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4.7清明節第三天

4.7

星期日

清明節第三天

清晨，迷迷糊糊中，感覺唇邊痒痒的。睜眼一看，小旭已穿的整整齊齊的坐在床邊，正將一根吸管往我嘴裡塞。

吸了一口。

果味酸奶。

「起來多久啦？」

她笑眯眯道：「好一會兒了。」

早飯後，她朋友的丈夫載著我倆和他一家四口去附近蘭花國際，看蘭花，好吧，這個季節確實很適合看花。

遊玩的間隙，我拿出手機看了看，這才看到姐姐發給我的一連串信息。

時間，就是今日凌晨，我已經熟睡進入夢鄉的深夜。

01:00之後。

讀完那些信息，我的心情陡然沉重。

——

「玩要玩

正經事該辦還要辦

我覺得你們何不趁此機會好好具體規劃下結婚的事

有的問題該談就要談

不能不喜歡不願意就不談

那到時候連對方家人，家庭的基本情況都不了解

對方結婚的條件是什麼都不清楚就這樣的稀里糊塗，曖昧的耍

不是彼此耽誤嗎」

……

「比如小旭的結婚前提

婚後要

1，繼續撫養侄兒

2，和媽媽爸爸共同生活

你都沒問問對方想法

也沒想好自己能不能達到要求……」

……

「還有兩件事情我比較生氣

如果小旭打算一直撫養她侄兒的話，她應該事先告訴我

後來她告訴了你，你又不告訴家裡人，你明明知道在沒有任何解釋的情況下，孩子不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跟未婚姑姑一起生活已經讓媽媽疑慮重重」.

……

「X林，

你就是故意的吧！」

……

「你就不怕，媽媽胡思亂想搞得神經衰弱啊」

——

看著和朋友玩耍得愉快、有說有笑的小旭，我真是……不知道話改從何說起。

「煩惱的事，等開開心心結束了這次遊玩再說吧。」

看了蘭花，又去草莓基地摘草莓——額外加句感慨，這兩天的太陽真是毒辣。

摘了草莓，又去她朋友丈夫的老家吃午飯。正宗的柴火土雞，滿大盆的紅燒黃辣丁，豐盛又美味，飯罷，午休了一會兒，又送我倆去車站。

午休的時候，我和小旭獨處一室，她突然變得有些沉默。

我也沒太在意，和她在一起這些日子以來，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女孩子真是一種情緒化的生物，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因為什麼莫須有的原因來情緒，若都要一一安撫，那乾脆啥也別干整天就去哄女孩子得了。

取票過了安檢之後，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我詫異的發現，小旭沉默的越發徹底了。

？？？

我一腦門的黑人問號臉。

……

雖已提前買票，回程票依然只買到了站票，就擠在卧鋪車廂邊的走廊窄道里。

她低頭站在那裡，盯著腳面。

我一手繞過她的肩頸，抵在她身側的隔斷壁上，腦袋離她很近，睜大眼睛看她，也不說話，就這麼帶著些故意惡搞的意味瞪著她。

她終於還是先開口了。

「我的情況，你都跟你家裡人說了嗎？」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也惡搞不起來了，稍作沉默，開口說道：「含糊著說過一些，不過，顧忌到有些是你和你家庭的傷痛隱私，沒有說得太直白，他們或許並沒有真正領會到某些意思……直到前天，我媽碰見你二媽，這才從她口中比較詳細的了解到一些情況……前天下午，我姐就打電話來批評了我一通……今天半夜裡她又發信息說了我一頓，我還是快要到中午了才看到這些信息。」

我倆擠站在卧鋪車廂走廊的窄道里，除了一側靠窗，其他各方都是人，還不時有人從身邊來來去去，還得給他們讓道。

我湊在她耳邊低聲說著，她低著頭安靜聽著，聽著聽著，她的淚水從眼眶中無聲洶湧而出，濕花了臉。

既然話已說開，我乾脆一股腦的將醞釀在心中話都說了。

「這兩天，我姐幾次給我聯繫說的都是這事，我媽昨天也發信息讓我得空給她打個電話……我直到現在都沒回她，我甚至可以想象，自從你二媽嘴裡知道這些消息之後，大家心中都不平靜……如果，我年輕個十幾歲，還是個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我或許會為了愛情而不顧一切，可現在，如果得不到家人的祝福的話……這些年，我讓他們失望傷心得已經夠多了……而我媽的身體你也知道，我也不敢讓她太過焦慮憂心……」

小旭的臉已經徹底哭花，語音略帶哽咽：「上次去你家，你爸爸媽媽都那麼好，和藹可親，你姐姐也那麼愛你，這樣的家庭氛圍真是讓我羨慕，我也想努力融入進來……我只願我的加入能給大家帶來更多的快樂幸福，而不是麻煩，我不希望成為別人的麻煩……」

說到這裡，她神色一斂，問：「那他們現在是個什麼態度嘛？讓我們分手?……這也是你這幾天冷落疏忽我的原因?」

前面那個問題先不回答，後面這「莫須有」的罪名我立刻就要辯一辯。

「我這幾天幾時冷落疏忽你了?總不能是這兩天晚上沒能與你親近吧？第一天住在你家，你媽就在隔壁呢!第二天住在你朋友家，你朋友一家四口都在隔壁呢!……自從前天接到姐姐的電話，我就一直心神不定，又不想破壞你這次遊玩的心情，所有的煩惱都憋在我一個人心裡，我一邊陪你遊玩，一邊心裡煎熬，即便偶爾開心的不到位，你也應該諒解，對吧？怎麼能說我冷落呢!」（偶爾心煩倒是真的，至於煎熬……能吃能睡，吃得香睡得更香，這能算……吧?）

聽我這麼一說，小旭神色和緩了些。

我這才回她那核心的問題。

「這也是我這幾天不知道如何給你開口的原因，我不願你將我的家人與某些狗血電視劇里的惡毒家人公公婆婆什麼的聯繫到一起——他們做不出這樣的事，你自己也感受得到才是，昨天早上，你給我媽視頻，她心裡雖然已經憂心忡忡，但面上卻沒有一點表現出來，還讓我照顧好你……而且，他們壓根也不是這個意思，他們一切的初衷，都是為了讓我倆……讓我們倆更好更幸福，不要因為你家庭的歷史因素拖累咱倆的幸福!這才是一切的初衷，他們希望我們幸福!」

「哎，歸根到底，還是我能力的問題是錢的問題，要是我有八九位數的存款，多養一個小孩又怎麼樣呢？——現在，卻真是力有不逮。」

繞這麼大一圈，事情又回到了原點，關於她侄兒的撫養問題。

如果她依然堅持要將小孩當成自己的兒子養，那我只能說……

——

我甚至已經在腦海里構思好了分手感言，「小旭，你很能幹，可有時候也太能幹了些。」

我的思緒，緩緩進入某種臆想玄妙之境。

哦豁，書名要廢，店名要改，不能繼續用「小旭的麵包屋」啦，改成啥呢？小芳?小薇?小萍?……不過，我似乎想到了一個更好的點子，「XX的麵包屋」，對，就是??的麵包屋，這代表著一段故事，一段被淹沒的過往，鬧市之中，人來人往，卻有一件清靜雅緻的麵包屋，店主人神秘而憂鬱，唏噓的鬍渣子，憂鬱的眼神，深藏的深情，心中藏著一段被歲月淹沒的情事……急需一位充滿母愛的老闆娘來安慰填補，女店長應該是個什麼模樣，大長腿?可以!完美S線?可以!環肥燕瘦?可以!端莊知性優雅型的?可以!妖艷嫵媚放蕩的?偶爾也可以試試!蘿莉御姐知心紅顏……都行都行……

哇，還是單身好呀，人生充滿了無窮的可能性……

——

此刻，小旭的神色再次緩和了許多。

我暫時拋開大長腿大S們的蠱惑，趁機問道：「我姐是不是給你發了信息?」

小旭輕輕點了點頭。

「我能看看嗎？」

沒有拒絕。

我於是拿起她的手機點進姐姐發的信息。

果然，雖遣詞造句有些出入，但意思與我剛才表述的基本一致，而且，她似乎怕某些詞語太有「稜角」，刺激到、傷害到小旭，用三四倍的修飾詞去婉轉的表述……簡直水出了新高度。

不過，言詞雖小心婉轉，但意思還是表述的明白。

「我們都不會同意X林帶別人的孩子，他也沒有那個能力。」

「你看嘛，她的話和我剛才所說豈不是一模一樣，而且，你尤其要注意，她字裡行間所傳達出來的那種小心翼翼，生怕把你傷到了似得，時間是半夜凌晨，她要帶兩個小孩，白天晚上都不得閑，一天被整得毛焦火辣的，卻還如此小心的照顧著你的情緒，這種心意你要理解……這是勸人分手的態度嗎？」

而讓我心驚的還有另外一點，姐姐發的信息是半夜凌晨，我是今天快要中午時才看見，而小旭最早針對這些信息的回復是清晨七點前後，好長一串語音回復，而那時我還在夢裡熟睡，八九點時小旭以灌牛奶的方式將我叫醒，我卻完全沒感覺到絲毫異樣。

而看後面兩人的聊天記錄，今天白天一整天，兩人依然保持斷斷續續的溝通，因都是語音，看不到她們都具體聊了什麼。

但我卻不得不心驚戰慄……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員。

我不知道一整天和我形影不離的小旭是如何完成這種操作的，而且，完全不動聲色!

闊怕（捂臉，嚇掉牙）!

此刻，小旭的神色已經緩和了大半，帶著嗔怪的口吻：「我都不曉得我二媽到底給你媽媽說了些什麼，說起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卻整我這麼大個殼子……她了解到的都是什麼時候的老黃曆了嘛，當時孩子小，我確實操了些心，帶得比較勤，可現在孩子逐漸長大了，學習生活又有他的奶奶操心，我的重心也開始往工作和我個人的生活轉移……你看這段時間我又回去了幾次呢？以後隨著我結婚生子，我當然會分更多的精力照顧我的家庭，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我一直都是這麼安排規劃的呀，甚至明確的和我媽媽說過，她也是支持我的!」

而後，我倆一起聽了她與姐姐那些互動聊天，她這次說的可謂詳細至極了。

從童年到讀書，到離開學校進入社會，再到進入學校……這些年的重重，說到傷心動情處，常有哽咽泣涕，我姐在一邊安慰她，理解她，甚至多次強調「別說了，我理解，這些事情，這些傷口，誰也沒權利逼你吐露出來……」

但小旭似乎難得找到傾訴吐露的機會，一股腦的都說了。

很有些惺惺相惜，「女人了解女人」的味道。

聽完她們這些對話，我後知後覺的品味過來——難道是我的理解有問題?從這些對話來看，問題不是已經解決了嗎？按理說，小旭應該是比我更早的知道結局才對。那她剛才那不似作偽的哭得稀里嘩啦的臉，哽咽著說「他們是要讓我們分手嗎？」豈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當時我的回答是「是的，他們就是想讓我們分手」，又會是個什麼結局。

車到蓉城。

出站后，我終於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不過，我只和她隨意的說了兩句話。

「媽，小旭就在我旁邊，她有點話想跟你說。」

我把電話遞給小旭，看著她倆隔空對話，有說有笑，有來有往，一個「阿姨阿姨」的叫了膩人，一個直個說「小旭，你比X林懂事多了，他有什麼不對不好的地方你都可以說可以管，他要敢不聽就給我說」……這是直接授予尚方寶劍了嗎？

我坐在一旁的台階上聽著，仰望夜空，心中升起無限的感慨。

原本以為這是件極大的困擾，原本以為我在裡面是個絕對的主角，那曾想，根本未經我的手，她們就把事情解決了，讓我從頭到尾當了個高級看客。

雨過天晴。

遺憾自然也是有的。

別了，我的大長腿，別了，我的大S，別了，我那還未曾謀面的知性妖嬈的老闆娘們，別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