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〇一章 她來的太早了
入夜,榆姑姑伺候李蓉就寢,出得門來。
佇立台階之上,不經意仰頭看向夜空。
繁星閃爍,不見明月卻更覺浩瀚。
渺小如星也都得堅守在自己的宮位,若是北辰遊離北斗偏移,這世間不就無了東南西北,不就亂了套了?
榆姑姑偏首,深深地望了眼內殿的窗戶一眼。
挺直脊背緩步下階,每一步都規規矩矩,不失半分禮數。
……
翌日。
一大清早常樂便被叫起來拾掇。
繁複的宮裝比尋常時候穿的衣服都要麻煩幾分,頭髮綰的髮髻都要華麗些,隨後簪花穿釵,搞得腦袋跟開了花兒似的熱鬧。
常樂之前也不是沒有見過宮裡妃子的衣著打扮,特別是身為皇后的李蓉都奢華中透著低調。
「喜鵲,換的簡單點,莫要這般引人注目了。」
正在給她戴上一對兒金玉耳璫的喜鵲笑道,「這便是妃子的打扮,娘娘許是不習慣。」
「確實是不習慣,禮儀到了就是,能低調點兒就低調點兒。」
常樂晃了晃腦袋,上面的金銀首飾加起來都不知道有多重,壓得她實在是抬不起頭來。
便當是沒見識,也不平白受這苦。
聞言,喜鵲垂眸含笑,又重新替常樂梳妝。
換了套暗藍色的宮裝衣裙,沉穩端莊,不似之前那般亮眼卻也是不顯得卑微,將她頭上的金銀替成了絨花玉石,同樣價值不菲能體現身份卻不似適才那般招搖。
一通下來,常樂瞧著渾身的模樣,自己都自在的多了,滿意地點了點頭,轉了一轉。
「這樣便成了,只要不失了妃子的禮儀體統,為何不選個舒適點的。」
喜鵲在旁道:「娘娘您真是謙虛慣了,如今你入主順寧宮,陛下又寵愛您,您就算是穿的亮眼些也沒什麼的。」
「這做人呢就要低調,而且吸引人注意不是這麼吸引人的,我不喜歡。」常樂一本正經地說著,對著妝鏡仔細檢查自己的妝容,「畫的還是濃艷了些,都認不出我自己了,你給我換淡些。」
她以往在現代也是挺愛畫濃妝的,顯得自己明艷動人。奈何她抗拒這古代的化妝品啊!
今日是第一次請早,今天什麼模樣肯定以後就是什麼模樣了。
現在畫了濃妝,往後每日都得畫濃妝去請安,要不然像是她入主第一天在搞下馬威一樣。
要是每天都接受這些化妝品的摧殘,那她的這張臉還要不要了。而且現在懷孕著,本來就應該不化妝。
喜鵲只當是她低調謹慎到底,心下也算是放心鬆了口氣,立馬著手替她將妝容更換。
……
常樂到了呈祥宮時,呈祥宮中還沒來人。
她來的太早了。
約莫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陸陸續續來人,來的妃嬪見著常樂愣了下,見她坐的位置是妃位,瞬間明白了。
這頭次見的妃子,可不就只有新封的良妃常樂了嗎?
立馬齊齊朝常樂行禮。
「良妃娘娘。」
常樂頷首致意,望著她們落座,面色無波地繼續喝茶,或是盯著皇後座位後面的屏風,眯著眼把它上面的花鳥魚蟲看了個仔細,還欣賞起上面的詩來。
心底直打鼓,耳朵豎的直直的,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向,聽見有新的人來也及時回頭看去,在她們的招呼下點頭致意,隨後又挪開目光。
各宮嬪及幾位貴人逐漸到齊,第一眼都是被常樂給吸引,隨後看向自己交好的妃子或是同宮的妃子,眼神亂飛交流著現下的情況。
離常樂遠的,仗著常樂可能聽不到,便兩兩交頭接耳。
「這良妃娘娘還真是不同尋常,今日打扮的這般低調。」
「誰說不是呢?她剛進宮就直接被封了妃,躍居三妃之首,又得陛下寵愛,聽說昨兒是陛下親自送她去的順寧宮,晚間還宿在了順寧宮。按理說,不該這般才是。」
「想必是知道自己太過招人眼了,這才表現的乖巧些。」
「或許人家本就是這般氣度,畢竟是做了功勞都不宣揚的人。瞧她也不是長得傾國傾城,這通身的氣度倒是還成。」
「你要是有人家的能耐,不用傾國傾城也能受到陛下的注意。」
「嘁,你還不是?說什麼酸話。」
「德妃娘娘來了!」
門口突然出現挺著大肚子的石碧彤,交談的妃子立馬噤聲,起身迎了句「德妃娘娘」,目送延儀宮某位嬪妃攙扶著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一到,整個大殿都隨之亮堂了不少。
她抬著下巴,不怒自威,從頭到尾沒有斜眼看任何人一眼,眾人也都習慣了她這虎里虎氣的帶著蠻橫囂張的氣度。
常樂卻一下子適應不了,見著石碧彤望著自己,總覺得她對自己虎視眈眈,讓心下警惕。
對方在自己面前忽然站住,道:「見過良妃,妹妹我有孕在身不便行禮,還望姐姐莫要怪罪。」
找什麼借口,分明是不想行禮。
常樂面子上露出個標準的假笑,敷衍著回答。
「德妃便坐下罷,萬事小心。」
石碧彤瞧了眼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不甘心地在她身邊的下位落座,雙目直視前方不想多看她一眼。
這麼來一下,不熟悉新環境的常樂瞬間來了底氣,確定了自己的這個良妃在宮中的正確地位。
雖然昨天喜鵲已經說過了,這宮中皇后之下便是四大主妃,賢、良、淑、德,地位依次遞減。
李蓉被封為後之後這賢妃之位就被空缺了,接下來這良妃便是三妃之首,像是齊妃和之前的香妃都算是次妃,比嬪要地位高些,但比四大主妃要低級。
司伯言又說,不願讓常樂繼承李蓉的賢妃,而這良妃之位一直都是空缺的,讓她做了良妃再合適不過。
往後也不打算冊封賢妃,這良妃在後宮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常樂昨兒聽著心裡還沒譜。
她在前朝都沒做到過這一人之下,也從來都沒做到過萬人之上,確實不知道在這後宮當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個什麼感覺。
適才石碧彤這麼一客套,常樂找到感覺了。
就是除了皇后她老大,不會被人表面壓迫欺負,反倒是她可以隨時欺負別人。
如此,常樂也終於輕鬆了下來,舒快地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的淺笑也都自然了許多。
啊,有身份地位真是爽啊!
一偏頭,正好見著兩個熟悉的人影進來。
有著一頭如陽金髮的格里斯,美麗動人,不用誇張的衣裝,只是條簡單的有著西德國風格的綠色長裙,便能讓她隨時隨地的成為眾人的焦點,美得不可方物。
她身邊跟著淑妃馮婉清。
馮婉清瞧著面色紅潤,看來是身子休養好了,只不過臉色看起來有點差,特別是在見到她之後。
眾嬪妃見著馮婉清俱是起身相迎,只有石碧彤和常樂仍舊坐的端正。
馮婉清領著緊張地格里斯到了常樂面前,行了一禮。
「良妃娘娘。」
「娘費涼涼。」
這四個字對格里斯來說相當繞口,發覺又念錯了,忙又糾正過來。
常樂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忙是應了。
馮婉清在她對面坐下,格里斯則是在德妃的下方几個位置坐下,遙遙的望著坐在最前面的常樂,一時心情五味雜陳,黯然垂眸。
眾人先後到齊,收整好的李蓉這才在榆姑姑的攙扶下進來。
李蓉坐定,眾人起身行禮問安。
「都坐罷。」
李蓉輕飄飄地吩咐一句,目光卻是落在了常樂身上,見著她的穿著打扮便對她這個人的品性稍加放心,卻又因想起昨日榆姑姑的提點,收回了不經意間流露的柔意。
「良妃在順寧宮可有什麼不習慣的?」
常樂敏感發覺李蓉不經意間透漏出來的疏離,念及現在是當著嬪妃的面也沒往心裡去,只是也公事公辦地客氣回答。
「回皇後娘娘的話,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嗯,那便好。往後有什麼需要便來與本宮言說,畢竟是懷有身孕,當萬事小心。」
「多謝娘娘。」
眾人見她們如此客套,一來一回冷漠的就跟正常的上下屬關係一般,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是傳聞中,皇后對常樂挺好的嗎?
怎麼這瞧著也不怎麼親熱啊。
李蓉環視眾人,又簡單地問了兩句各宮事宜,便自顧自的喝起了茶來。
其他人見這是到了閑聊的環節,桂嬪立馬就坐不住了,好奇心極強的詢問。
「良妃娘娘,聽說你有靈眼能看到鬼怪,是不是真的?」
她的問題問到了所有人的心坎,登時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常樂。
常樂瞥了眼李蓉,見她為阻攔,猜到現在就是聊聊天,默了下雲淡風輕地開口。
「嗯,能看到一些不同尋常。」
眾人嘩然。
便又有人問,「聽說良妃娘娘之前跟著丞相老爺辦過陰陽案子,是不是真的?這怎麼辦的?能否與我等說說?」
常樂微微皺眉,笑了下道:「這些不便告知,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無需再提。」
眾人的八卦心得不到滿足,瞬間蔫了下去。
她們還想仔細聽聽這戰場上是怎麼破了育國的毒計,又是怎麼救了陛下,想要打聽跟她有關的一系列奇事的。
常樂含笑飲了口茶,抬眼便發現對面馮婉清的注視。
不解、困惑甚至有些失望和心痛。
如此眼神,複雜變幻的讓常樂心中陡然一驚,不知發生了什麼,默默地垂眸以喝茶掩飾,隨後又故意避開馮婉清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