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憂心忡忡
夏芃正待開口,卻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說的不錯。」絳紫色大袍,下盤沉穩,正是齊王。
趙卿言微怔,在佩兒的攙扶下微微起身,另一名侍女抽開座椅。趙卿言半倚在佩兒身上,屈膝跪下,垂眸道:「見過父王。」態度溫順恭謹。
齊王皺眉,問道:「你的腿又不行了?」
趙卿言起身坐回,答道:「今日有些不適,內力亂了,不敢勉強。」
齊王溫和問道:「聽下人說你近日都在內院修養,今天怎麼出來了?身體不好還不當心著些?」
趙卿言道:「謝父王關心,皇兄今晨來府中探望我,方才離開。我這便回去。」
齊王點頭示意知道了,又道:「最近你師父他們可能會過來一趟,大概是血淚的事,你看著處理吧。」
趙卿言遲疑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麼,點點頭,道:「是,兒子知道了,父王放心吧。」
齊王仔細看了他一會兒,見他臉色還可以,道:「那你早些休息,小心點身體。」向佩兒問道:「他怎麼樣?按時服藥了嗎?」
佩兒道:「啊,少爺說他情況好些了,從前天開始已經未再服藥。夢魘嚴重些,用膳進的少些,其他沒什麼問題。」
趙卿言道:「父王請放心,我只是夏天燥熱有些不適,今年發病不是很厲害,我自己會注意。」
齊王沉吟片刻,道:「那也好,是葯三分毒,能少喝就少喝。對了,你沒背著我偷偷喝酒吧?」
趙卿言一怔,苦笑道:「怎麼會?我總不會那麼糟蹋自己身體。」
齊王淡淡一笑,道:「那便好。最近天氣不錯,你近日身體若是好些就讓下人陪著四處走走,去看看你母親。」
趙卿言依言點頭,道:「嗯,過上幾****便去看母親。」
齊王道:「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看向夏芃,道:「若有事改日再來可好?」
齊王已經直言送客,夏芃怎敢多留?連忙躬身行禮,待齊王走出后便向趙卿言行禮告退。
「恭送父王。」趙卿言坐在椅子上微微躬身,待幾人走遠才直起身,捧起茶碗又放下,道:「佩兒,換碗熱茶來。」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中的神情。
佩兒倒了碗熱茶遞到他手裡,張張口,卻沒說話。
趙卿言似是注意到她想說話,抬起眼溫和的看著她,問道:「怎麼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佩兒問道:「少爺是不是有心事?」
趙卿言略感好笑的道:「沒有啊,你怎麼會認為我有心事?只是有點疲憊,懶懶的提不起什麼興緻,在想一會兒去幹什麼好。」
佩兒扁扁嘴,道:「我才不信,少爺就是心情不好。肯定是因為王爺的話,因為你師父或者血淚。要麼,就是因為剛才那個人太笨太討厭!」
趙卿言道:「不許隨意評點別人。」
佩兒不滿的道:「知道啦,我就是隨口說說,少爺才不會和那種人計較呢。少爺說嘛,我猜的對不對?是因為擔心血淚不是?」
趙卿言為她的小孩子脾氣無奈嘆氣,也不多說,笑著答她後面的問題:「猜的挺准呀,說說,怎麼看出來的?」
佩兒道:「不知道。」
趙卿言奇道:「不知道?」
佩兒鼓起臉頰,道:「是呀,不知道嘛。就是覺得少爺之前下棋下的好好的就不下了,肯定是心情不好。」
趙卿言愣了一下,道:「我是在夏芃來的時候就不下了的。」
佩兒歪歪頭,問道:「是嗎?」
趙卿言肯定的點頭:「是,沒錯。所以,因為什麼?」
「啊?啊……」佩兒努力想了一會兒,果斷轉移話題,「我去給少爺拿點點心來吧,少爺要吃什麼?」
趙卿言也沒有執意詢問,就順著她的話道:「嗯,你這麼一說還真的有點餓了,取點不太甜的,順便讓廚房給我煮一碗山楂水,不放糖。」
佩兒吐吐舌頭,道:「又不放糖,酸死了,少爺就那麼討厭甜的東西?」
趙卿言頗為頭疼的道:「佩兒啊,這問題你問了沒有一千遍也有九百多遍了。我不討厭甜的,是因為吃甜的東西會不舒服。快去吧,我昨天讓他們做了些糖球,你可以順便拿上去和瑾兒她們分掉。」
「還是少爺好,我這就去!」佩兒開心的笑著,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先給少爺取了點心再吃。」
趙卿言輕嘆道:「你可以先去吃,我不急。」
佩兒道:「少爺最好了,我走啦!」轉身便往出跑,跑到門外又聽見她笑著說道:「瑾兒姐,我去取糖,一會兒給你送去!」
另一個少女的聲音響起來:「慢點跑,當心摔到,我那份可以給你。」話音落下,她也走入房間,見趙卿言滿面無奈,忍不住淺笑道:「就是你慣的她,要是讓王爺王妃看見,又要說少爺不好好管教下人了。」
趙卿言道:「你和漱兒也是這麼跟我長大的,就和她不一樣。」
瑾兒攤手表示無能為力,道:「少爺只能祈禱她長大些能懂事點了。」
趙卿言苦笑道:「我類似這樣的祈禱一向不怎麼靈。」
瑾兒問道:「少爺把佩兒支開是怎麼了?有煩心事?」
趙卿言摸摸自己的臉,問道:「我的情緒表露的那麼明顯嗎?」
瑾兒抿唇笑道:「也不是,少爺身體不舒服也會這樣,我是猜的,顯得我對少爺關心嘛。」
趙卿言無奈道:「你倆呀,怎麼一猜一個準?我這以後有點什麼秘密全都讓你們猜出來了。」
瑾兒道:「不會不會,我們只猜少爺不怕被猜到的。」
趙卿言笑了笑,道:「承你吉言。」揉了揉頭,道:「你也下去吧,我想自己安靜一會兒。」
瑾兒點點頭,道:「少爺有事就喊我們。」依言退了出去,掩好門。
「一個不聰明又不懂得認真考慮的侍衛惹的麻煩事,和師父莫名其妙要過來的原因……」趙卿言靠在椅子背上抬頭看著頭頂的房梁,若有所思的嘟囔著,「看來這一段時間是沒法偷懶了。」
夏芃為什麼會過來詢問自己?因為自己與木馬侯獨女有著婚約,木馬侯大壽我卻沒有和父王一起過去。
為什麼他來到大內這麼久,卻連自己基本的一些情況都不知道?看不起我或者覺得了解我這個樞密副使不是必須要做的事。
看樣子這個夏芃和父王是前後回來的,風塵僕僕,一回來就來見自己了嗎?不講究禮儀,還很著急。原因呢?不知道。
趙卿言輕嘆口氣,比起去想那些沒用的事情,更該想想師父要過來的事。上回留下來讓他練習的劍法他看還沒看一眼呢!
「要是師父隨口問起來就麻煩了啊。」趙卿言瞬間苦起了臉,從身後的架子上將那幾張自從拿回來便被他遺忘掉的劍譜取下來,本著臨陣磨槍的想法趕緊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他的心思就又跑去了別的地方。
最近大內並沒有得到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消息,江湖上也沒聽見什麼大的風聲。血淚的事情已經過去多年,已經被大內有意壓了下去。況且……那件事師父也是知情的。父王沒有多說,那很有可能是因為師父一言半語也是說不清楚的,甚至現在連師父也不能肯定發生的事情是什麼。這麼看來……
想到這裡,趙卿言臉色鄭重了一些,輕聲道:「說不準,又要開始了。」在心中默算了一下,喃喃道:「這下難辦了,感覺是件特別特別不好的事啊。」
血,死人,慘笑聲,充斥著絕望與悲憤的臉,垂死的叫囂,還有,從始至終將自己手掌握緊的那個人。手掌乾燥穩定,令人心安。
趙卿言的神情沒有因為回憶而有任何改變,心思不斷轉著,很快理出了些許的頭緒。
「傀儡宮,讓我看看我有沒有猜錯吧。要是真的不願意放過我,那鹿死誰手可是不好說。」趙卿言面色平淡,眼中略帶不情願,「最好是我猜錯了,畢竟是隨便亂猜的結果。嗯,希望是我猜錯了,一定要讓我猜錯,要麼就沒法偷懶了。」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想法特別可笑,無奈的晃晃頭,再次將注意轉回到劍譜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