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章
沈嘉魚回來的路上心裡也有了點底兒,晏星流想利誘她,估計跟晏歸瀾脫不了關係,可她完全不想參合進兩個表哥的爭鬥里,但祖父那邊又怎麼辦?
小鄭氏聽完之後想的可比她深遠,她瞄了眼外甥女姣美不可方物的面容,心下沉沉。
她原來只覺著這孩子好看,卻並不出眾,如今隨著年齡漸長,她越發瑰姿奪目,若是再大些,只怕比長姐還要引人注目。而晏星流也不是無的放矢之人,若單隻是為了招攬沈嘉魚,下的功夫未免太大了,保不齊他會有別的心思,可她替沈嘉魚瞧上的是晏歸瀾……
她越想越覺著一頭亂麻,沉吟片刻才道:「二郎的真正心思……暫不可知,我明日替你們試探一二,然後咱們再做決定,你們先下去歇著吧。」
她說完就讓下人送了姐弟倆下去,一手托著下顎,頗是頭疼地嘆了聲。
她早上壓根沒叫姐弟倆過來,而是選了十來個簡單又無甚含義的平結絡子,趁著一眾繼子女來問安的時候,把絡子挨個分發了下去,沖著他們笑道:「你們嘉魚表妹閑暇無聊的時候打的同心結,不成想一口氣打多了,你們拿去戴著玩吧。」
小鄭氏這話說的合情合理,可惜還是沒瞞過晏歸瀾,這絡子規整繁複,想也不是沈嘉魚那種性子能打出來的,他想到昨日沈嘉魚和老二的絮絮私語,撩起眼皮看了眼小鄭氏,一言不發地收下了。
晏星流倒不知是不是也瞧出來什麼,瞥了眼那絡子,竟直接拒了:「勞夫人拿回去給表妹,我是不用這種紋樣的。」
小鄭氏面上有些尷尬,但還是把絡子收了回來,等眾人問安完畢,她到底還是心有不甘,主動道:「二郎稍留片刻,我有句話要問你。」
晏星流這回拒的更是直接:「夫人,阿爺喚我還有事,我怕是不能多留。」他要的是沈嘉魚親口答應,對於小鄭氏的試探,他沒有半分興趣。
晏歸瀾清晨就瞧了這齣戲,略帶譏誚地一哂。小鄭氏被連著拒了兩次,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但她無奈只是個管著內院后宅的繼母,沉下臉忍氣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先回去吧,免得耽擱了正事。」
她等眾人都走了,這才吩咐道:「去把嘉魚叫來。」
下人問道:「夫人,沈郎君要不要一併尋來?」
小鄭氏略一躊躇,緩緩搖頭:「不必,你只叫嘉魚一個便是。」
沒到一炷香的功夫沈嘉魚就過來了,她屏退了下人,嘆氣道:「我今日試探了一番,二郎的心思我也沒瞧透,只怕他也不能誠心全力為你祖父奔走……」
這也是意料之中,沈嘉魚皺皺眉:「祖父那邊,我……」
她話才剛起了個頭,手忽的被小鄭氏握住,她悠悠一嘆:「其實能幫你和燕樂的,也不止老二一個,畢竟他也不是晏府的當家人,而歸瀾才是正兒八經的國之脊樑,權傾朝野,倘他出面,什麼麻煩都是一句話的事。」這件事她心裡早有思量,但一直不知怎麼和外甥女開口,如今剛好趁著這個機會說了出來。
沈嘉魚有些不妙的預感,小聲道:「姨母……」
小鄭氏輕輕安撫著她的脊背,輕聲婉轉道:「他對你倒不似尋常表兄妹情分,你們這些日子走的也近,若能更親近些,自然是最好的,就是眼下你祖父的危局,也頃刻可解。」
她都這樣說了,沈嘉魚豈能聽不出來?這是讓她去對晏歸瀾示好,而且不是尋常的示好,是女人對男人的示好。
她錯愕地看了眼小鄭氏,立即道:「姨母,祖父的事兒肯定還有旁的法子,就算阿爺指望不上,我還可以去找家裡的故舊世交,我……」
國朝風氣開放,倒追郎君是常有的事,甚至有權有勢的女子畜養幾個面首也不稀奇,但如今沈家這情勢……
小鄭氏見她慌亂錯愕的模樣,心下亦是憐惜,但還是緊緊握住她的手,硬下心腸:「嘉魚,姨母幫不上你什麼,如今你祖父出了岔子,定安長公主又入了沈家門,你父親還是那樣的人,你以為公主不會對你和燕樂下手嗎?你是聰明孩子,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就算不是為著你,你也得為燕樂想想,為沈家想想,更甚者,為你母親所受的羞辱想想。你得給你,給你們姐弟倆尋個倚仗。」
小鄭氏的話不重,沈嘉魚身子一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小鄭氏見她這樣,心下也不好受,更不好再迫她,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先下去歇著。
沈嘉魚空了一天,晚上幾乎沒怎麼睡,早上無精打采地讓侍婢梳了個百合髻,手腕上套了一對兒素淡卻襯人的羊脂白玉嵌金鐲,雖然覺著晏歸瀾沒可能要,但還是把這些年收藏的幾樣珍玩的契紙取了出來,貼身放好,這才心事重重地出了客院。
前日才拒絕了他,今天又得給人送上門去,這叫什麼事啊!
她往常過來的時候,晏歸瀾雖說沒表現的多欣喜,但也總歸有個淡笑模樣,今日他神色卻格外冷清,看的她幾乎起了退縮之心,但想到小鄭氏的話,她又頓住了腳步,表情和聲調都不怎麼自在:「世子。」
晏歸瀾眼波斜斜橫了過來,先是讓下人都退下,然後才道:「沈娘子。」
果然是被晏星流打發了,這才想起他來。說來有趣,她每回來他的院子都心不甘情不願的,這回倘不是要用到他手中權柄,怕也不會主動過來。
沈嘉魚深吸了口氣,沒注意到他漸漸轉冷的神色,硬是擠出一個笑來,從袖中摸出一隻琉璃瓶子,裡面的液體泛著淺淺桃花色:「上回世子不是問過我的桃花香露嗎?這就是我日常用的香露,世子要不要試試?我這裡還有方子……」
晏歸瀾沒伸手接過,半笑不笑地看那瓶子幾眼,眼底卻了無笑意,眉間少了些傲然,多了故意的輕浮風流,卻更為勾人:「府里老二才最喜桃花,你怕是贈錯了人。」
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拽的離自己極近,他拇指撫著她乾淨光滑的下頷,聲調極其曖昧:「既有所求,卻沒學會討好人,這怎麼能成呢?」
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長安這地方大抵是真的邪門,沈嘉魚臉色難看,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口就有人來報:「郎君,二郎君過來找您了。」
晏歸瀾瞥了眼沈嘉魚,見她神色錯愕不似作偽,他慢慢收回視線:「你不是有求於我嗎?可會烹茶?」
沈嘉魚不知道他這又是什麼路數,遲疑著搖了搖頭:「只會煮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