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失敗的文明

書單一能看出顧明侑心緒的起伏，說道：「伊莎貝爾已經服役好幾年了，一直都與其他人一樣為保衛藍星做出著貢獻，理事會專門為此做出過決議，對方擁有和聯軍戰士同樣的權利和義務。這也是其擁有智能的因素上出於人道和符合倫理觀念而做出的決定，所以說伊莎貝爾的存在是特殊的。」

顧明侑所有所思地頷首，他示意了下少女，「這麼說來，她是有自身的思考？」

這話當著別人的面說好像很不禮貌，顧明侑說完就覺得不好意思地朝女孩笑了笑……其實如果是人造物，那這樣舉動似乎也沒必要？情況怪怪的，而有一點能篤定，不論是出於身體記憶里的影響，還是顧明侑自身，他實在無法將對方當成單純的機器。

任誰也做不到吧？當具現出的事物如此逼真而富有生命般的氣息，智能是否應該出現的話題才被永無止境地爭論不休。

可退一步說，藍星的科技能做到這步嗎？

顧明侑見到熟悉的杭城，老套路的新聞聯播，已經知道藍星的表面與地球相差無幾，真論起發生的變化，那也僅是阿比斯出現的「五年」……這能有多大不同。

「大校，你不記得我了嗎？」

忽然，伊莎貝爾放下杯子，向顧明侑說道。

「啊。」顧明侑一時語塞，他對上那股沒有多餘雜質的視線，湧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想搖頭。

「伊莎貝爾，顧部長受到了『異星反應』的影響，這點你不是不清楚的。」書單一見到為難，主動解釋說。

伊莎貝爾目光落在男人身上，猶如磁石吸引著磁鐵，良久，她點點頭，「我知道……」恢復常態地收回目光，卻顯得低落下去。

書單一無奈地對他一笑，顧明侑則應付地表示理解。

「伊莎貝爾是否能思考，部分同我們一樣或者是全部相像，這些就涉及到專業知識的部分了，我不好回答。不過『伊莎貝爾不是常識中的笨拙機器人』，這是共識，也是您一直告訴身邊人們的。」

「伊莎貝爾跟隨您戰鬥有三年了。」

顧明侑怔住了，緩了緩，才不確定地說：「我……之前的顧大校，和對方認識這麼久了嗎？」

「沒錯。」書單一深深地瞥過兩邊，「大概從一開始就成為你的屬下了吧，隨行至今。」

少女低垂的藍眸靜謐地盯著杯沿微晃的水面，頭髮絲繞過了耳朵，兩隻手搭起下巴，肘撐著膝蓋，一副百無聊厭的姿態。

顧明侑的感官時刻沖洗變化著，「你是說，那麼……」

「要讓你失望了，你們起初相遇的經歷我並不知道。」書單一乾脆道。

「哦……這樣。」顧明侑抓抓頭髮，不愧是書副長，反應真快。

牆上的鐘錶滴滴答答地走，今天晚上天空的雲多了起來，遮住了月光，使地面的人們暫時瞧不見頭頂盤桓在月亮的阿比斯。

「那我也想問個問題。」顧明侑斟酌片刻，望著書單一。

「嗯。」

「藍星…或者說咱們聯軍。」顧明侑眼神努向兀自做著小動作的伊莎貝爾，「科技發展得這麼快嗎，為了對抗入侵會集齊眾人之力什麼的我懂……但是我印象里一六年的水平，還處在算是正常的範圍，就算政府藏著秘而不宣的技術……而到了現在的黑科技，中間產生了很大突破嗎？」

「以及……像伊莎貝爾這樣的智能機器人，有很多嗎？」

第一個問題其實並不凸顯，常人有之的好奇心，但第二個，顧明侑緊張地握住了手，深究起來卻是撼動現有人類社會的本質。

書單一聽后，思量了幾分鐘，便沉穩地說：「的確，如部長你所見，光靠我們藍星自身，想要短時間與威脅到本土的怪獸對抗，或者發展出如此不可思議的生物機械技術，是不太現實的。」

「第一次發現阿比斯，也可稱為其他類接觸，諸如許多科幻作品的第三類接觸，第九區……我們的反應可以想象，是多麼震驚。」

「藍星2016年……」

那份厚厚的絕密檔案的內容浮現在顧明侑腦海，書單一有條不紊的敘述，其中有一段他已經認知到的歷史，也有他所不知道的部分。

【藍星2016年，阿美利加合眾國首先在近月軌道發現「通道」。「通道」突然出現，毫無徵兆，無法探測。

三天後，阿美利加發射探測器，由於三天之內無任何收穫，介於其客觀性，為防止此絕密被其他國家發現，高層力排眾議，迅速調動力量組織了一次冒險。

反饋是混沌，震驚和恐懼的。空天戰鬥機作戰失敗，秘密求助華亞函夏人民共和國。

而同樣的緊張，鄭重討論和決斷，華亞函夏發射天基激光武器，制導，打擊失敗。

「怪獸」已被認知。「通道」正式被命名為阿比斯。

根據阿比斯一端傳來的內容，對方正在進行活動。連接月球背面的「星門」被建立，陌生的文明踏足太陽系。

衛星和監測器不停發射，但藍星對於登陸月球背面的怪獸毫無辦法。

兩個月，對方明目張胆的活動，藍星方面試圖發出的交流均告無效。對方疑似建立第二個「星門」，入侵藍星。

根據跨越距離和空間層面上的不同，連接阿比斯和月球的門，與阿比斯一樣，可稱之為星門，而之後的，則叫作「躍遷點」。】

「……後面發生的，便是藍星保衛戰。」

書單一說到這，抬眼看了顧明侑，說出令人心驚的詞語，「打不過。」

心臟跳動著，顧明侑彷彿感受到了當時的悲壯。

「戰役局限在很小的一塊區域，區域外甚至還有普通人在如往常地生活。」女人說著，「當時聯軍還叫藍星盟軍，能把動用的武器都動用了，『劣質體』還好，但『力場體』一出現，差點就輸了。」

差點，就是差一點了，顧明侑知道贏肯定是贏的，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歌舞昇平，但檔案記錄的是大事件大局面，他自己的話，也記不起所有細節。

「在阿比斯裡邊，除了怪獸文明…聯軍看到的，還有一個。」

「……」

「但只剩下墳墓了，我們破譯了其中留下的內容，打個比方就是接手了對方的傳承碎片。萬幸的是，對方的體系與我們人類十分相近……這簡直是能媲美生命出現的奇迹巧合。」

望著顧明侑閃爍的眼神，書單一說道：「是的，我們稱呼對方為『失敗文明』。」

「目前聯軍裡頭，許多看似超越時代的技術都是從對方那頭獲取，或者借鑒而來的，然而，資源依舊是太有限了……」

書單一倏然嘆道，然後，也沒給顧明侑接過話頭的機會，繼續道：「所以說，伊莎貝爾的出現，想必也是歸於這個原因，至於具體的起草、項目推動過程，恕我並不了解。」

「我級別不夠。」

書副長聳聳肩，調皮地眨眨眼，應該是見氣氛變得沉重而緩和一下。

倒是顧明侑感到訝異，書大秘書看起來威風十足，分調一方的委員會成員杜祁溪老杜杜上尉在人家面前像個跑腿的，這還不夠呢。

「第二個問題嘛……」

顧明侑關心起來，直起身。

書單一卻是露出了笑容，「據我所知，全聯軍，伊莎貝爾這樣的存在，只有一個。是不會出現什麼糟糕的情況的，放心吧顧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