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二章
晏隱自是不可能應的,她心下一嘆,沈嘉魚忙道:「姨母別急,我已經修書命人傳給祖父故舊了。「
沈嘉魚把嘆著氣的小鄭氏送走,接下來的幾日她都老實待在客院不出門,晏歸瀾和晏星流最近近來忙著外面的事兒,總之她好幾日都不曾見到這兄弟倆,就是偶爾遇上了晏歸瀾,兩邊也只是冷淡地打個照面,讓她鬆了口氣之餘又覺著不對味。
不過好消息也不是沒有,不知是不是她和沈燕樂送出去給祖父故舊的書信起了作用,三叔前幾日來了家書,說朝中局勢已經有幾分和緩,讓姐弟倆終於稍稍放心。
小鄭氏見兩人一直不開懷,便叫來兩人笑道:「如今局勢已經好了些,別整日愁眉不展的了,明日晏府要給府里的主子裁開春的衣裳,你們也過來挑幾匹吧。」晏府不差這點錢,她自然可以偏姐弟倆幾分。
沈嘉魚笑了:「我和姨母想到一塊去了,正好阿楚前日幫我和燕樂買了好些東西,裡面還有不少料子首飾,明日我給姨母帶來。」
小鄭氏的繼子繼女都難指望,見外甥女有心,心下自然開懷:「難為你們想著我。」
沈嘉魚為了不跟晏歸瀾兄弟倆打照面,特地帶著東西早早過來看小鄭氏,可惜姨母在賬房對賬,她只得把東西摞好,乾巴巴地坐在玉榮廳等著。
玉榮廳外猛地傳來幾聲笑鬧,沈嘉魚站起身瞧過去,見是三個女郎手挽著手,帶著侍婢走了過來,當中的華服女郎十五六歲,杏眼櫻唇,面容很是白皙,眉眼輪廓還有幾分熟悉。
沈嘉魚還沒想起來她哪裡熟悉,就見她對晏府行走自如,而且她的髮釵衣料都很是華美——想必就是晏府那位嫡出娘子,晏星流一母同胞的妹妹,晏瑤洲,聽說她還是晏隱的掌珠,只是和兄長關係平平。
她笑談聲最是高亢無忌,親熱地拉著右邊的青色襦裙的少女:「崔姐姐可瞧見我大哥了?你覺著他好看嗎?」
崔姓少女被問的含羞低頭,又被連著追問了好幾聲,這才道:「晏大都督的美名天下皆知,豈有我置喙的餘地,再說這般品評人的相貌可不好。」
她客套完,到底有些按捺不住心意,羞赧補了句:「不過晏大都督……極是風流俊美,不似人間人物呢。」
三個女郎說完便進了玉榮廳,晏瑤洲在自家毫無顧忌,隨手翻了翻桌上的料子,不滿地撇了撇嘴:「繼母也太小氣了,這些料子我瞧都瞧膩了,她怎麼不拿些孔雀錦來?華鎣公主踏春的時候要穿流雲錦,難道我又要被她比下去?繼母怎麼辦事的啊?」
沈嘉魚聽她言談間帶上了小鄭氏,不高興地皺了皺眉。
晏瑤洲則是餘光瞧見她悶不吭聲地坐在一邊,又衣著素凈簡單,她不知沈嘉魚在孝期,還以為她又是哪個打秋風的窮親戚,壓根沒拿正眼瞧她。
她目光懶洋洋地掃了一圈,落在另一桌沈嘉魚給小鄭氏買的料子首飾上,直接伸手拉過來,抖開一瞧:「誒,這料子的圖樣有點意思,摸著也夠挺括,就是顏色老氣了點,我等會讓人給舅母送過去算了。」她說著就直接命侍婢拿了,半點沒詢問的意思。
沈嘉魚終於抬起頭來,瞧仔細晏瑤洲的正臉就怔了怔,忍不住在心裡啊了聲。
她終於知道為何覺著晏瑤洲臉熟了,她居然和自己有一二分像。
其實兩人像的也不算太多,只是眉宇臉頰有幾分相似罷了,要不然沈嘉魚也不會瞧這半天才看出來,她近來一直沒出客院,晏瑤洲最近又住在舅母家中,沈嘉魚這還是第一次見她。
她看了眼晏瑤洲手裡的料子,正要出聲,晏瑤洲已經拉下臉,不怎麼客氣地質問道:「你是何人?為什麼會在這裡?」任哪個女人瞧見另一個女人和自己相貌輪廓相似,卻又比自己美上太多,心裡都不會痛快的。
沈嘉魚自小也是被家裡寵大的,聽她說小鄭氏壞話,又擅自碰了她的東西,心下也不痛快,言辭犀利起來:「我是誰不重要,玉榮廳是你你嫡母的住處,你說她壞話在先,又大呼小叫在後,你這是哪裡來的規矩?」
她看了眼那給小鄭氏的料子:「還有樁事,這料子是我要送給你母親的,莫要拿亂了。」
晏瑤洲沒想到她這般厲害,又瞧自己鬧出了拿人家衣料的烏龍,又羞又惱,臉色漲紅,旁邊的崔娘子忙勸道:「只是一點小誤會而已,說開了倒也罷了。」她沖著沈嘉魚和氣笑笑:「瞧女郎行止落落,想必也是這晏府的客人吧?」
沈嘉魚見過幾次這位崔明喻,只不過兩人一個世家一個庶族,從來沒說過話。
崔娘子已經把圓場打的差不多了,可惜晏瑤洲被訓的咽不下這口氣,她見沈嘉魚相貌皎艷清美,雙眸嫵媚之中帶了幾分英氣,偏偏一身打扮卻出奇簡單尋常,她嘁了聲,拋來一句:「什麼客人?我看未必,別是我阿爺新在畫舫楚館納的姬妾吧?還有沒有半點當侍妾的規矩了!」
沈嘉魚忍的額頭青筋亂跳:「我是沒有當侍妾的規矩,看來你對做侍妾的規矩清楚得很了?」晏瑤洲氣的舌頭打結,她乾脆伸手攥住晏瑤洲的手腕,努力逼自己不罵人:「你聽好了,我姓沈,鄭氏夫人是我姨母,論著輩分,你我還是同輩的表親,對著我胡言亂語,你臉上就有光了?」
崔明喻見是個庶族子弟,便失了興緻,笑笑再不說話。
沈嘉魚的力道對付晏瑤洲綽綽有餘,晏瑤洲這才明白自己認錯了人,被拽的有些心慌:「你,你想幹什麼,快放開我!」
沈嘉魚這才鬆開了手,轉頭看了眼那匹料子,又看著晏瑤洲,哼了聲,吩咐道:「這料子我不要了,就當我送給你舅母盧氏夫人的禮物,你們幫我拿去給盧夫人吧,再幫我重新拿一匹給姨母。」
晏瑤洲在家除了對幾個兄長,尋常也是橫行慣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正要伸手把那料子打落,回一句誰稀罕你的料子。
恰好這時候郎君們進來取新刊印的書籍,她得意地瞟了眼沈嘉魚,委委屈屈地跑過去,亮出皓白的腕子:「大哥二哥,有人欺負我,你們看,我手腕都被捏紅了。」
崔明喻也走過去,含著笑的目光瞧向晏歸瀾,圓場道:「瑤洲只是和沈娘子玩鬧了幾句,兩位郎君勿惱。」倒是先表明跟不干她的事。
沈嘉魚對這番顛倒黑白瞧得嘆為觀止,難怪她聽說晏星流和這位同胞妹子不大親近呢,她要是有個妹妹是這熊樣,她一天能打十頓!
晏歸瀾瞥了眼鬧過之後好幾日沒見的沈嘉魚,見她不但沒見消瘦,小臉反而還圓了些,他輕哼了聲,壓根沒接晏瑤洲的話茬。
晏星流倒是低頭看了眼她微微泛紅的手腕,又看了看氣定神閑的沈嘉魚,漠然道:「骨折了嗎?要是沒骨折,那你就捏回去,同我說什麼?」
晏瑤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