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營生卒未休

四十、營生卒未休

有位神色清冷的少女背著兄長殷切的寄託,踏進了名為長生的巷子。

長生巷的雨勢,似是更重一些,踏進一瞬,牟青蓮便只覺耳中僅剩夜雨嘩然,聲勢之大,也更有種窮至極境的萬籟俱寂之感。

停頓半晌,少女才沿著巷子朝里走,敲響小巷盡頭,上書孟宅的古老宅邸。

只是當少女敲響孟家祖宅時,回應她的只有濃重的大雨之聲。

抬頭看了眼孟氏匾額,充滿歲月滄桑的痕迹,再回首身後那濃重的雨幕,少女嘆了一口氣,終了,還是深吸一口氣,在門旁找了個沒有被雨水飄濕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一夜她註定是要吃閉門羹的。

這雨聲之大,不知世事的門房小廝必然睡生夢死;

而洞悉世事的主人家,不屑,更不會屈尊降貴,為她這個寶通巷出身的暴發戶的後輩子孫親自開門;

至於她未來的師尊?

大概。

在她踏入長生巷之時便設下考驗之局了。

*

長生巷清流末節的孟氏,有一座滿是荒蕪的小院,雜草叢生。

院內有兩間小屋,其中一間,還亮著燈火,只燈影搖曳,顯然門窗皆擋不住那風雨的侵襲。

透著窗欞那早就破爛的窗紙往裡瞧。

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人,正坐在破舊的低矮桌案前,執筆謄寫著某一本傳世百年,乃至數百年的經典。

青年人字不算漂亮,只能道一個尋常,然若保持耐心,眼睛都不眨,或在偶然之間能夠看到驚人一幕:

青年筆下,那一筆一劃連接起來,竟然流露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看的時間久了,便不自覺沉入其中,更甚至於深陷於那傳世經典中,經歷著某一段歷史,或者某一段故事!

等著那夜雨涼風一吹,恍然回神之時,才發現,竟不過黃粱一夢。

待青年謄寫至半,忽然一股涼風吹入這環堵蕭然的所在,吹起了桌案上並不輕的黃麻紙。

青年蘸著粗墨的手突然一頓,彷彿有某種感應,另一手從懷中掏出一枚骨質扳指,再普通不過的面龐上,那薄唇的嘴角,突然勾起莫寧奇妙的淡淡笑容。

同在此時,骨質扳指閃爍一抹靈光,繼而,一點點湮滅。

若寧無心在此,大約是能夠認出,這骨質扳指的來歷。

*

荒山野嶺有座老廟。

廟中前堂燃著的一堆柴火,將前堂懸空上布置的危機暴露了個徹底,好在這一切在寧老婆子死的那一刻,便全然失了作用,暴露不暴露也就無所謂了。

雨小了,風勢卻不改,吹起一堆火星,柴火也是忽明忽暗。

火堆旁,坐著一大一小,還杵著一隻黑貓。

正是那九曲巷黃家的少年,跟傅家小瞎子。

自那一場大戰至此時,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廟外那場大雨聲勢也逐漸淅淅瀝瀝的小了起來。

自黃俞安將兩人兩屍首拖回老廟,寧無心進那供著天尊老爺的正殿後,就再沒露過臉。

正殿中,除了她一人之外,還有寧家的幾具屍體。

只不知,她到底在做什麼。

老實說,便是黃俞安常聽學塾先生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可先人聖賢只說不語,並不是不信。

更何況,他自幼受黃家老祖宗的教養,知道,這世上除了有追求長生的修士外,確確實實是有鬼神的存在的。

十四五歲雖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可黃俞安膽子再大,想到要獨自跟四具屍首同處一室,也不免背脊一毛。

心中毛骨悚然,頓時就沖淡了對阿綾最後一絲荒誕的惋惜。

黃俞安又想起了寧無心那一身的傷勢,倒不是擔憂她死在其中了,只是怕,她若是死了,誰給他兌現報酬呢?

好在將她抬進去的時候,隱約可察流血之勢已是大致止住,便是被打爛的眼珠子里的那一枚石子也取了出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黃俞安目光帶著不解,看了一眼那僅有一絲燈火閃爍的,門窗緊閉的正殿,又順著那逐漸小去的雨勢看向了天井。

天井外,一片幽暗。

終了,黃俞安才看向了靠在牆角的傅家小瞎子。

只不知,這抱腿蜷縮的弱小存在,究竟是閉目養神,還是早已閉目睡去?

黃俞安眼神忽閃,心中忽然就有幾分自嘲,虧得他們黃家那位老祖宗誇讚,說他心性悟性俱佳,乃是同齡人中翹楚的存在。

而今碰到這兩人,他發現,自己不過爾爾,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他都有幾分懷疑了。

不是懷疑自家老祖宗,而是質疑自己——

到底是因為什麼,而使得他那一份鎮定自若失了蹤影?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將這七歲的,十一二歲的人,當成小孩看待了。

目光愈發凝重,就像是在看待同輩,或者是高一輩的強勁對手。

「是在,此戰最初,還是……」

少年黃俞安開始琢磨。

他濃重眉間那一抹浮躁,一時淺一時深,心中似有天人在交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眉間的浮躁,終是一點點被他壓平。

其實少年也不能全然將某些事相通透了,但一頓自省,也令他頗有些收穫,目光也更加深邃,更加坦然。

等他恍然回神。

垂眸養神的小孩已經坐直了身子,正抬首,似有所悟的注意著正殿。

黑貓如是,幽幽的眸子里,泛著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神色,頗具靈性。

黃俞安感慨。

怪哉,著實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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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修重生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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