院),一呆就是好幾年,後來心臟病突發死在了中國,他去世的時候才二十九歲,沒結婚,也沒有留下後嗣。他的家人、朋友以及他所屬的美國教會,聽到這個消息都深受感動,開始自發地進行募捐,成立了一個用他名字命名的基金會,專門用於在中國的各個城市建立孤兒院。這件事後來曾被美國的各大媒體紛紛加以報道,引來了更廣泛的社會關注和更多更大數額的捐助,這些捐助有來自企業的,也有來自個人的。基金會決定進一步完善自身的管理,還聘請了公正客觀的第三方來對其運行進行監督,以確保基金管理的廉潔與透明。D市的這間孤兒院是該基金會在中國最早建立的孤兒院,李萌在美國的時候就曾聽說過它,回國后則更想著抽時間過去看看。出發前,她也曾查閱過該院的網站,猜想他們的硬體條件應該不錯,結果到了孤兒院的時候還是被驚艷到了。
孤兒院的舊址是江畔公園,再看孤兒院如今建成的樣子,可想而知,當年批地皮的時候,市政府肯把這麼一大塊好地方讓出來,是打了讓孤兒院成為模範機構的算盤。磚紅的圍牆上仍掛著藤蔓濃密的枯枝,春夏秋時的盛景可想而知。進了敞開著的大鐵門,李萌按照標牌的指示把車一路開到了停車場。下車四顧,這裡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寬闊有趣,更像是個主題公園。
李萌看到停車場邊上立著一個巨大的牌子,上面是孤兒院的俯視圖,就走了過去。牌子上標註的功能性建築包括兒童的宿舍樓,教職員工的宿舍樓,活動中心,體育館等。李萌沿著英漢雙語路標一直朝著活動中心方向走去,不過她並沒有一門心思趕路,而是時不時地停下來打量四周的風景。看得出來設計這個園子的人是一個非常愛孩子的細心人,孩子們若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學習、玩耍、鍛煉、嬉戲,將是十分幸福的一件事。在這個空曠寬敞的園子里,李萌彷彿能聽到孩童歡快的笑聲。站了一會兒,李萌才繼續往前走,她現在想看的是,這裡的工作人員是不是能和這裡的環境一樣的優秀了。
園中有行車道,也有樹木草叢中蜿蜒的小徑,整個院子里的功能性建築是相對集中的,估計是考慮到孩子們的年齡偏小,而冬天讓這些孩子在戶外行走容易著涼,所以才把那些樓建得緊密了些,以便減少孩子們從一棟樓到另一棟樓的行走時間。除了功能性建築群以外,園子的各處還設有很多童趣十足的小建築,有蘑菇房子、小遊樂場、運動場等等。景觀式低矮的樹木被精心修剪成各種可愛的動物,有兔子,老虎,大象,不一而足,即使是成年人看見也都忍不住會心一笑。
來之前,李萌已經查到了這個孤兒院孤兒的數量,孩子並不多,一共才三十來個,不過這並不是因為這裡缺乏孩子的來源,而是這裡的孩子被領養的概率非常地高,在全國範圍內都是數一數二的,可能是因為他們和美國的關係比較特殊,所以到這裡來領養孩子的有很多都是美國夫婦。
李萌走到活動中心的時候,發現那裡的設置有點兒像學前班,從大門口信息欄上貼著的眾多照片中可以看出,孩子們在這裡的活動基本上都是參與各種有組織的遊戲或者進行自由活動,當然有些活動是寓教於樂的,比如說計算或者識字。她看到,照片中的一個老師用絨粘布做成了黑板,在上面粘上栩栩如生的小動物,又用各種鮮亮的顏色做成數學符號,教孩子做簡單的算術題。李萌的心裡不由得一暖,這樣又費心又勞力的功夫,必是出自對孩子真心的喜愛。網站上曾介紹說,這裡的孩子到了入學的年齡都會被送到附近的正規學校去上學,晚上再回到這裡來住,所以院里並沒有蓋教學樓。所以,孩子們除了鍛煉身體要去體育館或戶外,大多數時間都會待在這個活動中心裡活動。
走過了照片牆,李萌先看了一下大門內,二門外立著的示意圖,上面標註著活動中心的各個區域及其功能。走進二門,李萌看到,一樓舉架頗高,顯得寬敞明亮,裝修的人軟隔斷的方式隔出了很多的功能區,包括活動區,遊戲區,教學區和餐廳等。根據看菜看的示意圖,二樓應該是各種辦公室,包括財務室,醫療室和教職工活動中心等。李萌低頭看到一個換鞋區,發現這裡可以選擇換鞋或者赤腳,她拖了鞋進屋,放眼看去,所見的一切無不讓她在這寒冷的冬日早晨心生暖意。在設了地暖的地板上四處亂跑的孩子們興高采烈地玩著鬧著,看時間應該是在早飯後做的自由活動,各種玩具散了一地,靠牆處一排排整齊的小椅子看起來是給孩子們休息時候用的,幾個老師三三兩兩地散在屋子裡,有的在和小朋友們玩兒,有的則一邊閑聊一邊瞄著孩子們,看他們有沒有做什麼危險的事情。最讓人心生歡喜的是,這裡的氣氛非常好,就像一個幼兒園一樣,沒有絲毫的壓抑或悲傷,一切的一切都充滿朝氣,生機勃勃。
李萌微笑著和附近的一位員工打招呼,低聲問,「請問你們這裡誰是阿倫?我聯繫過他,是到這裡來參觀的。」被她問詢的員工抬手一指,喏,那個就是。李萌抬頭一看,那個阿倫竟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外國小夥子,此刻正坐在地上,滿面笑容地和一個小女孩玩七巧板。李萌道了謝,朝著阿倫走過去。到了跟前,她俯下身下來,和阿倫打招呼,
「嗨,你好,你是阿倫嗎?我是李萌,兩周前和你聯繫過,想到你們院來參觀的那個,昨天晚上又跟你發過確認簡訊。」
「哦,你好!你好!我就是阿倫!歡迎光臨!」
「你中文真不錯!我在電話里完全沒聽出來你不是中國人。」
「嘿嘿,哪裡,哪裡!我在中國留學有幾年了,現在還在D大中文系讀研究生,以前在美國的時候也在孔子學院學過中文。」
「難怪呢!真的好厲害!嗯,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當然可以,請坐!是我失禮了!」
李萌轉向那個早就停下擺弄七巧板一直盯著他們說話的小女孩兒,伸出手去,微笑著說,「你好!我叫李萌。你叫什麼名字?」小姑娘兩三歲的樣子,梳著兩隻小抓鬮,圓圓的臉蛋兒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好奇地打量著李萌,沒說話。李萌在她的眼中沒有看到恐懼或排斥,心裡一松,聲音含笑,把手又往前伸了伸,「你叫什麼?」
小姑娘轉頭看了看阿倫,後者微笑著柔聲鼓勵她,「告訴姐姐,你叫什麼?」
「我叫包米花。」軟糯的回答,李萌聽了卻差點兒沒噴出來,「Popcorn?」她扭頭瞪著阿倫,阿倫摸了摸鼻子,笑著回答,「很多孩子來的時候都沒有名字。她的名字是我給起的。因為我們都愛popcorn,而中國正好有個諧音的包姓。」「You』vegottobekiddingme.」李萌無語地看著這個行為舉止都比實際年齡要小得多的大男孩,發現自己已經無話可說了。不過這樣一來,兩人之間成功破冰,距離一下子就縮短了很多。李萌起身,找到了衣架,把大衣掛到了上面,又將登山包放在了衣架旁的地板上,只把手機放進了褲兜里,才走了回來重新坐下,一邊和包米花玩兒,一邊和阿倫聊天。
在談話中,李萌得知,這裡的員工共有二十四人,除了幾個管理和財務人員以外,基本上都是老師、育嬰員、廚師、採購人員和清潔人員,有的身兼數職。這些人中只有十四個人是全職員工,其他的都是義工,孤兒院對義工的要求原則上只有一個:穩定。願意到孤兒院做義工的人必須有至少一年的委身於此才會被接納。原因是:工作人員的流動如果太頻繁就會對兒童心理造成不良影響。李萌不可能更贊同這種說法了。借著這個話題,李萌也表明了她的真實來意,她想為這裡的孩子做心理諮詢,主要目的是為了科研,但同時她希望這樣做,孩子們也可以從中受益。如果孤兒院同意的話,她甚至願意支付一定的費用。阿倫說,他在這裡主要負責接待工作,除了客串兼職的英語老師之外,就都在自由活動時間和孩子們一起玩兒,所以李萌的請求他需要和院長商量一下才行。今天院長不在,據說是去市裡開會了,不過他可以把院長的聯繫方式給李萌,讓她直接聯繫對方。李萌道了謝,記下了院長的電話和郵件。
自由活動時間結束了,李萌看了一下時間,八點半了。孩子們被安排到教學區坐下,開始上語文課,其實就是教孩子們識幾個字。大大的卡片,一張張繪滿了圖畫,下面有拼音標註的一個個漢字。李萌看的有趣,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個小孩子重新學一遍才好。用看圖識字的方式進行教學,對漢語這種象形文字來說再合適不過了。這種教學方式在最開始產生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在應用心理手法——聯想與暗示。孩子們看到圖畫,就會自然地按照圖上鎖繪的內容直接說出來,而他們說的內容就是那個與畫面相對應的漢字。這就是聯想。這種聯想一旦重複很多次,無需再看畫面就能說出或者認出相對應的漢字來,這就是暗示,說白了就是假裝的久了就成真的了。
剛才閑坐著的幾個老師已經起身離開,只剩下兩個老師,一個負責教學,一個負責維持紀律。阿倫問李萌要不要參觀一下孤兒院,李萌跟他說,「一會兒還有兩個朋友要過來,等一會兒我和他們一起參觀吧,免得你走兩趟。」阿倫連聲說沒事兒。李萌說她在院網站上查了對方的wishlist,根據對方列出來的願望清單買了一點兒圖書和益智玩具帶了過來,他是否方便接過去。阿倫表示感謝。李萌就走到了衣架那裡,從地板上拎起登山包,阿倫連忙接了過去,帶著李萌上了二樓。二樓的員工休息區旁邊靠牆的地方有塊區域,裡面一排一排的架子上,整齊地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具和圖書。估計是個圖書和玩具的收納區,每次需要玩什麼,就從這裡拿到樓下的活動區去,過後再收回來。玩具和圖書的分類很科學。李萌看了越發覺得這裡的管理真的是在一切的細節上透著用心。她打開登山包,從裡面拿出成套的兒童讀物和幾個經典的樂高玩具來。在看到那些玩具的時候,阿倫的手還流連了一會兒,露出眼饞的神色來。李萌忍著笑,這個大男孩怎麼像樓下的小朋友似的。
把收到的圖書和玩具按照分類整理好以後,阿倫便邀請李萌到員工休息區去歇一會兒。休息區的沙發上已經坐了四個老師,李萌剛進活動大樓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們,幾個都很年輕,二三十歲的樣子,兩男兩女,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從他們就坐和交談的方式可以看出他們中間的親疏,其中的兩個老外很明顯是一對夫妻。
李萌和阿倫就坐后,大家輪番做了自我介紹,便開始閑聊。說到聊天,李萌可是專業的。她不聲不響地問了幾個問題,就摸清了這幾個人的基本信息。那兩個中國人,一個是這裡的全職員工,外地的,是學財會出身的,在孤兒院里做會計兼數學老師;另一個則是義工,是個為家族生意打工的富二代,工作時間自由,家裡是做生鮮食品物流生意的,孤兒院的食物來源和物流都是這個富二代幫的忙,小夥子穿著和言談舉止都非常接地氣,讓人生不出隔閡之心來。那兩個老外是D大外語學院的外教,不上課的時候就在這裡做兼職。他們已經從這裡領養了一個女孩兒,不過他們領養的孩子白天還是在這裡上課玩耍,就像上幼兒園一樣,只是晚上跟他們回家。
李萌深知,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如同照鏡子一樣,你希望別人怎麼對你,你就要怎麼對別人。所以,當被問到身份和來意的時候,李萌也沒有絲毫的隱瞞。幾個人對她的職業深表興趣,紛紛表示想讓她幫自己做個心裡測試。李萌看著他們眼睛里的亮光,嘆了口氣,這樣的目光她見得太多了,便無奈地攤著手提醒他們,自己不是女巫,沒有水晶球也沒有塔羅牌,只有心理測試題庫。對方聽了,那一副想讓她算命的樣子才有所收斂,不過大家還是互相留了聯繫方式,希望以後能保持聯繫。說得正熱鬧的時候,樓梯那裡傳來了腳步聲,李萌側頭一看,便站了起來,向阿倫和另外四個剛結識的新朋友介紹,「他們是我的朋友,今天也是來這裡參觀的。」
劉一帆和楊輝兩人一前一後地朝著他們走了過來,應該是從外面進來后,沒做什麼停留就直接上來了,兩個人仍穿著大衣,身上帶了一絲寒氣。李萌沒等他倆坐下,就跟阿倫商量,是否現在可以領著他們三個一起去參觀一下孤兒院,省得一會兒孩子們下課了,他們幾個人在場,會打攪到這裡的正常工作。至於讓劉一帆多交幾個朋友,可以等他們參觀回來再說。不過離開之前,她還是簡單地介紹了在座的幾個人幾句,劉一帆在異國能見到老鄉,總會感到興奮和親切的,他用英語迅速的和那對美國夫婦聊了幾句,才跟著等在一旁的他們一起下了樓。
阿倫和李萌穿上大衣,四個人又都換了鞋,才跟著阿倫這位嚮導開始逛起了院子。其實從停車場到活動中心,三個來訪者已經看過了不少的地方,只不過有點兒走馬觀花,現在跟著阿倫,聽著他一一指出哪些運動器械適用於哪些年齡段的孩子,其他的設施又都是什麼功能。在園中比較偏遠的地方,還有個小操場,地上鋪著染紅的橡膠顆粒,非常專業的一個小型運動場,裡面可以打網球、羽毛球、籃球,還有單雙杠等器械,一看就是成人用的,果然阿倫說這些都是專門給職工鍛煉用的。當然體育館內的設施更加齊全,可以充分滿足孩子和成人的各種運動需求。宿舍樓是按兒童的年齡和性別來分的寢室,每個寢室內設套間,供育嬰員陪住,以確保孩子起夜、喝水等需求能得到及時的照料和滿足。這裡的管理幅度是,一個老師或育嬰員最多負責六個孩子。寢室里的各種設施完備,幾乎所有的設備都考慮到了孩子和成人的差異。劉一帆一邊看一邊點頭評價說,這裡設計的合理性和設備配備的先進性在美國也算是不多見的。阿倫非常真誠地感慨,這些就都要歸功於捐助者的無私與慷慨以及孤兒院從上到下管理者的能力與責任心了。李萌聽得明白,阿倫口中說的管理者包括美國管理基金會的那些人,因為孤兒院主要設施的添置都需要先通過他們的審批。
不知不覺中,劉一帆和阿倫聊到了一處,兩個人開始用英語熱烈地交談,楊輝則退後了一步與李萌並肩地走在了一起。參觀得差不多的時候,幾個人又回到了活動中心。孩子們下了課,又在四處瘋跑瘋玩。李萌在一樓大廳找了把靠牆的椅子坐了上去,打算觀察一下這些孩子在動態環境中的表現。阿倫先上了樓,劉一帆跟李萌說自己一會也要上去找那對美國夫婦繼續聊兩句,李萌就拜託他幫忙打聽一下這些孩子的來源和一切他能問出來的關於孩子的信息。楊輝在他倆說話的時候也拉了把椅子,坐到了李萌的身旁。劉一帆看了楊輝一眼就轉身上了樓。李萌一邊和楊輝小聲聊著天,一邊觀察著這些孩子。
楊輝告訴她,他們過來的時候一路都挺順利的,到了活動中心以後,問了一下,知道她在樓上就先上去找她了。李萌注意到這裡的孩子男孩兒比例居然不低於女孩兒,而且,這些孩子看上去竟然都非常的健康!一般來說,父母放棄孩子的主要原因是孩子出生時就患病,家庭負擔過重或覺得不吉利才將嬰兒丟棄,在中國被大量拋棄的孩子只是因為得了兔唇;又或者生的是女孩兒,家裡卻只想要男孩兒這種勞動力,覺得要女孩兒太吃虧了,不能幹不說,長大了還要嫁人;再有就是非婚生子等原因。可她看來看去,卻發現前兩種情況在這裡居然都不存在。孩子大多數在兩歲和三歲之間,普遍都能或獨自玩兒得開心,或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只有個別的孩子會無故四顧大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這些外來的陌生人,給他帶來了某種不安感受的緣故。李萌看到那個大哭的孩子便開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楊輝發現李萌突然變得沉默,臉上的神情隨著她視線的移動不斷地變換著,直到她神情放鬆了下來,才開口問她,「你是來這裡做觀察研究的嗎?」
「難不成你以為我是來做義工的?」李萌似笑非笑地看了楊輝一眼。
楊輝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是個工作狂嗎?平時上班那麼忙也就算了,怎麼到了周末也不知道歇一歇?」
「……也不全是為了做研究。心理學的主要理論之一就是一個人的一生基本定型於他六周歲之前。用形象一點兒的話說就是人內心愛的地圖在六歲之前就完成了繪製。成人大多數的心理問題都是兒童時期造成的,而對幼兒心理影響最大的則是他們的原生家庭,父母或者父母的父母,或者其他代替這些人伴隨他們成長的人。我個人覺得,與其等著這些問題已經到了難以改變的地步,不如多關注一下這些問題形成時期的兒童。我從美國回來之前和導師聊過這個問題,兒童心理學其實是成人心理學的根本,但因為諸如,孩子不擅於表達,或者對兒童進行心理諮詢不如對成人的收入高,容易出成績或出名等等各種原因,真正願意靜下心來做這方面研究的人並不多。比如你我,我們的很多心理問題,選擇傾向都是原生家庭造成的。雖然這些問題的爆發似乎都延遲到了我們的青年時期,但其實如果認真追溯起來的話,它們的形成時間要早得多。然而,觀察孩子必須先徵得孩子父母或其他監護人的同意,而大多數父母根本就意識不到自己孩子的問題,或者更準確的說,他們根本無法接受孩子的問題正是他們自己造成的,他們是對自己孩子造成傷害的人。所以,出於無奈,我只能先從這些不在家庭中的孩子入手,開始觀察與研究。但孤兒院的孩子喪失了原生家庭,他們已經變成了一批有特殊需求的兒童,他們的問題只會更多。所以,我才聯繫了D市的這兩家孤兒院,看看自己能為這些孩子做點兒什麼。今天來這家孤兒院主要是因為師兄是美國人,而這所孤兒院是美國人建立的。過幾天,我還會去參觀另外那家孤兒院的。」
「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你說的也都很有道理。不過歸根結底,這些難道不還是工作?你就不能好好休息,輕鬆地度個周末?」楊輝還是不肯輕易地放過李萌,這傢伙太不懂得愛惜自己了。
李萌沒再看楊輝,而是雙唇緊閉,直視前方,眼睛里無數情緒翻滾著,仔細看去又像是空洞無物。楊輝覺得不對,坐直了身體,抬手,輕輕碰了碰李萌的胳膊,「李子,你怎麼了?」
李萌說不出話來。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恰好在這個時候,阿倫從二樓的樓梯那裡探出頭來,叫他們上樓。楊輝應了一聲,扭頭擔心地看著李萌。過了好一會兒,李萌才把情緒壓下,啞著嗓子說,「我沒事兒了,小輝哥。他們是不是叫我們上去?那走吧。」
「你下午還有其他安排嗎?」楊輝所答非所問。
「沒有,怎麼了?」李萌聽了一愣。
「咱們一會兒就走吧。我跟你回家,咱們好好聊聊。」楊輝柔和卻堅定地說。
李萌沒說話,只是神情複雜地看了楊輝許久,楊輝卻始終坦誠地回望著她,帶著絕不妥協的堅定。李萌非常地矛盾,她已經習慣了自舔傷口,但心底里卻也渴望著有人能在她精疲力竭的時候拉她一把。她不知道有些話是不是可以和楊輝說,說了能不能被理解,也許反而會被厭棄。不知道為什麼,在楊輝的面前,她總覺得對方是醫生而自己才是病人。不過她確實有病,只不過楊輝未必是醫生。反正無論怎樣,按照他們之間關係現如今的發展趨勢,有些事情楊輝是有知情權的,至於對方知道實情之後會作何選擇,那就不在她的手上了。李萌自嘲地想,她可以有千般的缺點和問題,不過還是會努力地做到誠實。誠實地面對自己,誠實地對待他人。於是,她終於點了點頭,看著楊輝的眼睛,說了一個「好」字。楊輝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楊輝長長地鬆了口氣。他本能地覺得,剛才那幾秒鐘,自己和李萌的關係就在十字路口上,如果李萌決定繼續關閉自己,那他們的關係就不會再有任何的進展,甚至還會惡化,逐漸變得疏遠。現在,李萌答應了和他深談,也就意味著,李萌決定為了這段關係付出努力,他感到非常地欣慰,舞台上不再是他的獨角戲,他的舞伴終於肯登台參演了。
阿倫又出現在了樓梯口,催他們上樓。他倆終於起身上了樓。員工休息區裡面坐滿了人,除了剛才的那幾個老師之外,又添了幾張新的面孔,已經十一點半了,這些老師中有的正在用微波爐熱漢堡,準備吃午飯。阿倫,劉一帆和那對美國夫婦已經打成了一片,感覺像個英語角。另外的那兩個中國老師正準備下樓去和孩子們一起吃食堂。阿倫問他們三個人願不願意一起去食堂吃飯?李萌原本打算看一下這裡的伙食究竟如何,以便可以更好地了解這裡的生活條件和管理情況,但她剛才情緒波動太大,早已胃口盡失。她表示不在這裡吃了,楊輝複議。劉一帆雙眼一閃,也跟阿倫說了告辭。於是他們再次向阿倫道謝,又和大家告了別就離開了。
到了停車場,三個人一商量,李萌決定和劉一帆同乘一輛車,她還有些事情需要從師兄那裡打聽一下,楊輝將開著自己的車在後面跟隨。汽車啟動以後,李萌問師兄他對今天參觀的感受,劉一帆說,收穫頗豐。首先他交到了三個朋友,既是老鄉又是同齡人。阿倫約了他周末一起出去玩,而那對美國夫婦則邀請他去家裡做客。劉一帆希望李萌到時候可以跟他一起去,「去看看被領養的孩子在新家庭裡面的適應情況對你的研究會有幫助的。」這句話幫李萌做出了決定。
劉一帆還不負所托地告訴李萌,這個孤兒院跟美國的一家醫療機構有長期的合作關係,送到這裡的孩子有些是天生有病的,都被送到美國去做了手術,他們中的大多數現在都已經基本痊癒了。到目前為止,只有兩個孩子病得比較嚴重,一個是先天性心臟病,呼吸困難,身體青紫,需要長期吸氧,只能等著合適的心臟出現,做移植手術;另一個孩子則是腦癱,無法治癒。他們兩個目前都在美國的那家醫療機構接受治療。前者等著心臟做手術,後者等著進入美國一家特殊需要兒童孤兒院,那裡的醫療設備和醫護人員都很專業,有很多患有腦癱的孩子。李萌有點兒擔心這些昂貴的醫療護理費用會不會讓那個醫療機構對這些孩子的照顧半途而廢,劉一帆安慰她說,這家醫療機構隸屬於一家龐大的商業集團,他們的這些善舉會為集團帶來退稅等直接利益,而可以獲得的社會益處,甚至政治資源則更是不可估量。聽了這些,李萌才放下心來。
李萌對這個孤兒院的印象也非常好,並決定從這個月起開始定期向這家孤兒院捐款,這樣做很容易,只需要把自己的工資卡上設定一個定期定額轉賬就可以了,孤兒院的募捐信息就在他們的網站上。這家孤兒院還有項目,叫做FOSTERPROGRAM,即無需通過正式的領養手續,卻可以遠程「領養一個孩子」,負責這個孩子的相關費用並給與這個孩子特別的關懷。孤兒院也會定期地把這個孩子的情況彙報給領養人。在領養人方便的時候,他還可以過來見這個孩子,或者把他帶回家去小住一段時間。李萌掂量了一下,覺得自己目前恐怕還沒有領養小孩兒的時間和精力,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向別人推薦該孤兒院的這個特別項目。對一個孤兒而言,最好的結果就是被一家愛他的人領養,其次就是這種有近距離接觸機會的關懷。金錢只能解決肉體上的需求,而只有關愛才能滿足心靈上的渴望。
劉一帆也很高興今天能夠過來走這一趟。他很佩服孤兒院的管理人員,他們將美國的領養制度加以改變,使之更本土化,來更好地適應中國的國情。總而言之,孩子能夠受益總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眼看就要到師兄的公寓了,李萌提議三個人一起去吃點兒東西,劉一帆同意了之後,李萌就撥電話給楊輝,讓他跟好他們的車,一起去吃飯。李萌這輛車一路都是師兄在開,此刻就見他輕鬆地把車開到了離諮詢室不遠的一處餐飲中心。這裡一圈都是飯店,中間是停車場。工作日的時候,周圍的白領多有在這裡吃午飯和晚飯的,大公司也常在這裡聚餐或叫外賣。他們三個人下了車,一邊打量著周圍的飯店,一邊商量著吃什麼,李萌和楊輝分別表示自己吃什麼都無所謂,劉一帆明白他們這樣說是好意,是為了他這個外來的,所以他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對方的善意,提議幾個人一起去吃川菜。
正值飯口,雖然不是工作日,可這裡畢竟是CBD,周圍居住的高級白領、職場精英雲集,有周末這裡加班也好,也有私人聚餐的,冬天吃辣的或者涮鍋子總不會錯,所以他們選的這家飯店,生意相當地紅火。他們三個只想儘快填飽肚子,就找了個靠角落的桌子坐下。入席的時候,李萌先往裡先靠牆坐下,楊輝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身邊,跟在後面的劉一帆只能坐到李萌的對面。李萌把桌上放在她這一側的餐牌遞給了師兄讓他點餐。劉一帆卻把餐牌還給了李萌,只說清楚了自己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吃辣的能到什麼程度,就讓她全權負責,嗯,負責點菜。李萌側臉看著楊輝,抬了抬下巴問他,「你呢?」楊輝抿嘴一笑,「我是真的什麼都可以。」於是,李萌就做主迅速地點了六個菜,四葷兩素,又為劉一帆要了一瓶冰啤,給自己和楊輝點了一紮烏梅汁。
雖然這兩隻都說自己能吃辣,但李萌還是沒敢點太辣的菜,又因為美國人一般都喜歡宮保雞丁之類酸甜口的菜,所以她就先把這道菜給點了,又加了幾道,咸口,麻辣的肉菜和不辣的素菜。果然,菜一上桌,劉一帆就吃得不亦樂乎。楊輝和李萌也沒客氣,各自揮著迅速地把自己餵飽了。溫暖如春的飯店,熱辣辣香噴噴的飯菜,吃起來讓人胃口大開,汗流浹背,有一種肆意妄為般的暢快,喝的飲料又都是解渴解辣的,幾個人風捲殘雲,不大一會兒的功夫竟然把桌上的菜吃掉了大半。酒足飯飽,幾個人才拿著手邊的飲品,邊喝邊聊起了閑天。三個人其實都對今天的一行感觸頗深,剛才吃飯的時候又都沒端著,自然而然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默契。李萌格外鬆了口氣,她一直覺得她身邊的這兩隻之間隱隱地存在著一股張力,不過此刻,那股張力卻似乎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劉一帆不動聲色地看著楊輝給李萌添飲料、遞紙巾,好像天經地義一般。其實吃飯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了,楊輝一直自然而然地照顧著李萌,被人無微不至照顧的李萌他以前是沒有見過的。這難道是李萌對配偶的訴求?還是他們之間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形成了這種相處模式,至今未改?可他並沒有看見李萌在接受這種關懷時,應該流露出來的愉悅之情,有的只是無聲的接受。這些該不會是這個男人強加在李萌身上的吧?而出於某種他還不知道的原因,李萌沒有說不。不會是因為他在場的緣故吧?所以李萌不好意思拒絕對方?不過,她和這個男人之間的確存在著一種無言的默契,他即使再瞎,也看得見。
今天早上,在他和楊輝去孤兒院的路上,他已經旁敲側擊地問了很多關於對方和李萌的過往,楊輝的回答比他料想的要誠實直接得多,不過這恐怕也是對方可怕的地方。那種有一說一,絕不隱藏的態度里,透漏出的深深的篤定和勢在必得,讓劉一帆感覺十分地不舒服。這種不甘在聽到對方和李萌只是在大學的時候相處過幾個月,卻從未真正談過戀愛的時候,達到了頂點。他認識李萌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四年,對方怎麼可能有那種他更理解李萌的確信!他雖然很欣賞楊輝,尤其是在聽到他獨立創業成功之後,產生男人對男人那種的尊敬,但卻並沒打算因此而退縮。他開始數點自己的長處:相貌英俊,學業有成,知情識趣,家庭條件優渥,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完美的情人,更何況他還有真心呢?
此刻,在杯盤狼藉的餐桌上,劉一帆舉著杯子一邊喝酒一邊試圖重新打量和評估他的競爭對手:對方相貌不錯,身形修長,肌肉線條優美,五官乾淨,眼鏡后的雙眸深邃,斯文的氣質中偶爾會透出一絲凌厲來。對方的經濟條件雖然與自己不能相提並論,可也算不錯,尤其是對方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賺的,含金量很高。嗯,他的學歷雖然比自己差一點點,但也不算太低。總之,他們兩個如果認真地比較起來,他最吃虧的地方就是認識李萌的時間比對方要晚。想來他們之間曾經一定一起經過一些事情,才能使他們的連接即使經過了這麼多年還可以如此地緊密。看起來李萌是個很戀舊、很長情的人。不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也好辦,他只要和李萌創造新的,更讓她印象深刻的記憶就好了。這樣一來,新的記憶就會覆蓋舊的記憶,他在李萌心目中的地位也就自然會變得越來越高。下周不是要開始和公安部的合作了嗎?那不正好是一個難得的創造新記憶的機會?對此,他,萬分期待。想到這裡,劉一帆捏緊了酒杯,一口將杯中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楊輝結完賬,三個人出來在飯店門口商量怎麼走,劉一帆說他要散步回去,反正這裡離他住的地方不遠,就不用他們倆送了,還可以順路消消食。李萌和楊輝也沒和他多客氣,三個人道了別,就分開了。
到了停車的地方,李萌問楊輝要不要也散了,楊輝聽了只盯著她一言不發,一直把李萌看得沒了脾氣,舉了白旗,「好,好,你跟我回家!真是欠了你的。你車比我開得好,在前邊走吧,我跟著。哦,對了,你還記得我家住哪兒吧?」楊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打開自己的車門,彎腰進去。李萌嘖了一聲,這冷暴力用的真是純熟之極啊!這都是打哪兒學的啊?幾年不見,這斯怎麼總是壓著她欺負啊?無奈地嘆了口氣,李萌也只能上了車跟上楊輝,一路朝著家裡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