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秀色可餐
淳兒從廚房向不憶居送膳,路上受到了兩個一同入府的丫鬟的嘲諷。
「大家都是新入王府的奴婢,你看看人家就能給王爺送膳,而你我卻只能幹著打掃院子的粗活!」
「可不是長了有幾分姿色嗎?還懂得在王妃面前諂媚。不過我可聽說了,先前的王府女霸王谷女回來了,量她沒幾天招搖了,會被欺凌至死吧!」
淳兒略有惶恐,可谷女是她面對過的人,並沒有傳聞中那般恐怖。
淳兒走到不憶居前,安容華從另一個方向也來了,她很少看見丫鬟出入不憶居,此人又看著有一絲眼熟。
「站住。」安容華一喚,淳兒轉過頭來,見是谷女不禁畏縮惶恐,聲音都顫抖,「谷女姑娘。」
「你是,我記得見過你……」安容華一時想不起來。
「奴婢淳兒。」
「哦,我想起來了,那晚給我換藥的淳兒。」安容華又指著食盒問,「你這是要?」
「奴婢在廚房幫忙,為王爺送膳。」淳兒緊張地回答。
安容華若有所思的樣子,亦看出淳兒的畏懼不安。
「我記得之前往不憶居送膳的不是你啊?」安容華問道。
「奴婢只是奉王妃差遣,負責此事,其餘的奴婢一概不知!」淳兒更加惶恐慌張了。
安容華輕鬆一笑說道:「你在擔心什麼,我是惡魔嗎?我會吃人嗎?我與你一道進去。」
「是。」
安容華在前,淳兒跟在後頭,一聲不響。
「淳兒,你是如何得到為王爺送膳的這個差使的?要知道在王府,不憶居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任意進出的。」安容華不露痕迹得只是好奇似的。
「奴婢前段時日為王爺煎藥,王妃或許是見奴婢還有些勤懇,便讓奴婢負責此事吧。」淳兒頷首回道。
「真的是王妃給你的差使不是其他人?」
安容華不得不將淳兒上次出現在恰巧不憶居前與今日往不憶居送膳聯繫起來,莫名生出了幾分危機感。若說是秦珂吩咐,她難道就不擔心淳兒還有幾分年輕漂亮的姿色。可無論上次還是這次,這個淳兒看起來都十分膽小畏縮。
「你覺得我和王妃,誰比較可怕?」安容華給了死亡選擇。
「王妃溫柔和善……」淳兒緊張到辭窮,但實在對谷女無從形容。
「那我難道就是兇殘邪惡?」安容華語氣平和地問。
「奴婢不敢!」
淳兒害怕得差點連食盒都提不住,安容華一個眼疾手快托住交還她手,想來,秦珂或許就是看中了淳兒畏畏縮縮,柔柔弱弱的特點,才善於利用吧。
夏懷瑾房前,安容華叩門卻不做聲。
「進來。」夏懷瑾猜測是午膳送到。
房門卻沒有開啟的動靜,反而,又有敲響聲。
夏懷瑾前去開了門,卻看見安容華燦爛的笑顏。他一怔神,手不自覺把門掀了過去,只聽「啪」地一聲。
安容華那叫一個生氣,自己笑臉相迎換來一記閉門羹,還叫一個新丫鬟看見了,叫自己的臉面該往何處放?
「過分,人家淳兒給你送膳,你就如此對待她,她不要面子的嗎?」安容華理直氣壯地拿淳兒當擋箭牌。
房內,夏懷瑾想不通自己的下意識逃避如此拙劣,便修正表情,重新開門。
「你來做什麼?」
「我來,給淳兒領路啊,她初來乍到,對不憶居不熟。」安容華的借口十分在理。
淳兒縮在一旁既不敢看安容華,又不敢看夏懷瑾。
「把東西放進來去吧。」夏懷瑾吩咐道。
「是!」淳兒按吩咐做,一句話不多說便走了。
安容華邊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房間,輕車熟路地安排好膳食的擺放。
「本王的午膳。」夏懷瑾提醒道。
「這麼多你吃不完浪費,正好我也吃得不多,你我搭夥吃一份午膳,能節省下不少糧食呢。」安容華聽似有道理地精打細算起來。
「一日花費王府萬兩積銀的人,也配說「節省」二字?」夏懷瑾一本正經地反問,卻沒有嚴辭抗拒安容華的蹭飯,坐了下來。
安容華無奈自己這個實打實的把柄握在夏懷瑾手裡。
二人用膳,一如在碎月軒時模樣。
「對了,那個淳兒,可是王爺新挑選的丫鬟?」安容華假作漫不經心地一問。
「不是本王選的,王妃覺得她吃苦耐勞,便安排了。」夏懷瑾一臉不經意地解釋。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王爺看上這個小丫頭了。」
「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麼!」夏懷瑾被這猜疑氣得只想按下筷子,「本王不喜歡她。」
安容華可不是聽不出夏懷瑾言語當中急欲解釋的意圖,故作鎮定罷了。
「王爺沒必要向我解釋啊,我可沒說你喜歡她!」安容華竊喜得意。
「本王不喜歡那些十六七八歲,自認為有幾分美貌,就不分青紅皂白,不知是非輕重的女子。」夏懷瑾一言明顯針對安容華,她乍一聽確有幾分生氣,卻完美地用笑容反擊道,「我最喜歡那種三四十歲,玉樹臨風,成熟穩重,明明心裡有人家,卻非說不喜歡十六七八歲姑娘的男人。」
「本王心裡沒你。」夏懷瑾倔強否認。
「我說王爺心裡有我了嗎?」安容華成功反殺。
夏懷瑾不語用膳,安容華給他夾菜,無心美食只凝望他。
「你到底是來用膳還是……」
「王爺如此秀色可餐,世間百味黯然失色。」安容華毫不知恥地表達。
夏懷瑾的平靜心態被安容華入侵翻江倒海,可只恨自己卻無法厭惡。
「本王是男人,豈能以此形容?」夏懷瑾嚴厲質問。
「我用錯了,那反過來說我秀色可餐可對?」安容華一臉認真態度撥亂反正。
「對。」夏懷瑾毫不猶豫地栽進安容華挖地陷阱,反應過來已不及,「哦,原來在你心裡是如此想法,我知道了。」
「你再多言,本王就堵住你的嘴。」
「好啊,我想吃那個魚肉!」安容華說罷邊張嘴示意夏懷瑾喂她。
「自己吃。」夏懷瑾一言拒絕。
安容華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飯,夏懷瑾果然是他心目中成熟穩重的男子,自己都這般撒嬌造作了,他竟還不乖乖投降。
安容華調戲夠了夏懷瑾離開,回了夏秉良院中,沒有直接回房,而是去找了夏秉良,他正在房裡揮筆練大字。
「寫字呢,難道見你如此用功。」安容華極為自然地踏入,夏秉良自然而然地回道,「下月初七秦老太傅六十大壽,我定是要隨父王與秦母妃前去賀壽的,我想既為外孫也該送點賀壽禮,便想寫幅壽字聊表心意。」
「秦珂並又非你生身母親。」安容華話音剛落,夏秉良便投來一個怨念的眼神,安容華即刻改口,「我錯了我錯了,她撫養你長大,不是親娘勝似親娘。」
「你既知道秦母妃與我意義何在,你最好像我一般尊她敬她,否則不管我父王如何看你,我都討厭死你!」夏秉良情緒極為強烈。
「好好好!」安容華髮現每當聊到秦珂,夏秉良就與她成了敵人似的,還是不說為妙。
安容華將注意力轉到夏秉良的字,實在稱不上好字。
「你這字寫得不行啊!」
「我知道自己掌控不好,難道你行?」
面對夏秉良的質疑,安容華必須給他露一手。
「讓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安容華大筆一揮,行雲流水,沉著自然,一個「壽」字躍然紙上,其效令夏秉良瞠目結舌。
「當日得知你會撫琴我便驚訝不已,你竟連這麼難寫的大字都寫得這般出色,谷女,你真的只是一個宮女嗎?」夏秉良驚詫懷疑。
「我可厲害了,你以後有的是時間發現。」安容華驕傲自豪。
「你教我寫吧!」夏秉良迫不及待請教。
「教你沒問題,可我有什麼好處呢?」安容華一副明算賬的態度。
「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辦得到的?」
「我想吃一品居的酥點。」
「明日下學我給你帶回來!」
「我還想置辦幾套新衣裳。」
「我去向秦母妃支錢給你買!」
「我還想要很多金銀玉器,珠寶首飾!」安容華獅子大開口。
」這個……「夏秉良自認為無能為力,遲疑著又是委屈又是無奈,「你讓父王給你買吧。」
「開玩笑的,給我帶酥點就好。」安容華心滿意足道。
安容華一邊指教夏秉良寫字,一邊思想到太傅府,出了秦素衿那檔子事,恐怕六十大壽也歡慶不到哪兒去。
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秦素衿一人的罪孽,著實不該讓一家子人為之承擔。更何況老太傅桃李滿天下,是真正的文人雅士,就連夏懷瑾和先帝都是受教於他。
安容華唯一能做的,便是祈求上蒼,望老太傅福壽綿延,安度晚年。
夏懷瑾獨身在房中,他本已習慣了這樣的安寧清凈,如今腦海里卻全部是谷女的表情神態,耳邊儘是她的瘋言瘋語,可這彷彿便是他所懷念的。
夏懷瑾甚至忽略了門被敲響許久,直至他回過神來。
「進來。」
谷女分明才離開沒多久,夏懷瑾見進門之人是淳兒,而非谷女,竟有一瞬間的落寞。
淳兒只是一聲不響地收了碗筷便離開,閉門時偷瞄一眼夏懷瑾,眼中如有星辰大海。
淳兒離開不憶居未直接回往廚房,而是去了秦珂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