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第二天一早,靜嘉早早的去了梅寒家,進門的時候梅寒的媽媽還沒有出門,她想起梅寒昨晚說過的話,想起梅寒母親當時在商場上看到自己兒子賣衣服的畫面就莫名的心酸,想起梅寒的母親為梅寒所做的一切讓她十分的敬佩,以至於讓她想到了,如果梅寒真的走了,這個頭髮花白的母親該怎麼辦。
她走進廚房,想給梅寒的媽媽搭把手,可梅寒的媽媽沒有讓她插手,而是叫她就在客廳坐著看電視。
「梅寒說他想吃手工粉,所以我一早就去菜市場那家做手工粉的店排隊等,那家生意太好了,我排隊都排了半小時才買到」
聽到梅寒想吃手工粉,靜嘉的心一下子涼了,因為在她的意識里,只有即將離世的人才會想吃對他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她記得梅寒給她說過,他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他媽媽過年在家給他做的手工粉,再加上昨晚他和她說了那麼以前的事兒。想到這裡,靜嘉不經意間流出了眼淚,說話的聲音也開始變調。她忍不住走進了梅寒的房間,輕輕的叫了他幾聲。
「嗯,天亮了嘛」
梅寒睜開眼看著靜嘉,靜嘉這一瞬間覺得梅寒的眼睛失去了神韻,一種不詳的預感向她襲來,使她有點心裡發慌,以至於聲音都有點顫抖了。
「嗯,天,天亮了,你媽媽手工粉也煮好了,你要起來吃了嘛」
「嗯」梅寒點點頭。
「那你等我,我給你端進來」
靜嘉快步走進廚房,看著梅寒的母親說「阿姨,我感覺梅寒今天情況不是很好,要不要送醫院看看」
「情況不好嘛?我看著挺好的呀,你是不是太擔心了」
梅寒的媽媽安慰靜嘉說「昨晚他還和我說了很多話,精神的很,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了,沒事兒的,好孩子,不擔心,啊!」
「可是」靜嘉欲言又止,萬一是自己真的想多了呢。
梅寒並沒有什麼胃口,吃了幾口就不要了,仍舊昏昏沉沉的睡著,而梅寒的媽媽八點半也出門了。靜嘉一個人坐在客廳心神不寧的看著電視,房間里任何響動她都豎著耳朵聽的清清楚楚,一直在九點半,她聽到了梅寒起床的聲音的,立馬走了進去。
「怎麼起來了?」
靜嘉走過去,把他扶起來,背後墊了個枕頭讓他靠著。
「不想睡了」
「要喝點熱水嘛」
梅寒搖了搖頭,抬眼看著靜嘉說「你坐著和我聊聊天吧」
「嗯」靜嘉坐在床前拉著他的手,發現梅寒兩眼發黃,黝黑的瞳孔也失去了光澤。
「我送你去醫院吧,你今天的氣色特別不好」
「不用,我沒什麼事」梅寒倔強的說。
靜嘉關心的拉了拉梅寒的被子,仔細的打量了他的臉色,說實在的,她以前還真沒這樣好好的看過梅寒的臉,她甚至有時候覺得如果梅寒是女人的話比她都好看。
「一切都有前因後果,所以人生真的沒有捷徑」說這句話時,梅寒盯著她的眼睛,眼神里流露出了徹底的絕望。
靜嘉並沒有回答他,只是莫名的覺得梅寒越來越不對勁了,不拿女人的第六感來說話,也不拿什麼戀人之間的心靈感應來說話,就拿作為醫務工作者的直覺來說話,梅寒真的快走到絕境了。她走到客廳,撥通了梅寒媽媽的電話,讓她馬上回家,梅寒必須送進醫院。
掛掉電話后,她又撥通了她好友的電話,讓他幫忙找輛車,並且送他們去趟市醫院,安排好一切后她走進房間,小聲的對梅寒說「你得起來了,等下阿姨回來,我們就馬上去醫院」
「我沒什麼事,不用去醫院」
「你今天狀態不是很好,乖乖聽話,我們就進去住一個星期,醫療費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再說了,你只有好起來才能帶我去你們那裡看油菜花啊」
梅寒深知自己的情況,他知道不管自己怎麼偽裝都瞞不過靜嘉了,只能任由她給自己套上了睡衣,穿上了鞋子,兩人吃力的從房間走到客廳的沙發上靠著。他們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等著,梅寒的頭靠在靜嘉的肩上閉著眼睛像睡著了一樣。靜嘉從沒有覺得時間走的這麼慢過,短短半個小時,對於她來說卻漫長的像時間靜止了一樣,秒針像分針,分針像時針,而時針卻不知所蹤。可她又想時間永遠凍結在這一刻,因為她不知道下一秒梅寒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還能不能這樣照顧他。
梅寒的媽媽和靜嘉的朋友幾乎是同時到達,梅寒幾乎是失去了知覺,全靠靜嘉的朋友背著出門。去往市醫院的路上也是一路狂奔,不管有沒有行人,也不管有沒有紅綠燈,在靜嘉心裡這就是一輛120。
來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告知病房沒有安置梅寒的空位了,再加上梅寒之前一直在這裡住著院,所以醫生意思很堅決,讓轉省醫去。梅寒的媽媽到處打電話想辦法,與醫生商討著臨時加張床位,哪怕住走廊也行啊······
車裡,梅寒頭靠在靜嘉的腿上躺著,時不時發出難受的呻吟的聲,而聲音又是那麼的小,只在喉嚨里打轉。靜嘉撫摸著他的頭髮,淚腺如壞了的水籠頭,不聽使喚的一直流著眼淚。
此情此景真的不知道可以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靜嘉恨不得替他背負所有的痛,她又不敢哭出聲來,雙手的衣袖早已被淚水打濕。
「如果醫院再不收你,我們就去省醫,好嘛」靜嘉哽咽著懇求道。
梅寒搖搖頭,說「去了省城也沒用」
「不去怎麼知道,只有去了才有希望,去了,我們才能想辦法,醫療費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
梅寒依舊搖頭。
靜嘉的朋友在車外徘徊不定,時不時像車內看看,安慰靜嘉說「應該能住進去,你別太擔心」
「嗯,謝謝你」
當醫生說只能在搶救室臨時安排一張床時,梅寒的媽媽差點給醫生跪下了。當梅寒被抬進搶救室時,靜嘉覺得自己得到了重生,就像自己在在鬼門關里轉了一圈一樣。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醫院,只要梅寒能住進醫院,感覺就離「死亡」這個詞隔著十萬八千里。
而梅寒的媽媽臉上一直保持著笑容,站在搶救室的門外安慰靜嘉說「住進醫院就好,頂多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靜嘉並沒有說話,她看了眼這位樂觀的母親,從她的眉宇間看到了擔憂和害怕,只是她自己一直在自我安慰罷了,她伸手摟著這位老母親的肩,嘴角露出迎合的笑意。
靜嘉站在搶救室的玻璃窗外看著躺在裡面的梅寒,心電監護儀上的生命體征一直在臨界值徘徊,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在內心裡默默的為他祈禱,小聲道「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一輩子換你回到人生的最初,重頭選擇一次人生;哪怕這一輩子我們都不相識,相知,相戀,只要你能好好的活著」
當醫生告訴他們梅寒暫時脫離危險期后,靜嘉喜極而泣。告別梅寒的媽媽后,她回到了自己的醫院,她今晚值夜班,所以必須來值班室躺兩個小時,不然晚上熬不住。她今天很累,一趟上去便睡著了,什麼都沒有想,她害怕去想那些未知的東西,只想安安靜靜的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