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崩塌
白雀庵中仍是一片幽靜,茯苓坐在婉娘床邊,用小勺一口一口的替她喂著葯。
婉娘仍是未醒,只是靜靜的躺著,似是在用剩下的氣血,養育這個未出世的孩子。
茯苓還同往日一般,與婉娘「閑話」。
「婉娘,殿下昨日回來了,我同他說過你的事了,他很高興。」
「你只管好好的養著身子,其他的事情有我。」
浮光皺著眉站在一旁對茯苓道:「小姐,婉夫人滑胎一事,您準備怎麼辦?」
茯苓用帕子拭了拭婉娘的唇角,道:「咱們既然已經懷疑了她,就查下去。有了證據,也好壓壓她的囂張氣焰。」
想到她昨日竟敢明目張胆的構陷自己與阿慈,不由得怒從中來。
「對了,你去陸府通傳過了嗎?」茯苓站起身,問道。
「說過了,阿寶說表少爺晌午就下值了。」浮光低聲答。
「那我們等等他吧。」她摸著袖中打了半截的同心結,微微嘆了口氣。
......
茯苓與陸慈溪對坐在禪房內,氣氛一片沉寂。
望著面色嚴肅的二人,阿寶和浮光識相的退了出去,為兩個人關上了門。
她展開手心,將編織了半截同心結的放在了桌上,「這個,你拿回去。」
陸慈溪在桌下攥緊了雙拳,將頭別在了一邊,抿著唇不說話。
「以後,我們還是別再見面了。」茯苓冷著聲音站起來,轉身就要離開。
「為何?」陸慈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讓她面向了自己。
茯苓直視著陸慈溪灼灼的目光,道:「阿慈,我已經嫁人了,你也該尋個好姑娘,與你踏踏實實過日子。」
「那鎖,你竟然解開了?看來京中第一暗器師,也不過爾爾。」陸慈溪似笑非笑的揚了揚唇角,漆黑的瞳孔帶著她從未見過的神色,茯苓不由得驚懼的朝後退了幾步。
「你放手!」她用力的甩了幾下胳膊,徒勞無功。
「我不放又如何?」陸慈溪眸中滿是悲戚的笑意,只聽他緩緩道:「你好狠的心啊。」
面對陸慈溪撲面而來的壓迫,茯苓渾身僵硬,她本能的向後仰著身子,以便能夠拉開與他的距離。
「你現在,連我喜歡你,都不許了嗎?!」他咬牙切齒的抓著茯苓的手腕,眼底一片怒意。
「阿慈,你弄疼我了!」茯苓手腕吃痛,皺著眉對陸慈溪道。
「小姐!」浮光在外面聽到了動靜,推門走了進來,急急道:「表少爺,您這是在做什麼呀!」
「少爺!有話好好說,您跟茯苓小姐有話好好說嘛!」阿寶一邊撥開陸慈溪的手,一面當和事佬。
……
陸慈溪獨坐在醉仙居雅閣內,飲著悶酒。
她嫁給睿王,他認了;在圍場,她為了救睿王,欺瞞自己,他也認了;她為了救睿王姬妾的孩子,讓他幫她,他也認了。
可現在,她竟說,不要再見面了?
陸慈溪摸著她還回來的半截同心結,腦海中浮起了她在白雀庵悄然遠離的身影,與年少時那個粉嫩的背影交疊,硌得他胸口生疼。
他閉了閉眼,緊緊捏住酒杯猛灌了一口,這杯酒,讓他的腦袋有些發懵,喉嚨發燙。
他搖晃的站起身,朝阿寶招了招手。
「少爺,我們回府吧。」阿寶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走,去睿王府。」陸慈溪搖了搖頭,對著陽光,輕輕一笑。
我從未放下過你,今後,也不會。
方才是自己衝動了,得向她快些賠罪才是。
睿王府。
得到茯苓突然暈倒的消息,肖之禎匆匆趕回府,他望著守在長春殿的海玉,微微一愣。
「殿下,您可算回來嘍。」海玉喜滋滋的迎上來,撥開人群,將肖之禎引到了床邊。
茯苓雙頰染紅,烏髮凌亂地散在枕上,仍閉著眼沒有醒來。
「太醫,她這是怎麼了?」肖之禎握著她細白的手,皺著眉問道:「昨夜她便身子不適,今日好端端的又暈了過去,本王著實擔憂。」
太醫微微一笑,拱手道:「殿下不必擔憂,微臣在此先向睿王殿下道喜了。」
肖之禎心中隱隱升騰起一絲不安,他緩緩抬眼,望向了太醫。
「娘娘脈如走珠,已有月余的身孕了。」太醫面上滿是笑意,道:「恭喜殿下,您要做父王了。」
「是呀殿下!奴才早晨怎麼說來著?」海玉上前道,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他這些天看娘娘病懨懨的,幹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跟府里生養過的婆子們一說,她們都說,娘娘應是有喜了。
算算日子,應是殿下去河南賑災前有的。
眾人面上帶笑,唯有肖之禎面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沒人覺察到肖之禎的情緒已是如墜冰窟,他緊抿著薄唇,腦袋轟然作響。
她有身孕了?快兩個月了?
不會,一定是太醫診錯了!
他強忍著心中憋悶,冷著嗓音道:「是喜脈?」
太醫明顯也被肖之禎問的一愣,他弓著身子道:「確實是,這喜脈最容易診了。下官從醫多年,不會錯的。」
海玉捂嘴一笑道:「殿下怕是高興糊塗了。」
「你們下去吧。」肖之禎抬手屏退眾人,望著床榻之上昏睡的美人兒,眸中逐漸燃起了怒火,修長的十指更是緊緊捏在了一起。
做父王?這是什麼無稽之談!
他自與她成婚,從未與她有過夫妻之實!
這孩子,哪兒來的?!
思至此,肖之禎雙手早就沁出了冷汗,他咬著牙,對南風道:「去請翁先生來。」
南風一愣,翁先生?主子叫翁先生來做什麼?
翁先生精通醫理,一直替肖之禎清理火毒的餘毒。在京中也替肖之禎打理著幾處私產,是個信得過的死士。
翁先生得了命令匆匆趕來,隔著絹帕搭上茯苓的手腕,探查一番后,對肖之禎道:「主子,娘娘有身孕了。」
翁先生的一句話,徹底擊碎了肖之禎最後一點期望。
他如此信任她,她怎麼會背叛自己?!怎會突然有了孩子?!
「你,確,定,嗎?」肖之禎騰的從床榻上站起,一字一頓問道。
翁先生望著肖之禎發紅的眼尾,立刻跪了下來,道:「確實如此,已經月余了。只是脈象略顯虛浮,屬下想來,應是娘娘體虛所致,需好好保胎調養。」
翁先生和南風不明主子為何會這麼生氣,主子寵愛娘娘,暗衛死士們人盡皆知。
娘娘有身孕了,主子應該是最歡喜的那個人才是啊。
「出去。」肖之禎聲音冷若寒霜。
翁先生和南風後背一涼,一時忘了腳下動作。
「滾出去!」肖之禎略微提高了聲音,言語間滿是壓抑的怒意。
沈茯苓,你竟,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