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雅士

重重疊疊的假山起起伏伏，一汪清泉從下面蜿蜒流過，空氣中飄來濃郁的花香，隨風而落的花瓣旋轉而下，落在凌華的手上，凌華輕輕一嗅，是茉莉花的香味，只可惜隨風而逝，落在了她的手上。

凌華坐在一塊光滑的大石頭上，這石頭高出水面不少，她盤膝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微風輕輕吹來，拂動她耳邊的髮絲，凌華幽幽一嘆，任由手中的花瓣落入水中，隨著流水漂泊而去。

「無可挽回了嗎？」

凌華撐著腮，兀自發著呆。想了半天沒有什麼頭緒，凌華用手揉了揉發澀的眼睛。

「你在哭。」

有人！

她竟然沒有聽見聲音。

凌華放下手，錯愕地看向身旁的人影。她看見青色的衣袍，凌華順著往上，終於看清逆光的面容。凌華愣住了，對方卻明白過來。

「原來你沒哭，小丫頭。」

凌華仰望著他，看了好久，直到脖頸發酸，凌華才站起身來。微風吹拂著她的髮帶，凌華莞爾一笑。

「很熟悉。」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男子一怔，繼而輕笑。「小丫頭，可我不記得見過你哦。」

他這麼斷然地否定了她，凌華疑惑。

「我們真的不認識嗎？」

「不認識。」

凌華有些失望。「哦，那便是我的錯覺了，可我還是覺得」

「覺得什麼？」

「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很親切，很歡喜，很美好。」

凌華徑自說著，男子有些沉默，良久，他從腰間取下竹笛，然後悠悠地吹奏起來。笛聲悠揚，輕飄飄地傳到老遠。凌華迎風站著，看著他吹奏。

一曲終了。凌華露出個笑容，「你的曲子很好聽，彷彿能撫平焦躁的心。」

「算是送給你的禮物。」

凌華點頭。「你叫什麼？」

「季辰平。」

「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凌華搖頭，她確實沒有聽過。

季辰平輕笑，「或許我們真是有緣，小丫頭你，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

季辰平沒有多說。

「你有煩惱嗎？」

凌華驚訝他的敏感，她略一猶豫，點點頭。她似乎對他，沒有一點兒戒心。

「能告訴我嗎？或許我能幫到你。」

他的語氣隨意，只是普通的詢問，凌華告訴他或者不告訴他，都沒有太大關係。

凌華重新坐下來，季辰平同樣跟著她坐下來。凌華簡要地將事情告訴他。

「感覺抓不到頭緒，有些苦惱。我想要救回阿櫻。」

季辰平平靜地聽完，輕笑出聲。凌華抬頭看他，季辰平戳戳她的額頭。

「丫頭，你還真是笨的可以。一味的進是找不到答案的，你要往後退。」

季辰平說完，兩人都有些愣住。

「你。」

凌華摸摸她的額頭，還在奇怪她竟然並不排斥。而季辰平收回他的手，面容上帶著幾分凝滯。

在凌華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季辰平已經站起來，往遠處走了。

「等等。」

凌華去追他，只走了幾步，面前的人影便消失了。

「我還有問題要問呢，就這麼走了。」

凌華有些失落，她懶懶地卧在石頭上發獃，想著剛才的情景。突然，凌華從石頭上爬起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

笨？她可不笨。

季辰平。

........

凌華沿著湖泊走，果然遠遠地看見湖泊中央連著一處樓閣，從那裡傳來絲竹舞樂之聲。凌華遙遙望著，看到外面不少侍衛守護，裡面大約有六七人的模樣，看來應該是太子等人在裡面。凌華剛才想起來，太子一行五人，她當時輕輕一瞥，似乎在太子後方，有個卓然出塵的影子。

那個人，現在想來，可就是季辰平。

可是要怎麼辦呢？這樣直接闖進去？她可能會被剁成肉泥吧。可是她，錯過這一次，她要怎麼找到那個季辰平。到時候茫茫人海，她可找不到他。

樓閣中，太子與端木瑾飲酒閑談，季辰平緩步進來。太子調笑道：「辰平，不知道是什麼風景，竟然將大才子給勾引過去了。」

季辰平坐下，「王府的花兒草兒與別處不同，自然讓人流連忘返。」

太子大笑，對端木瑾道：「看來我們都是俗人了，看不出這些花兒草兒的特別之處。」

季辰平輕輕一笑，端起酒觴輕抿一口。

端木熠插進話來。「花兒草兒有什麼好看的？對了，聽說季才子才華橫溢，古琴一絕。趁著今日美景，不如讓我們見識見識。」

一直冷淡的端木瑾也提起幾分興趣，難得附和道：「先生的古琴一流，猶如天籟之音，本王有所耳聞，卻難得親見。」

季辰平喝完一杯酒，朝幾人道：「那在下獻醜了。」

原本跳舞的美人停下，慢慢退至兩邊。下人準備好古琴，季辰平過來坐下，將雙手放在古琴之上，須臾，他的雙手動起來。低低的琴音如同泉水叮咚，緩緩響起，不一時，變得激昂高亢起來，琴音衝天而起，在天空中盤旋迴盪，琴聲時高時低，隱藏著無盡變化。琴音漸入佳境，恰在此時，不遠處傳來清越的笛音，笛音悠揚婉轉，輕易與琴聲相合。

季辰平眼神輕動，手下卻絲毫不亂。靈動的琴聲與悠揚的笛音彷彿水乳般交融在一起，兩相應和，各自達到極致，又彼此糾纏。季辰平彷彿能夠感受到笛音中的世界，他莫名地抬頭，遙遙望向遠方的某處。彷彿受到感應，吹笛的凌華同樣抬頭。雖然看不見，卻彷彿能夠心意相通，這樣完美契合的感覺，很少能夠體會到一次。

季辰平停下，良久之後，彷彿還餘音裊裊。

太子回過神來，拍掌讚歎。其餘幾人紛紛露出讚歎之意。季辰平仿若未聞，只是垂首品味著什麼。

「......不知吹笛者何人？四弟可知道是誰？」

端木瑾飲酒，眼中浮現疑惑。

「四弟妹可知道？」

林曦神色冷淡，「府中擅長此道的人，確實未聞。」

端木熠一揚手，「把人叫上來見見，便能夠知道了。」

「辰平，竟然有人能夠和上你的曲子，這樣的人，你也想要見上一見吧？」

季辰平嘴角微彎，他眼神平和，手掌輕輕撫摸著琴弦。

「知己難求，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