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露一手
高遠風鎮定自若地一笑,「不殺留著幹嘛?走啦,二爺爺,陪我去校場。」
高綱又驚又氣,跟上高遠風的腳步,「我的小祖宗欸,我知道,你是為那張成安報仇。可你不是計劃好了要投奔一方嗎?怎麼會衝動到把兩邊的人都殺了?
狂濤將至,高家堡在兩國大軍的衝激之下,比一條蚱蜢舟強不了多少。就算有我跟你爺爺在,也護不住幾個人啊。你真準備棄這十幾年的基業於不顧嗎?」
高遠風笑道:「好啦好啦,二爺爺,你想多了。不是說好了現在我說了算嗎?我自有定計。」
沒走幾步,就遇上聞訊飛奔而來的高威高虎等一大幫人。
看到高遠風和高綱,紛紛停下來敬禮打招呼。
「二堡主。」「少爺。」「風哥。」「怎麼回事?處理好了嗎?」「高桐呢?」眾人七口八舌。
高遠風對眾人說:「沒事了,這邊已經處理好了。大家都去校場。給我擂鼓聚眾,我有話對全堡所有人說。」
高綱更驚,「你想幹什麼?豎旗?你,你不是說一旦豎旗,反倒會成為兩國必滅的標靶嗎?瘋了,瘋了。」
昨天急於用高遠風的名義豎起王旗的高綱,經高遠風鄭重分析之後,深諳豎旗之害。他實在想不通高遠風為什麼突然改了主意。
「對,豎旗。」
聽到高遠風肯定的答覆,高綱臉上的儒雅、岸然再也難以維持,肌肉抽搐,鬍鬚亂抖。
高遠風看得直笑,「怎麼啦?二爺爺。不敢置信?不願支持?怒我不爭?還是怨我衝動?呵呵,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啦。我不是豎國旗,是豎軍旗,豎心旗,豎志旗。
你們這些年發展的暗手,說實話,實力是有的,但缺少信念,一種將所有人凝成一團的信念。沒有信念,戰鬥力和忠心,都值得懷疑,除非一直打順風仗。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就是一種信念。我準備給高家堡的兄弟姐妹們注入這種信念,強化這種信念。如能使得他們都能接受並堅持,那麼,這支高家軍就可以成為我性命相托的子弟兵、父子兵。
還有,從今天的事情我發現,所謂的彪悍民風,僅僅是些許蠻勇罷了。遇到官兵,他們就慫了。民不與官斗的思想,根深蒂固。他們血還不夠熱,膽還不夠大,心還不夠辣。如果不加以扭轉,這支隊伍不堪大用。
當然,這怪不得他們,因為他們的眼光有限。盯著的,也就是身邊這一畝三分地。利益也有限,僅僅是飽暖而已。老婆孩子熱炕頭,那是不需要也不必用命去拼的。
不拚命,我們的大業何以成事。
所以呀,我要給他們描繪一個無限可能的未來,點燃他們的熱血,提振他們的膽魄,激發他們的雄心。讓他們感覺到,讓人心跳加速的財富和地位觸手可及,只要去拼就能獲得。」
高綱神色複雜地看著高遠風,這還是那個在家文雅,出門頑劣的『侄孫』嗎?深吸一口氣,「行行,你是少主,你說了算。也不早說,嚇得我這心嘣嘣直跳。」
其實,髙綱高成本就沒寄望過高家堡的這些堡丁,也從沒有把他們培植成親信的意思。不過既然高遠風有這種想法,那就隨他的意咯,正好看看少主籠絡人心的能力。
校場在庄堡西門口堡牆之內,方圓兩百餘步,足以容納全堡一千多丁、民。正對西門的是演武台,高一丈,長寬三丈有餘。演武台東邊是更高一丈的點將台。點將台背後,就是高家堡的主街。
點將台上左右兩邊,有兩面豎立在架子上的大鼓。此時有兩位大漢,各操著兒壁粗的鼓槌,將大鼓擂得震天響。咚咚咚咚,舉堡皆聞。
擂鼓聚眾,是高家堡的慣例。隨著鼓聲,全堡的鄉民,迅速地向校場聚集。男女老少,無一不至。
高成匆匆趕到,尖聲叫道:「莽夫,你想幹啥?」突然擂鼓聚眾,作為堡主,他竟然事先不知情。
高綱瞄了一眼昂然矗立於點將台前沿的高遠風,把高成拉到後面竊竊私語。高成臉色變換,多次欲言又止。最後,似乎被高綱說服,點頭認可。
不一會,高鐵成,高威,雲海闊等人也迅速到位,登上演武台。抬頭看了一眼高遠風,疑竇叢生。不止是他們,全堡的人都感覺有點怪異。
往常聚眾,站在最高處的,唯有高成、高綱。高鐵成、高威、雲海闊、高飛、高虎等人站在第二層的演武台。其他人則全站在下面的校場。
至於高遠風,幾乎不露面。偶爾露面,也是混在人叢中看熱鬧。而今天,高遠風公然站在最高處,而且處於高成高綱身前。
看人基本上到齊了,高遠風運氣發聲,「各位父老兄弟,請安靜。今天聚眾,是為了兩件事。第一,比武。」
嗡,如驟起的雨打芭蕉,底下議論聲一片。
為了激勵大家修鍊,高家堡每年都有一次大比。不論男女,不論貧富,不論身份,全都可以參加。優勝者按照名次會獲得對應的功法,靈藥,錢財等獎勵,同時地位和職權也會得到相應的提高。
高飛,高虎原本是窮困的高家旁系,就是因為在大比中脫穎而出,獲得了不菲的獎賞。有了獎勵的資源,又肯吃苦,從而形成良性循環,修為和地位步步登高。
大家議論的是,高家堡每年大比,都是秋收之後。而今,才過去半年不到,怎麼又要大比呢?
高遠風振聲喊道:「不是大比,僅僅一場比武。我,對威叔和虎子兩人。原本計劃的是飛哥和虎子。可飛哥出外探查敵情去了,只好讓威叔代替。」
嘰嘰喳喳,嘈雜的喧囂聲更大。
高家堡武功最高的,當然是高不可攀的高成、高綱。人們只知道十八年前他倆回鄉時,只需一人,單手就可以輕鬆打贏高威高鐵成等十幾個高家堡武功最強者的聯手。至於他倆的功力是什麼境界,無人知道。
其次是雲海闊,當時公開宣稱自己的功力是化氣期。化氣期耶,那是練氣境的中階,只要願意投效國家即有為官的資格。在當時一個練氣境武者都沒有的高家莊,那依然是令人仰望的存在。雲海闊說他之所以不願為官,是因為得罪了權貴,故而隱居高家堡。
那個時候的高家堡,是真正的偏遠村莊。窮文富武,沒有拿得出手的功法和靈藥,鄉民們再努力也難以突破鍛體境。跟高成一輩或更長一輩的老者,因為無法進入練氣境,已經體衰。功夫最高的,也就是高威、高鐵成等家境尚可且年富力強的少數幾人,達到了鍛體境的巔峰伐髓期。沒有內功功法,沒有輔以修鍊的靈藥,怎麼都進階不了練氣境。
鍛體境再厲害,也只是外練筋骨皮。剛則剛矣,卻缺乏韌性,就像一塊未經冶鍊的生鐵。
練氣境相對於鍛體境,可謂質的飛躍。人體有了內力加成,就像一根枯木變成了鮮活的樹枝,在力量,速度,靈敏度,柔韌度等各方面,都有顯著提升。
隨著高成高綱的回歸,帶回大量靈藥、功法和錢財。胡蘿蔔加大棒,迅速統合了高家堡的管理體系。權力體系的完善,使得人才培養,發展生產、組隊經商等效率大增。自那以後,財富與實力互為促進,這才有了今天的高家堡。
高家堡這些年來,整體實力飛速提升。達到伐髓期的,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湧現。高威、高鐵成等多人更是先後進階練氣境。
其中進步最快的,就是正處於修鍊黃金期的高飛、高虎等年輕一輩。相繼趕超老一輩的高威高鐵成,突入練氣境。去年大比,最為突出的高飛高虎均戰勝了曾經的第一高手高威。
不過他倆沒分出勝負。高虎體壯如牛,力可拔柳,高飛破不了他的防。高飛身輕如燕,縱躍如飛,高虎追不上。
至於高遠風,從不參加大比。在人們的印象中,俊俏有餘,就是太纖弱。今天大少居然要跟威名赫赫的高虎、高威比試,還一人對戰一雙,堡民們都以為聽錯了。
看大堡主和二堡主默許,人們更是驚奇。高虎等人也愕然回首看著站在高處的高遠風。
高遠風從點將台飄然而下,對雲海闊等人說:「雲叔你們讓讓,到下面稍等。」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百姓轟然叫好,因為有熱鬧看。
而高威等人則是眼神一緊,看得出從不出手的大少武功竟然不俗。高遠風從丈余高的點將台上躍下,不像別人那樣重重地砸在地上,而是輕飄飄的,煙塵不驚,非練氣境武者根本辦不到。
不過就算是練氣境,也不可能是高威高虎的對手吧?幾人都怔怔地看看堡主。高成高綱像是沒聽到一樣,淡淡地站著,一言不發,顯然是認可了高遠風的話。
高威等人抱拳行禮,「見過少爺。」
年齡較大的高鐵成聲嚴厲色地對高威高虎說:「注意輕重,不可傷了少爺。」叮囑過後再躍下演武台。他剛才不在客棧,沒看見高遠風展現出的不俗身手。他不清楚少爺到底要幹啥,但如今正值危難之際,高家堡能否保得住,關鍵還在兩位堡主身上。如此關鍵時刻,萬一傷了堡主的獨孫,堡主一氣之下不管他們,高家堡眾人的命運可就難說了。
高威搓搓手,聳聳肩,一副很興奮的樣子,「大少爺,來真的還是假的。要是真打,我怕我收不住手,傷了您金貴的身子可不好。」
在高成他們返鄉之前,高威可是高家堡的頭號人物。哦,那時只能算高家村。高成高綱一回來,他的地位頓時一落千丈。
他對堡主高成高綱也說不上嫉恨,畢竟武功相差太遠,不在一個層面。感恩戴德的心理也有,畢竟從兩人那裡獲得了以往難以企求的功法、技法和靈藥,且生活境況大為改善。但對錦衣玉食的紈絝少爺高遠風,就缺少敬意了。
他覺得高遠風坐擁如此優越的條件而不自愛,仗持著長輩的福蔭遊手好閒。抗擊流匪你不出面也就罷了,你是少爺嘛,命好。過份的是,每年大部分時間都外出遊山玩水。玩就玩吧,在附近玩不行嗎,非得帶上一幫人周遊列國,那不要錢啊?他認為高遠風簡直該遭天譴,若是把高遠風浪費的資源用在別的子弟身上,說不定又能培養出幾個『高飛』『高虎』來。
高遠風不知高威的心理,淡淡一笑,「威叔,當然是來真的。儘管放開來,拿出你的真本領。」
高威呲呲牙,「那就好。還是高虎先上吧,我怕我下手沒個輕重。」在講究上下尊卑的環境下,雖然高遠風很欠揍,他也不敢真的傷了少爺,否則目前好不容易維持下來的地位和獲得的利益可就危殆了。
高遠風左手背在背後,右手勾了勾,「你倆一起上。」
高虎也如臨大敵,「威叔,我一個人打不過風哥。」別看高虎長相憨厚,心思卻相當細膩。只看高遠風剛才躍下丈高點將台的輕鬆,他就知道高遠風並非像大家想象中那麼不堪。
高威稀奇了,「你打不過?好,那就一起上。」心裡卻是不信,暗自好笑,誰說憨虎莽撞,狡猾著呢,佯裝打不過來討好少爺。嘴裡雖然說一起上,腳下卻絲毫未動。
高虎的細膩只在武功,沒高威那麼多心計。虎吼一聲,大步沖向高遠風,運起莽牛拳中威力最大一招的轟山捶,呼嘯著砸向高遠風的肩膀。
看到高虎拳如流星,拳罡綻放,高威嚇了一跳。這憨子顯然使出了全力,這一拳要是打實了,就是一頭牛也會被擂飛,也不怕把少爺砸扁咯。趕緊腳尖一點,使出流星趕月輕功,閃身撲上。不是攻擊高遠風,而是用指尖點向高虎肋下。他要把高虎的罡氣泄咯,免得高遠風受傷。
然而下一瞬,他目瞪口呆。十足把握的一指,居然點空,兩百多斤重的高虎違背常識地『飛』起來了。
高遠風的速度竟然比他快得多,瞬移般上前一步,右手一閃,搭上高虎的手腕,順勢一帶。壯實的高虎就被掄起,在空中旋轉一圈,呼嘯著砸向高威。
高威大驚,猛地往下一矮身,發動反擊,以手刀砍向高遠風的小腿,攻敵之所必救。
高遠風似乎毫無察覺,抬步向前,他的腳跟剛好迎向高威的手刃。
手比腳靈巧,但絕對沒有腳堅實。用手刀硬撼腳跟,那是自虐。高威趕緊收手後撤。
若不是反應足夠快兼輕功上佳,要麼手掌會被高遠風踩住,要麼身體會被高遠風順勢前撞的膝蓋頂翻。
高遠風僅僅是往前邁了一步,就讓高威大汗淋漓。
或許是巧合吧,高威心想。看到高遠風掄著高虎旋轉一圈又砸了過來,不敢絲毫懈怠,一個翻身,四肢用力,像兔子一樣猛地往側邊一竄兩三丈遠,拉開跟高遠風的距離。
嘭,一聲悶響,高威的頭結結實實地頂在一個大肥腚上。
旁邊是空地呀,哪來的重物?高威暈暈乎乎不知撞上了什麼。可圍觀者卻狂熱地呼喊出聲。親眼目睹攜著高虎的高遠風,竟然比高威還快得多。眼一花,就見大少到了高威的頭前,還有閑暇將高虎的屁股對著高威的腦袋。
高威應變神速,借著一撞的反彈之力往後一翻,雙腳腳尖點向他撞著的物體。誰知兩腳全蹬在空處,力無所依,身體墜落台上。
同時,高遠風一抬手,將高虎橫了起來。隨手一拋,高虎的身子在空中高速旋轉,撞向扭身往外翻滾試圖爬起身的高威。
高威半起未起,高虎『飛』就到了。於是兩人撞成一團繼續滾,根本止不住身形。咕咚咕咚,一起滾下演武台。
哇,全場嘩然,山呼海嘯一般。
人們心中一直認定柔弱的大少,竟然來了一個震撼全堡的華麗轉身,高調宣示他其實是高手中的高手。
看熱鬧的民眾深感震撼,覺得少爺實在太太太厲害了、太太太強大了。當然,也有人難免在想,若是輕功更好的高飛在,不知少爺是否還能如此輕鬆獲勝。
高飛從一個人人可欺的弱者,奇迹般成為僅次於堡主他們的存在,還是讓很多人欽佩的。畢竟比較勵志且代入感強。
而此時此刻,高飛卻陷入危險的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