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辱我者死
這些人確實是周陳兩國來人。踩著高桐頭顱的黑衣壯漢,乃是陳軍斥候隊長,功力為練氣境中階化氣期,兼之武技不俗,高桐當然不是對手。不知為何跟出堡偵查的高飛等人錯過了,否則,他跟同為化氣期的高飛有得一拼。而高遠風已是聚精境丹湖期,超越他三個小階,整個一個大階。他不把高遠風放在眼裡,高遠風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且說高遠風扶著堡丁的肩膀一直走到黑衣人跟前,淡淡地看了不可一世的黑衣人一眼。猛地抽出堡丁的腰刀,手腕一旋,斜劈而下。
寒光一閃,黑衣人上一瞬還在猖狂的頭顱,哐當一聲砸在桌子上。
高遠風隨後手一收,不使腰刀劈中桌子,順勢準確地插進堡丁腰上的刀鞘。
高遠風用腳一挑,將地上的高桐挑起。攜著高桐和堡丁一起,往後一退,避開無頭屍體噴泉一樣飛濺而出的鮮血。
如同按下了暫停鍵,所有聲音嘎然而止,近乎死寂。人們先前的各種神態還保留在臉上,只是瞬間瞪圓了眼睛,心跳統統漏一拍,無不駭然眥目。直到高遠風交代堡丁扶好高桐,這才哄然出聲。
跟黑衣人同桌的三個同夥被高遠風不合常規的行為震懵了,直到喧聲四起才回過魂來。血灌腦門,暴怒而起,各自蹭地抽出刀劍,嘶聲怒罵著踢翻桌凳,撲向高遠風。
「我剁了你這小畜生。」「賤種,誰也救不了你。」「老子要你高家堡雞犬不留。」
另一邊的五人也都齊刷刷地站起身,下意識地手扶兵器。
高遠風身後的堡丁、鄉民反應稍稍遲緩一點,看到那三人揮刀撲向高遠風,這才紛紛吼叫著拔刀,準備上前救護大少。
高遠風神態自若地將高桐交給堡丁,不退反進,迎著呼嘯而來的兩刀一劍,撓身而上。
此刻,堡丁、鄉民們才剛剛抬腳。藏身人群中的高綱雲海闊,也剛剛氣運雙腳,拔身而起。
對面三人可能練過合擊技法,且搭檔已久,於驚怒中奮然暴擊,依然配合熟稔無比。左邊個子稍矮的,掄刀斬向高遠風的左腰。右邊精瘦的那位,揮刀猛斫高遠風的右腿。中間面容陰冷的那位,挺劍直取高遠風的面門。
三人合擊,籠罩住高遠風的前、左、右三路。防禦得了一面,防不了另兩面,除非後退。但一旦後退,這三人藉助先起步的速度,將進一步擴大優勢,高遠風依然還是死路一條。何況高遠風身後還有受傷的高桐和那個還在發懵的堡丁阻礙住了退路。
當然,這些分析,是在高遠風跟他們功力相當的前提下才成立。
高遠風雖然還沒有修鍊出靈識,不能掃一眼就可以感知出對手的功力層級,但只要對方一出手,他就能基本上可以判斷個七七八八,尤其是比他修為低的對手。
這三人中,當中使劍的馬臉漢子功力最高。劍鋒離自己還有三四尺,就感受到劍氣襲體。說明此人的內力已經可以外放,那起碼是練氣境化氣期了。而且此人的武技也不差,劍尖微顫,看似直指面門,其實隨時可以改變線路,高遠風身前的幾大要穴全在對方劍尖的籠罩之下。
所有人都以為高遠風避無可避,將陷入險境。高家堡民眾無不失聲驚呼。
唯一一個不覺得危險的,唯有高遠風本人。且不說自己功力比那三人深厚得多,單論武技,也遠遠不是對手能夠企及的。三人的招式,看似迅捷,但在他眼裡,卻像是慢動作。要是他行走江湖之際,他有幾十種方法讓三人死得稀里糊塗。
不過今天,他選用了最為暴烈的方式,因為他要提振高家堡的士氣。出手的同時怒喝出聲,「我高家堡雖非龍潭虎穴,」腳尖一點,朝著那柄劍就直撲過去。
對方所謂的劍氣,在他眼裡就是小兒科,根本破不了他的氣罡。
右掌飛速在劍脊上一拍,「卻也不是你們這些雜碎可以猖狂之地。」
身體側轉九十度,藉助沖勢,一肩將應變不及的持劍者撞飛。
「敢辱我高家堡者,」
這時,左右兩柄刀才砍到高遠風身後的虛影。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的速度超出對方的意料,那兩人的攻擊自然落空。
「無論是誰,」
不等左右兩人變招,高遠風一撞之下,再轉九十度,剛好回過身。隨手一伸,抓住右邊那人的肩膀往左一帶。嘭,兩位刀客重重地撞在一起。
「我都會讓他,」
兩人慌亂後退,可一步近前的高遠風雙手一張,按住兩人的後腦勺,猛地往中間一用力。咚,兩顆頭顱當場炸裂。
高遠風閃身後退,一腳勾飛地上的凳子。身體拔地而起,在空中一扭身,操起飛在身邊的凳子一掄。凳子帶著呼嘯的風聲,追向最先被撞飛的那位。
「死無葬身之地。」
那位剛剛落地,凳子就像流星一樣,呼嘯著砸在他已被撞斷了肋骨的胸口。咚,噗哧,鮮血帶著碎肉,噴出老高。抽搐了幾下,徹底沒氣。
說起來慢,實際上所有動作全部加起來也就一兩息時間,高遠風堪堪一句話說完。很多人根本就沒有看清楚高遠風的動作,打鬥就結束了。
高綱雲海闊倒是看清楚了,因為他們在空中。那三人撲向高遠風時,兩人慌忙叢人從中飛身前來護衛。只不過等到他們落地,高遠風就已經解決了戰鬥。
霎時,客棧又從喧囂轉為寂靜。
另一邊那五個外鄉人嚇傻了,張口結舌,不敢稍動。他們眼不瞎,自然分辨得出,雙方的功力差別太大。高遠風邊殺人邊說話,音調連貫。秒殺三個凶厲好手,像是隨手捻死三隻螞蟻,輕鬆至極。別說五個他們這種功力的武者,就是再來五十個,也不夠人家砍的。
堡丁鄉民們同樣被高遠風暴烈的手段震傻了。這還是那個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少爺嗎?同時,又被高遠風的話激得熱血沸騰。少堡主豪言,敢辱高家堡者,死!併當場付諸行動。
生逢亂世,盜匪如蟻。在民風彪悍的燕域,出則為匪,入則為民的事並不鮮見。高家堡縱然偏僻,也難免不遇上流匪。所以殺人的事情,大家都非初見。
但是,民風即使再彪悍,在不是生死大仇或明確對方是匪的情況下,一言不合,當場梟首的血腥場面,就相當稀罕了。
通常,產生矛盾的雙方,如果明面上沒有壓倒性的實力差距,多是通過叫罵或推搡,試探、恫嚇,給自己壯膽,提振聲勢。還是無法解決而又言語過激,那就付諸拳腳。直接斃命的,幾乎不可能。畢竟是良民而非無惡不作的暴徒,畢竟還是有律法存在。
所以高遠風今天的舉動,驚呆全場。
高綱不像鄉民般容易受激,苦笑道:「風兒,你太衝動了。」
高遠風面不改色,平靜地看了高綱一眼,轉頭森森地盯著那五個人,嘴裡卻是問堡丁和鄉民,「他們動手沒有?」
那五人齊齊一顫,面無血色。為首者趕緊申明,「沒有,沒有。我們沒過動手。我們是周國······。」
「閉嘴。我沒問你。」高遠風打斷那人,看向扶著高桐的堡丁。在未確定依附哪方之前,不管是陳國人還是周國人,高遠風都不想給面子。
堡丁連忙回答:「他他他他們倒是沒動手,只是嘴嘴巴不乾不淨,說我們是螻蟻,是賤民,無權查問他們的來歷。」慢慢回過神來的堡丁,看到少爺如此威武,膽氣漸壯,說話由哆嗦漸趨利索。
「是嗎?」高遠風的眼神冷冷地掃向五人。
為首者打了一個激靈,趕緊道:「少少少爺,您您是高家堡的少堡主吧。久仰大名。我們是大周海陽縣劉縣令麾下的安撫使者。受大將軍將令,前來安撫高家堡的。」再不敢說什麼賤民螻蟻之類,而且趕快申明身份和職使。
所謂受大將軍將令,當然是扯虎皮做大旗。所謂安撫,同樣是胡說八道。今日到高家堡,僅僅是海陽縣昨天也看到一路傳過去的狼煙,這才派他們來縣城之南最堅實的城堡高家堡,命令高家堡竭盡全力抵擋陳軍,為縣城求援爭取時間。高家堡的死活,他們才不在意呢。沒有直接找堡主傳話,是因為恰好遇上了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陳軍斥候。
陳軍斥候雖然只有四人,但殺氣更足。海陽五人中大多不是戰兵,心虛膽怯。但陳軍斥候也不敢妄動,因為他們不知道這五人對高家堡的控制力。於是,才有了客棧一幕,陳軍斥候借侮辱高桐來試探。結果海陽五人竟是不敢幹涉,這就使得陳軍斥候更是狂妄。
雙方誰都沒有料到,他們看不起的高家堡,竟有高遠風這樣的高手且手段如此暴烈。陳軍為其狂妄而丟了性命,海陽來人同樣嚇得兩股顫顫。
高家堡隸屬渤海郡碣石府海陽縣管轄。他覺得擺出身份,高遠風就不敢拿他怎麼樣了。武功比自己高又怎麼樣,能比得過周軍悍將嗎?能抗衡大周千軍萬馬嗎?
郡城在西北。海陽縣城在東北半島上。高家堡位於半島南邊海灣處。
高遠風皺了皺眉,「海陽?周飛燕不是在郡城嗎?她難道到了碣石?」
看高遠風不再冷眉冷眼,那人以為自己的身份讓高遠風敬畏,於是不再害怕,昂然答道:「大將軍沒來,只是派來招撫使。」
高遠風自嘲地失笑,「呵呵,望風而降。看來齊王真是不得人心哈。你說什麼劉縣令,哪來的?原來的縣令不是張成安嗎?你又是誰?縣裡的吏員巡捕我都認識啊。」在海陽境內,高家堡的財力和武力還算是小有名氣的,跟縣上的官紳自然有過往來。
那人傲然地說:「張逆不識時務,竟敢不尊周大將軍詔令,已被我家縣令砍了。哦,現在的縣令是我們擒海社劉定山劉社長。我是劉社長的好兄弟苟三。」所謂的好兄弟,估計也是自吹自擂以抬高身份。
高遠風心裡微微一痛,想不到張成安竟是高氏忠臣。不過那點骨氣,在齊國崩潰的洶湧泥石流之下,泡都冒不起一個,就被徹底碾壓成塵。
雖然高遠風不至於仇恨那本是地痞的擒海社社長劉定山,順勢而起依附周家的不知凡幾,哪裡恨得過來。但既然他的人送上門來,那就順手給張成安的亡魂些許慰籍吧。
高遠風懶得再說話,提腳一踢。剛才被殺的某人掉在地上的長刀,嗖地飛起,洞穿正傲然自得的「社長好兄弟」的胸膛。「剩下幾位都給我抓起來,關進地牢。膽敢反抗,殺無赦。」說完轉身若無其事地向外走。
苟三的夥伴嚇得失聲尖叫,心膽俱裂。
堡丁鄉民們這會倒是不驚了,轟然湧上,去抓拿那四人。
鄉民不驚高綱驚,眼角直跳,心臟緊縮,「風,風兒,你怎麼把他也殺了?」
雖然能夠確定,高遠風的身份並未暴露,陳軍不是為了撲殺高遠風而來,可不由分說地將陳國不知是使者還是哨探的四人宰了,那就已經失去了依附陳國的可能,結下了大仇。陳軍鋼鐵洪流滾滾湧來,高家堡這個『小沙洲』必將岌岌可危。
好吧,已經殺了,不是還有周國可攀附不是。拚命死守的幾天,或許能夠等來周國援軍。
現在倒好,高遠風將周國使者也殺了,將這條路也斷掉。單是陳軍,已非高家堡能夠力敵的,又惹上周人。左右皆是龐然大敵,哪裡還有自身立足之地。眼見高家堡即將灰飛煙滅,高綱如何不驚懼。
「完了,完了,全完了。你你你,你做事怎麼如此衝動啊。」高綱語無倫次,不知如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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