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決心
「紫釵兒,綠釵兒,搖搖晃晃流蘇兒;紅粉妝,淡粉妝,天天盼個好嫁妝!」
葉香兒哼著歌兒滿面春風地端著一碗湯藥走進了內堂的卧房,若塵正握著悟明佛珠坐在桌邊愣愣地望著天上的一輪圓月出神。
她將湯藥放在桌上,對若塵說道:「時辰不早了,把葯喝了吧!涼了就沒有作用了。」
若塵這方才回過神來,苦笑道:「葉姑娘,我已經喝這葯好幾日了,可以不用喝了吧?」
「那不行!你精神受到了這麼大的打擊,如果不喝葯,晚上必然睡不著。」她將葯碗推到若塵眼前,悶悶道,「更何況,這是段鏡辭的囑咐,他的話我們可沒人敢不聽。」
「……」若塵匪夷所思地回味著這句話,端起葯來緩緩喝下肚去。
葉香兒笑眯眯地看著他乖乖地喝著湯藥,心頭突然覺得這小和尚也挺可愛的。
「你是他的師妹?」
「算是師姐吧。」葉香兒撐著腦袋思索著,「土老頭是我乾爹,我救了段鏡辭,我乾爹也幫了他,我認識土老頭,比段鏡辭要早很多年。」
若塵放下藥碗,用袖子抹了抹嘴巴,好奇道:「那你們為什麼都要聽他的?」
「呃……」葉香兒梗住了一下,繼而笑嘻嘻道:「段鏡辭那倔脾氣,誰要是敢衝撞了他,他非得發瘋不可。不過說到段鏡辭,他這幾日應該快回來了吧……」
若塵半信半疑地看著滿面窘迫的葉香兒。分明和段鏡辭吵的最歡的就是你啊!
「你為什麼要認土施主做乾爹啊?」若塵又問道。
「因為……」葉香兒頓了頓,臉上的笑慢慢地褪了下去,「因為我是個遺孤。野兔一族本來就不是很強大,我爹娘被打獵的人殺死了,只剩下了我,土老頭好心,就收留了我,所以我就認他做乾爹了。」
「阿彌陀佛,一不小心問到了葉姑娘的傷心事,你可別怪我……」若塵知道自己問錯了話,急忙俯首道歉。
「不會,不會!」葉香兒擺擺手,滿臉豪爽地笑了幾聲。
「土施主看起來不是什麼危險的妖怪。」
「他啊,當然不是了。他這個人,心態特別好!平日里就喜歡那些值錢東西,就算不是他的,他摸上一摸,心裡都舒服得很!要是真的得了什麼值錢東西,他都能樂開花兒了!」葉香兒神神秘秘地湊到若塵身邊,低聲道,「但是,其實吧,他是真的深藏不露!你們這些凡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在我們妖怪之中啊,還頗有世外高人的風範呢!」
若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葉香兒拍了拍若塵的肩膀,頗為關切地問道:「小和尚,最近心情可好些了?」
「嗯……」若塵強顏歡笑,勉強點了點頭。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一切還得向前看,你也別太灰心了。」葉香兒歡快地說道,「我記得我爹娘之前跟我說過,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啊,找個人,揍他一頓,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若塵被她逗笑了,「多……多謝葉姑娘。」
「哎呀,謝我幹嘛啊!你也怪可憐的!我說,那天我綁架你,也沒別的意思,你別放心上啊!」
「好的,……葉姑娘。」若塵再次苦笑道。
葉香兒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葯碗,沖他擺了擺手道:「那我就先走了!你早點休息吧!」
「等一下,葉姑娘!」若塵急忙叫住了葉香兒,怯怯地問道:「你……你知道土施主在哪兒嗎?」
「他啊!應該在前堂吧!這個時候估計是在清點當物。」葉香兒回答道,「這個時候快打烊了,他閑得很。」
「嗯。」若塵向她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若塵回過頭來,緊緊握著佛珠,尋思了一會兒,似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般,猛地站起身來離開了卧房,向外堂走去。
果然如葉香兒所說,土老頭正在仔仔細細核對著當物,看到若塵走了過來,頗為驚訝地抬起頭,道:「若塵?你怎麼來了?」
「我……」若塵支支吾吾地回答著,還沒說幾句話便面紅耳赤起來,「我……想請求土施主一件事。」
土老頭眯著小眼睛,望著若塵緊張兮兮的神情,猜測他可能有什麼話想說,於是放下了手中的活兒,道:「我們回屋說吧。」
於是二人回到了內堂卧房,緊緊關上了門。
土老頭在若塵對面坐下,道:「怎麼啦?」
「土施主,聽說……你是鏡辭施主的師父?」若塵低聲怯怯地問道。
「嗯!」
土老頭堅定而又自豪地回答。「踏玄金狼的師父」這個名號,足以讓他炫耀一輩子的了。
若塵頓了頓,繼續又問道:
「那……你一定法術很厲害。」
「嗯!」
土老頭再次確鑿地重重點頭,聲調比剛剛高了很多。
「那……」若塵用力咽了一口唾沫,緊張道:「你可不可以,教我法術……?」
「嗯!……嗯?嗯!」
土老頭那最後一個「嗯」的聲調,是拐著彎兒的。
「你是繼空寺的弟子,就算要學,也是佛門的神通,學什麼法術呀!」土老頭斷然拒絕道,「再說了,我要是教你,那就是妖術!你學得來嗎?」
若塵聞言立即回答道:「妖術又如何?妖非儘是邪妖,人也不全是好人!即便我學了妖法,不做傷天害理之事,無愧於心,又有什麼不妥!」
「話雖如此,但你畢竟是繼空寺的弟子,如果傳到江湖,恐怕遭人詬病啊。」
聽到土老頭的話,若塵猶豫了一會兒,繼而堅定道:「土施主,求您了。我害死了我的恩師,也差點兒害死了鏡辭施主,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千古罪人……我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這樣的我,活在世上,只是累贅罷了!」說著說著,他深深埋下了頭。
土老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
若塵滿眼淚光地抬起頭來,看著滿面震驚的土老頭道:「哪怕是妖術也好,只要我能學會些本領,學會些東西,我就能保護自己,保護別人,而不是被別人保護,還害死了別人!」
說罷他竟然騰地站起身來,噗通一聲下跪深深叩首,大聲道:「求土施主教我!」
「哎呀我的天呀,若塵,你這是做什麼呀!」土施主被他突如其來的下跪嚇得愣了一愣,立刻站起身來想將他扶起,但若塵卻仍然是深深叩首,絲毫沒有任何起身的意思。他顫聲道:「土施主若是不答應我的請求,我就一直跪在這裡!」
「可是……可是你……哎呀!」土老頭急得團團轉。他滿臉通紅不知所措,「若塵啊,你要知道,凡人學習妖法,可是風險重重呀!」
「我不在乎!無論是什麼風險,我都願意承擔,我只希望不再是一個累贅!」若塵低聲而又堅定道,「我一出生,便被爹娘拋棄,我是個累贅;毫無神通根骨,卻依仗繼空寺師父師兄弟多年,我是個累贅;危險來臨,大家都自顧不暇的時候,我卻還要給大家增添負擔,甚至為我賠上性命,我是個累贅!」若塵悲痛地大聲說道,「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一個人,因為我而受到牽連!」
土老頭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心裡默默埋怨著繼空寺。
「唉!」他深深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幾日你心裡也不好受。」
「這幾日,我每日都心如刀割,恨不得以死謝罪!我實在無法原諒自己,求土施主成全!」若塵再次大聲懇求道。
「好吧……好吧!」土老頭看著眼前瘦弱又無助的若塵,把心一橫,答應道,「既然如此,我就幫你一把。」
「多謝土施主!」若塵激動地抬起頭來,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
土老頭伸出手將他扶起按到床邊坐下,思索了一會兒,道:「不過,正如我所言,你要是真的想要修習妖法,確實要做好覺悟!做好能夠承擔一切後果的覺悟!」
若塵點頭:「我明白。」
「嗯……」土老頭摸了摸下巴上的鬍渣,緊緊皺著眉頭,道,「正如你們繼空寺修鍊神通,這根骨和天賦是必不可缺。妖術亦是如此。在你修習妖術之前,我得先在你的身體里植入一根妖脈,將其與你的軀體相融合。」
若塵想了想,問道:「那我……是不是就是個妖怪了?」
「不完全是。所謂妖怪,乃除了人類之外的動物、植物,甚至是石頭,經過千百年的修行而擁有人的體態。而你,本身並不是什麼猛獸飛禽,也不是什麼植物石頭,你生來就是個人,所以,這妖脈的宿主既然是人的軀體,那你就並非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妖怪。」
若塵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不過,既然是我給你植入妖脈,那這妖脈必然是本身就具有一些妖術,也就是說,你會獲得這妖脈原宿主的全部妖術。」
若塵訝然:「那……那我豈不是……不用再修鍊了?」
「如果你只覺得,得到了妖脈之中原有的妖術就足夠,那自然是不用再修行什麼了。」土老頭從凳子上跳了下來,顫顫巍巍地向門口走去,「你等我一會兒。」
沒過多久,土老頭就抱著四個黑色的小瓶子回到了屋子裡,又謹慎地反手關好屋門,繼而將懷中的小瓶子一個個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擺好。只見那些小瓶子上橫七豎八歪歪扭扭地寫著一些奇怪又詭異的文字,似是密語符號一般難以捉摸。
「這是什麼?」若塵不解地問道。
「妖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