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病房外，尹生忘記自己等了多久，直到醫生出來，他緊忙迎過去，焦急地問他：「怎麼樣？」

「已經晚期了。」醫生沉重地看著他，安慰道：「這段時間好好陪陪羅小姐。」

醫生認識尹生，羅衣來這家醫院複診多次，都是他陪她來。

尹生眼眶發紅，他心中那根遙遙欲滅的希望之火徹底被吹滅。

頃刻，醫生皺起眉頭，問他道：「羅小姐沒有跟你說她懷孕的事情嗎？」

「懷孕？」

「她流產了，服用一周的墮胎藥，造成子宮大出血，等下要進行清宮手術。」

羅衣竟然把他們的孩子流掉了？

尹生驚愕地望住醫生，淚水從他眼眶中翻湧出來，他寬厚的手掌捂住眼睛，癱坐在凳子上痛哭起來。

尹生懊惱地敲打頭部，他不停責備自己：為什麼這麼粗心？為什麼沒有發現癥狀複發？為什麼連她擅自流產都不知道？

一個月前，尹生帶羅衣去廣西玩，他們住在北部灣的一個海邊度假酒店裡。

夫妻倆下午去海邊曬了太陽，還吃了榴槤雞和熱帶水果。

這次出來尹生是有目的的。

十八層的高樓上，咸濕的海風從窗戶外吹進來，白天氣溫高達36度，到晚上，海風一吹倒有些冷，尹生鋪好雪白的薄被，愜意地躺在上面，羅衣蜷在他懷裡，乖巧的像只小貓。

深色的海平面上，數百盞漁燈交錯，映出一片晴朗的天空，天空盡頭，銀河像彩帶一樣劃過，與大地如此接近。

尹生邊捋她的頭髮邊說：「羅衣，我們要一個孩子吧。」

他的語氣反倒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羅衣睜眼望著他，目光如水，柔和的燈光下，尹生的俊臉更顯挺拔，她忍不住伸手去撫摸那張深愛的輪廓。

尹生晃動腦袋，用胡茬去蹭她的手心。

羅衣說：「你就像個孩子。」

尹生不高興了，撒嬌道：「我是認真的。」

「等我病好，我們再考慮，好嗎？」羅衣安慰他，聲音淡淡的，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好起來。

最近，她時不時就感到頭痛，有時還會咳血，便血，胸口疼痛難忍，半夜經常痛醒，每次她都強忍著不敢發出聲音。種種癥狀比之前更加嚴重，她不敢讓尹生知道，尹生的事業剛有起色，不想讓他為自己擔心。

羅衣計劃這兩天度假結束就去醫院複查。

尹生賭氣地將她抱緊，右手攬住羅衣纖薄的背，扣在懷中。羅衣穿了一件透明的蕾絲弔帶，摸上去軟軟的，尹生呼吸加快，全身燥熱起伏，羅衣感到貼著腹部，一團火熱正逐漸貼近。

她深吸一口氣，不禁往尹生懷裡陷得更深。

耳邊的呼吸聲越來越強烈，羅衣抬起頭，尹生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也正望著她。

深潛著渴望的眼睛，目光炙熱又帶有威懾力，羅衣無處可逃。

尹生寬大的手掌用力一托，羅衣陶瓷般的臉蛋便湊上來。

尹生望著她，望著她，像望著一個無比珍愛的寶貝，須臾間，他吻住她柔嫩的唇瓣。

羅衣的唇涼涼的，像冬日下雪時，落在尹生指尖的花瓣。

而他的唇火熱，身體早已積蓄一團愛火，蓄勢待發。

他吻得愈發瘋狂，羅衣甚至感到透不過氣，尹生還不肯放鬆。他要她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永遠不能自拔。

尹生真的很愛她，在國外那幾年，他每天晚上都在思念羅衣中入睡，連夢裡，都能看到她的音容。

愛一個人會走火入魔，回國后，他立刻向她求婚，這輩子都不會放開。

昏暗的燈光下，海風一陣陣地吹進來，羅衣額角的髮絲被風吹動。尹生俯下脊背，埋在她脖頸里，一直往下忘情地吮吸，直到羅衣不再動彈，像團柔軟的棉花躺在他身下，尹生望著她緋紅的臉蛋，目光迷離，口中發出的微喘，令他的心臟陣陣攣縮，他抬起羅衣的腿，與她淪陷在一起。

那一晚，尹生沒有帶套，他騙了羅衣，尹生想要孩子就一定是認真的。

羅衣感到他留在身體里的熾熱，但她沒有責備，第二天她和尹生說自己已經吃了避孕藥。

可是避孕藥傷身體，害怕以後再難懷上，羅衣又不敢吃，只好抱著僥倖心理觀察一陣。

直到三周后，她發現例假缺勤，常常無故乾嘔，才知道自己真的懷孕了。

羅衣陷入兩難，當初還不如吃藥，她不知道是否該告訴尹生，如果尹生知道一定會欣喜若狂，非要孩子不可，可是，她不想留下這孩子。

羅衣了解自己的身體，這時候要孩子，兩條人命都難保住。

想到羅衣身下一片鮮血的樣子，尹生便痛苦不堪，為什麼會發生這一切？成為一名父親對他來說就是這樣奢侈的一件事嗎？尹生渾身冰涼，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像體內埋著一塊寒冰，寒氣浸透了五臟六腑。

他站起身，邁著鉛重的腳步，麻木地走到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羅衣正躺在病床上，面容蒼白像一朵枯萎的白薔薇。

羅衣喜歡薔薇，那天許寧和梨花去他家裡，沒來得及參觀陽台，陽台上種滿了各種薔薇，有盆栽的，也有爬牆的，紅的，紫的，黃的，每一株都很可愛。

薔薇一年開多季，每到盛放的季節，小小陽台就變會成薔薇花的王國。羅衣每日早起都要去陽台上看一下，她對這些薔薇就像對孩子一樣悉心照料。

......

晚上，許寧接到尹生的電話，這是兩年來尹生第一次打給她。

許寧接起電話時，手顫抖著，她低聲問：「有事嗎？」

「......」電話那頭沒人回應，傳來死一般的沉寂。

「沒事我掛了。」

許寧嘴上說著不在乎的話，手心裡的手機卻握的緊緊的。

「我要見你。」尹生聲音沙啞，語氣十分堅決。

許寧當下正準備睡覺，但她知道尹生的性格，如果今天見不到自己，他會找到家裡來。

他們走在路燈下，停在一家餐廳門口。

「餐廳就要關門了。」許寧望著正在拖地的店員，一副失神的表情，曾經，這是尹生第一次帶她吃飯的地方，也是唯一一次。

她淡淡地問道：「羅衣怎麼樣了？」

「她爸媽來了，正在醫院裡陪著她，暫時穩住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尹生反問：「你原諒我了嗎？」

「我沒有怪過你。」許寧低下頭，兀自走著。

「許寧，」尹生喚道：「我欠你的，一定會還你。」

許寧怔怔地望著他，眼裡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有幾分疑惑。

「為什麼？」

尹生不知該如何告訴她，如果直接說出來，許寧一定會對自己更加防備，可尹生已經沒有選擇了，羅衣更加沒有選擇。

許寧看不透尹生的心思，羞澀地問他：「你把我叫出來，只是為了散步嗎？」

呵！他哪還有心情散步，短短一下午的時間，尹生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良久，尹生淡然道：「我送你回家吧。」

許寧驚訝地看著他，彷彿在說這麼快就回去了，他們才剛出來不到十分鐘。

尹生溫柔地解釋道：「今天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睡覺，明天再早些聯繫你。」

回到家裡，許寧躺在床上，難以入眠。尹生到底怎麼了？是因為羅衣的病嗎？

為什麼再見到他心還是會跳動，這是宿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