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節

梅寒家靠馬路邊，所以車子可以直接開到家門口。他們剛下車，便一陣寒風吹來，方晫拉了拉身上的羽絨服，瞬間感到周身涼颼颼的，雖然最近沒下雨也沒下雪，但氣候比較乾冷，風吹來臉上還是有些疼。梅瑜知道他們回來，掐著時間在門口張望，看見他們下車后，忙幫著提東西。

梅寒的媽媽滿臉笑容，她雖然個頭不高，但做起事來特別利索，一看就知道是個能幹有主見的人。

方晫見到老人家問了聲好，然後害羞的埋著頭幫忙搬年貨。梅寒則小聲的調侃道「別不好意思啊，醜媳婦早晚是要見公婆的」

這話一出，方晫立刻羞紅了臉，心想梅寒肯定早有預謀，可這說法他內心始終是承認的，並且心裡還有點小雀喜，也就應了梅寒的那句話，反正早晚都是要見的。

這邊的年夜飯和方晫他們那邊還是不同，中午一兩點鐘梅寒就開始放鞭炮準備吃年夜飯了。方晫站在一邊也不知道要幫忙做什麼，所以只能幫著梅寒打下手。吃過年夜飯，梅寒便被他大伯叫去湊桌子打麻將了，起先方晫還坐在他旁邊看，給他當軍師，但打了幾圈后，他覺得無趣便獨自一人出來遛彎了。

出門前，他給自己套了條圍巾。梅寒家對面就是一片田野，沒有住家戶，冬季里草木枯榮，看上去一片荒涼。他看了看時間才四點鐘，想著他們家的年夜飯應該也吃過了，便給他媽打了個電話聊家常。在他的記憶里，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在家裡過年，以前讀書的時候哪怕是下冰雹都阻擋不了他回家過年的心。在他掛完電話的那一刻，一陣寒風吹來帶走了他眼角的一滴淚，這滴淚蘊藏著他對家人的思戀以及此刻內心的寂寞，然而一切都是他自己選擇的。

「晫帥，你在這幹嘛呢」梅瑜在離方晫一百米外像他招手。

「我吃多了，出來散散步」方晫疑惑的看著她，問道「呢不是和你的朋友出街上玩了嗎」

「沒什麼可玩的，街就這麼小，在說了又沒酒吧，KTV什麼的，一點兒都不好玩，要是我哥有車就好了，我們可以開車去城裡玩」

「過年就好好在家過，別總惦記著去喝酒唱K，再說了小女孩少去那種地方」

「怎麼感覺你比我哥還啰嗦啊」梅瑜調皮的向他吐了吐舌頭。

「我也是你哥啊」方晫強調道「你可以叫我二哥」

「才不是呢，我可不想把你變成我哥」

方晫看著她不再說話，只是一味的聽她說。梅瑜是個很健談的人，不管誰和她在一起都不會冷場。那天梅瑜和他說了很多很多關於她和梅寒小時候的事情，以及他們家的變故，她爸爸怎麼去世的啊，什麼都說，她還告訴方晫，大年初二就是她18歲的生日。

「真的？看來我們梅瑜要變成大姑娘了」

「是啊，過了18歲，我就可以交男朋友了」說到這裡，梅瑜看著方晫，眼裡全是愛意。

方晫不敢正面回應她的眼神，而是有些驚訝，說「我還以為你早就有男朋友了」

「沒有，我可是有原則的人，小時候就告誡過自己，要過了18歲才能交男朋友呢，所以啊，我得兌現對自己的承諾啊」

「嗯，我們梅瑜棒棒的」方晫像框小孩一樣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梅瑜得意的露出了微笑，然後問道「你呢？應該還沒交女朋友吧，不然你也不會來我們家過年了」

「聰明」

「必須的」

夜幕降臨的時候接近六點，此刻家家燈火通明。梅寒這時才想起方晫不在他身邊，便打來電話叫他回去一起等著看春晚。他們回去的時候，梅寒的媽媽也剛串門回來，他招呼著方晫烤火吃水果這些，還叮囑梅瑜多陪他聊聊天，老人家很是客氣，弄的方晫有點不好意思了。

梅寒打麻將打到十二點才回來，剛好和他們一起吃宵夜，晚上睡覺的時候梅寒一直愧疚的抱著方晫，嘴裡說著道歉的話，說沒有好好陪他，而方晫早已習慣了他這嗜牌如命的習慣。

初二這天，梅寒他們早早的吃完晚飯就回城裡給梅瑜過生日，請了很多朋友去唱K。方晫中午的時候就給楊銘益打了電話，說讓他自己給梅瑜準備禮物，還提醒他是過18歲生日，意思很明確，可以加把勁兒追了。

那晚大家都玩嗨了，楊銘益一直把他精心挑選的禮物藏在衣服里，想等著吃完蛋糕才送，因為裡面還藏了一封情書，這封情書是他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寫完了，所以信的內容包涵著他對這份情真摯，只能想到一點寫一點，可見他的用心良苦，這一天他終於等到了。

但梅瑜這個人恰恰就是喜歡不按套路出牌，她在吹蠟燭許願的時候大聲說出了她的願望「我希望今天自己許的願望都能實現，並且可以成功向我愛的人表白」她話音一落，便拿起話筒走到方晫的跟前說「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特別是梅寒和楊銘益，一下子包間里砸開了鍋，起鬨的人一口同聲的說著「願意，願意」方晫被這場面搞得苦笑不得，勸說道「梅瑜，我們今天不鬧啊，有事回家慢慢說」

「不可以胡來」梅寒喝止道「小姑娘家家懂什麼情和愛」

可梅瑜完全沒把梅寒的話聽進去，眼神真誠的看著方晫，透露出一絲期盼。

看來他平日真的不是很關心梅瑜的心裡變化，他一直把梅瑜當做長不大的小女孩，在他的心裡，梅瑜一直活在她六七歲的模樣，然而他現在才發現他的想法錯了。

楊銘益站在一旁像失了魂似的看著他們兩，手裡的禮物又重新放回了衣兜里，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等來的會是這樣的結局，看的他心都碎了。

而梅瑜絲毫沒有被他們所干擾，一直追問著方晫是否願意做她男朋友。方晫被她問的哭笑不得，只能先安撫她說「梅瑜，你還小，這個問題我現在不能答覆你，我們回家了好好說，好嘛」

「回家說和在這說不都是一樣嗎，願意還是不願意，直接回答不就可以了么，這麼簡單的問題幹嘛非要等回家說」梅瑜古靈精怪的看著方晫，表示現在必須知道答案。

「梅瑜，別鬧」梅寒在一旁干著急。

「願意還是不願意」梅瑜的語氣很堅決。

方晫看著她執著的神情，此刻包間里鴉雀無聲，誰都等著他的答案。楊銘益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讓他想清楚了再回答。

「梅瑜，你現在還小，你以後的路還很長，所以你會找到更好，更適合你的人來守護你」這句話一出，時間像靜止了一樣，在場的人都不敢出聲，其實方晫是打心眼裡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就知道是這個答案」梅瑜忍住眼眶裡的淚水，強忍著內心的悲痛，淡定的說「那我們以後做最好的朋友吧」

在場的人都被這360度大急轉給搞懵逼了，一時間都各自散去，像是看戲的人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一樣。梅寒一把抓住梅瑜，把她抱在懷裡，心裡對她充滿了愧疚，這一刻他終於承認自己的妹妹長大了，不在是那個無理取鬧，做事沒有分寸的小女孩了。對於方晫和梅瑜，都是他不可失去的人，傷害誰他都不忍心。

楊銘益悄悄的坐到方晫身邊，遞給他一杯酒，讓他先緩緩。

「對不起，擾了你的局」方晫心不在焉的說。

「這不怪你，我還是有希望的不是嗎」楊銘益樂觀的笑道「你不是沒答應她嗎」

方晫拍拍他的肩，抱歉的一笑。

「說真的，你喜歡梅瑜嗎」

「放心，我只把她當妹妹看」

這句話就像楊銘益的一顆定心丸，他取出藏在禮物里的那封信，然後坐到梅瑜身邊把禮物遞給了她。

「謝謝，益哥哥」梅瑜面無表情的接過禮物，然後敬了他一杯酒。

「如果不高興就哭出來吧，或者我陪你出去走走」

「沒事兒，我梅瑜什麼人啊」說時，她已面帶微笑，還讓楊銘益陪他喝酒划拳，看來她真的是想大醉一次。

凌晨一點，梅寒和方晫把梅瑜帶回家，她已喝的彌天大醉不省人事，嘴裡喃喃自語的說著胡話。把梅瑜安撫好后，他們兩個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洗漱完后便回房間睡去。

梅寒如以往一樣躺在方晫的臂膀上，方晫睜著眼睛也沒有睡著，想著今晚發生的一切，沉默便是他們兩個最好思考方式。

「對不起」許久，方晫打破房間里的寂靜，說「我不知道梅瑜她······其實我只把她當作妹妹一樣看待，從沒有想過會變成這個樣子」

梅寒把右手食指放在他嘴唇上，說「不怪你，我自己也有責任，都怪我平時對她關心的太少，今天她這麼一鬧，忽然間感覺她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對我言聽計從的妹妹了，我只是覺得內心很慚愧，從來沒有關心過她的感情生活」

「我怕我們這樣瞞不了她多久」方晫長嘆一口氣，好似已經看到了未來該發生的一切。

「走一步是一步吧，快睡覺」梅寒閉上眼睛，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