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23

3.23

星期六

雙休第一天，宅在家裡碼撲街小說，自從做出這月底結束的決定，那股一直撐在心中的勁兒就陡然鬆懈，而現實的規劃也已經不容許我繼續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注於此，不過，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的「挖潛」不夠吧。

去年上班時我一天能夠輕鬆碼六千甚至是八千字，偶爾挑戰一下也能夠很輕鬆的達到一萬二一萬四，即便偶爾因為追更某些書耽誤了更新，一天兩更的任務也能夠早早的完成。自從過年回家后，這種規律而愉快的碼字生涯就結束了，每天不挨到深夜十一點四五十就完不成任務，每月的請假會在月初就早早用光。現在，這種狀況愈發嚴重，本來，只需要拿一天多碼一點，打一個提前量，以後每天就都會很輕鬆，可是……可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做起來卻似有天塹相阻。

說到底，還是對自己不夠「狠」。比如今天，說是碼字，其實有大半時間都在看別的小說，不是什麼時候養成的「壞習慣」，特別喜歡看本章說，有時候感覺本章說比正文還精彩，為此會耗費更多的時間。也是在今天，我才知道，每本上架的撲街小說能夠領取四個月的低保，我都是達到了領取要求的，只需要一個申請就可以搞定，我的稿費收入為此能夠增長一倍有餘……感覺好痛惜啊，就像錯過了幾個億一般。

不過，不可預知的現實告訴我，真正讓人痛惜糾結的事情還沒發生。

小旭的工作是調休，如果按照正常調休的話，很難調到周六周末兩天，不過，她為了能夠盡量與我同步，將更多的調休機會爭取到這兩天，為此與公司領導起過許多衝突，這都是她為了與我的關係做出的「犧牲」，我從沒因此說過什麼，心中卻一直記得這份心意。

她這次將調休日期改到了周末，今晚我倆都不用考慮明日上班早起什麼的，有更寬裕的時間膩歪揮霍。她比我更成熟、對這段感情也更加「深思熟慮」的另一個表現就是，她會主動與我談及許多很深入的話題。

這次，她談到了她的家庭。在此之前，她就曾偶爾感慨甚至是抱怨，覺得她的家庭給了她太多額外的負擔，從精神上到物質上，甚至還多次略帶敲警鐘的提醒我，「知道我家的情況后你千萬別被嚇跑啊」，對此，我的回答從來很坦然，心裡也確實坦然，我從不認為這會是什麼困擾，因為我從不曾期望從另一半的家庭中沾一星半點的光。這次，她主動的給我講了更多，我這才發現，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她的父母健在，可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幾乎沒有感覺到父愛、母愛，這也還罷了，最多是潛藏在她心底的創傷，我只會加倍的憐惜她，為她撫平，可另外的一點，卻讓我感覺到了煎熬。

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不僅她沒有得到來自父母的愛與責任，她的弟弟同樣如此，在教育方面有些缺失，在他二十歲左右年紀的時候，本身的心智還是個未長成男人、不知責任為何物、整日里只知道玩樂遊戲的小年輕，交了個小女朋友，把人家肚子弄大了，當時小旭得知后就強烈要求弟弟將這意外的孩子流掉，可他的弟弟採取了完全消極而不負責任的做法，不管！繼續玩樂遊戲，就當沒這回事。而他們的父母在這件事上也幾乎毫無存在感，最終，孩子就這麼生下來了。而孩子的母親在生下小孩不久后就和小旭的弟弟分手了，離開了。那時，小旭的弟弟養活自己都困難，更遑論養一個孩子，小旭覺得自己身為長姐，家中父母不管事，弟弟年紀小，自己自有一份義不容辭的責任在，於是，她就把這孩子帶著了。後來，她弟弟交了新的女友，結婚了，生子了，前面這孩子算什麼，私生子嗎？就這麼一直跟小旭生活在一起，其中種種波折辛酸實在是太多，到了小孩上學讀書的年紀，沒戶口，沒身份，又是她想方設法的去解決，讓他可以如正常的孩子一般去讀書上學，現在已經八九歲了，還是和她住在一起。她為此受了多少的心酸委屈呢？甚至耽誤了她自己的人生，甚至一度有流言說這是她的私生子，她卻一直咬牙堅持了下來。她流著眼淚給我講述這一切，抱怨弟弟的不爭氣，也抱怨孩子對她的拖累，可她也不時流露出笑容……這是她講到小孩偶爾做出的一些讓她暖心舉動的愉悅開懷，看到這笑容，我就知道，這是真愛無疑，並非我最初以為的「為了堅持而堅持的執念」。

聽到這些，我真是久久無言，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猶豫，我矛盾。

對於她做的事，身為旁觀者，說實話，我敬佩，我敬佩到五體投地！

可是，如果這人是我的妻子呢，我將和她共同扛起這份責任呢？

我無言以對。

我想說服自己讓自己更高尚些，可是……可是……

最終，我想說點什麼，卻不敢讓話語顯得太尖銳，太「自私」，只能婉轉的辯護。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你還會有自己的孩子……這對他是不是不公平？」

小旭趴在我胸口，搖頭道：「我相信，我會處理得很好的……之前，小孩剛讀書的時候，就問我『姑姑姑姑，為什麼別人都有爸爸媽媽，我的爸爸媽媽呢？』，那天晚上我哄他入睡，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摟著我喊我『媽媽、媽媽』……」

說到這裡，小旭已流下了淚水，而後，她抱著我輕輕搖晃，道：「就當是多養了一個孩子吧，我相信咱們可以的……現在不就已經越來越好了嗎，我相信以後還會更好的！」

我徹底的啞口無言，不知道說什麼。

把孩子趕出家門？將他扔回他爸爸和「新媽媽」、「新弟弟」中間去？我無法如此殘忍的對待一個八九歲的、心理本就偏內向脆弱的小孩。

而且，這話說出口，和小旭的這段關係基本就意味著結束了吧？

而這，也是我最終一個字也沒再說的主要原因。

我選擇了沉默。

心裡卻極其沉重，這時候，我已經勉強說服自己接受這樣一個局面，可我卻已預見到更大的「風暴」，我的家人，我親愛的爸爸媽媽，姐姐妹妹，他們如果知道這情況，會作何反應呢？

我早就過了奮不顧身去愛一個人的年紀了，對我來說，他們任何一個人，在我生命中的分量，都不會比妻子這個角色輕！

……

講完這沉重的話題，小旭去洗澡，我鬱悶的靠坐在床上、胡亂的刷著手機。

突然收到一個完全意料之外的新信息。

看完之後，我更沉默了。

這是天意吧。

——

【XXX】：5月18號有空嗎，來參加我的婚禮唄（笑臉）

——

隨著這條意外信息一起過來的，還有個「婚禮紀」的彈窗，裡面滿滿都是xxx與她的白馬王子幸福、燦爛的笑臉。

看著這些照片，尋找著十幾年前大學記憶中熟悉的輪廓，我久久沉默。

點擊回復，看著不斷閃爍的游標，許久之後，我做出了回復。

——

【謝謝，謝謝。不過，真心到不了，今年對我來說也是個陡生劇變的年份，很多事情快得自己都意想不到，五月份實在沒空閑，不過，依然謝謝你的邀請，謝謝。另，祝新婚快樂。人生即將走上另一個階段，一切都是新的，去迎接，去擁抱，去享受吧。】

——

有點啰嗦，不過，我已經盡量剋制自己的矯情文青情緒，盡量不寫含糊不清、除了給人添堵沒有任何意義的詞句。

放下手機，我陷入沉默。

小旭洗澡歸來，我將她抱進懷裡，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