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一瞬長大

第168章:一瞬長大

謝無缺看到屏幕里的陸拂曉猛地把那個錄音筆摔了出去,錄音筆摔在薄海綿包裹的牆壁上,彈到了地上。

等陸拂曉再抬起頭,望向攝像頭,望向屏幕那一邊的謝無缺時,已經淚流滿面。

那一刻,謝無缺一下子就捂住嘴,哭了出來。

如果不算昨晚在天台門外那次,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陸拂曉哭。

陸拂曉從來沒哭過,哪怕被所有人誤解,被所有人孤立,哪怕孤身一人,病痛纏身,精疲力盡。

她也只是冷淡地翹翹嘴角,或者面無表情。

而現在,那個高高在上,冷艷驕傲的女王看著自己,哭得像個委屈的孩子。

謝無缺知道自己這一下,傷她傷得有多重,背叛她背叛得有多徹底。

但是她必須這麼做。

一片模糊的視線里,她看到屏幕上的陸拂曉指著自己,說了句什麼。

監控屏幕上的只有畫面沒有聲音,然而謝無缺知道她在說什麼。

陸拂曉在說:「謝無缺,進來。」

謝無缺幾乎是立刻就往卧室沖,但被身邊一直沉默的費安東一把拽住。

謝無缺用盡全力試圖掙脫費安東的掌握:「你放手!放手!她叫我,她叫我呢!你沒聽到嗎?……」

然而,費安東看著謝無缺,不說話,也不放手。

謝無缺突然就明白了費安東的意思,她停下往卧室衝去的腳步,卸了力氣,站在原地,深呼吸。

對,那扇門後面是陸拂曉。

平時那個古靈精怪的謝無缺都經常被她牽著鼻子走,更何況現在這個哭得稀里嘩啦,失態、失控,幾乎失去理智的謝無缺?

謝無缺站在那裡,一點一點讓自己平靜下來。

費安東輕輕用紙巾擦乾謝無缺臉上的淚,用手指理順她凌亂的髮絲,細緻得像個在拍攝間歇為她補妝的造型師。

整理完畢,費安東在謝無缺耳邊說:「小謝,現在只剩下你了。」

陸拂曉的父母、弟弟、他,全都敗在陸拂曉的手下,敗得一塌糊塗、丟盔卸甲。

現在,只剩面前的這個女孩。

「你是最後的希望。我們,只有你了。」

謝無缺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朝那扇門走去。

在她背後,費安東在為她不斷加油打氣:

「其實,從來都只有你。」

「這世界上如果有一個人能改變陸拂曉的決定,那個人只能是謝無缺。」

「你認識陸拂曉兩個月,陸拂曉卻崇拜了你8年。」

「8年前,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你改變了陸拂曉全部的人生軌跡;兩個月前,依然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你又改變了陸拂曉的決定,這意味著……」

「這意味個屁!」謝無缺忍無可忍地回頭怒瞪費安東,「你能不能閉上你的尊嘴!」

與其說費安東乖乖聽從了謝無缺的話,不如說費安東被嚇了一跳,需要時間在消化「除了陸拂曉世界上還有第二人女人敢吼自己」的衝擊性事實,暫時消停了。

這個世界終於清凈了。

謝無缺長出了一口氣,重新轉過身,面對那扇門。

紅顏禍水,費安東果然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剛才幹嘛要拉住她不讓她衝進去呢?

剛才,就著那股衝動衝進去就好了。

現在,她已經開始清醒,開始冷靜,也開始猶豫了。

她想說的,能說的,已經全錄在錄音筆里了。然而現在看起來,除了讓陸拂曉想活撕了她,屁用也沒有。

她還能說什麼?

更何況,拜費安東的加油打氣所賜,當她走到那扇門前的時候,已經開始想逃了。

什麼只有謝無缺能做到之類的,果然還是最討厭了。

站在那扇門前,謝無缺深吸一口氣,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再熟悉不過的,陸拂曉的聲音。

那個聲音問:「你不怕嗎?」

謝無缺苦笑:「怎麼不怕?怕得都快尿了。」

她低低地說:「所以都要迎上去啊——你教我的。」

話音未落,謝無缺閃電般打開門,動作快得讓自己根本來不及反悔。然後,她一步踏進房間,把費安東和整個世界關在門外。

就好像,從頭至尾,都只是她們兩個人的事情。

陸拂曉坐在床上,謝無缺走過去,抬腿就上了床,還沒等她坐穩,陸拂曉已經一個耳光抽到她臉上。

這是謝無缺人生中挨的第一記耳光,來自陸拂曉僅剩的全部力氣,打得她整個人偏向一邊,左耳嗡嗡作響。

陸拂曉伸手揪住她:「謝無缺,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陸拂曉把謝無缺拽向自己,逼近了問:「謝無缺,你為什麼要這麼毀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謝無缺沒有任何反抗,是個逆來順受的模樣,她在她耳邊說:「這叫置於死地而後生,我喜歡的人,我不允許她走錯。」

這句話很耳熟,陸拂曉突然想起來——這是她說過的話,在和謝無缺聯手逼井芸做出選擇之後,她對謝無缺說的話。

陸拂曉氣極反笑,她倒記得清楚。

陸拂曉質問:「你不許我走錯?什麼時候輪到你謝無缺來評判對錯了?我用我的人生,實現我的夢想,干你屁事?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以為你是誰?……」

謝無缺進來的時候,本來是很激動的,但眼下,她看著陸拂曉從未有過的歇斯底里,卻奇異地慢慢平靜了。

她突然想起另一個場景。

上周六比賽時,後台,她在對陸拂曉咆哮:「我努不努力干你屁事?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嗎?我儘力的話還有你們什麼事?……」

那個時候,我也是這樣,咬疼了你嗎?

只想讓你放棄,想讓你停止,想讓你別再繼續逼問,別再繼續揭穿,讓我無地自容,無處可逃。

如果那個時候,我想藏起的,是那個絕對不想讓你看到的自己,那個又軟弱又輸不起的廢柴。

那你現在想藏起來,不讓我看到的東西,是什麼呢?

陸拂曉還在沖她大喊大叫:「你憑什麼說我錯?就因為和你們希望的不一樣,所以我就是錯的嗎?就因為得了這個該死的病以後,我沒有陪費安東談藍色生死戀,沒有家陪父母家人哭天抹淚,所以我就是個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的混蛋嗎?……」

「不,」謝無缺平靜地打斷她,「我覺得很酷。」

陸拂曉驚訝地望著她,謝無缺接著說:「為音樂而生,為夢想而死,不被任何規則束縛,不被任何人絆住腳步……我覺得這樣的人很酷。」

「只要那個人不是你。」

「只要付出那麼多殘酷代價的人,不是你。」

「只要那個把自己活活帥死的人,不是陸拂曉。」

是的,從來不是你錯,不是你承受不了。

是我們承受不了。

陸拂曉聽懂了,她問:「那我怎麼死,你會比較滿意?」

「躺在病床上,苦苦掙扎,受盡折磨,渾身插滿管子,毫無尊嚴地死?只能看著你們在舞台上光芒四射,心中充滿悔恨和不甘,面目猙獰,心理扭曲地死?……」

謝無缺最聽不得陸拂曉說這個「死」字:「你不會死的!」

陸拂曉:「為什麼?」

謝無缺說:「我們不是,還是有那1%嗎?」

陸拂曉冷笑起來:「1%?我不信那99%,我相信那1%?」

「小謝,我跟你不一樣,我從來不相信童話,更不相信童話會發生在我身上!」

謝無缺痴痴地說:「為什麼不信童話?我們相信的童話,不是都發生了嗎?你不是為我而來的嗎?你不是把8年前的我,找回來了嗎?」

陸拂曉呆住了。

謝無缺抓住陸拂曉的手:「為什麼不信那1%?世界這麼大,茫茫人海,8年前,我們相遇的概率是多少?幾個月前,我們再次相遇的概率是多少?」

「我們現在在這兒,看著彼此,已經是無數個奇迹的總和。我們,陸拂曉和謝無缺,就是註定要相遇,就是註定,要一直一起唱下去……」

「陸拂曉,你要相信。」

陸拂曉極力壓抑住心中那被謝無缺煽動起來的,死灰復燃、蠢蠢欲動的希望,說:「那如果你錯了呢?如果我死在手術台上,或者變成聾子,再也不能唱歌了呢?」

陸拂曉說的這兩種可能,謝無缺都不敢去想,只是聽,都會立刻哭出來。

她哭了,滾燙的眼淚滴在陸拂曉冰冷的手上,說:「那我也不唱歌了,再也不唱了。我賭上我這輩子想唱的每一首歌,賭你會是那1%。」

「陸拂曉,請你相信,和我一起相信。」

沒有一絲把握能贏的戰役,我們一起,再打一次吧。

陸拂曉看著謝無缺,終於哭出聲來。

謝無缺張開雙臂,輕輕抱住她。

人不是隨著年齡一年一年的增加長大的。

人是在幾個特定的時間點,瞬間長大的。

比井芸推開工作人員的阻攔衝上舞台,握住寧友友的手那個瞬間。

比如季珊妮選擇站在文慕恩身後那個瞬間。

比如現在,謝無缺把失去所有力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陸拂曉輕輕擁進懷裡的那個瞬間。

她像個沉穩的姐姐,在她耳邊說:「陸拂曉,不怕。」

卧室外面的費安東看見屏幕里的這一幕,虛脫般長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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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石女生煉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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