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高飛
離高家堡一百餘里的一個村莊外,臉頰無肉、身形瘦削的高飛帶著幾個人爬伏在一條衰草較為密集的堤壩上,坐騎藏在壩后乾涸的池塘里。
村莊里,一支陳軍隊伍進進出出,應該是在為後續大軍打前站。高飛判斷,陳軍大隊人馬,今夜很可能要駐紮此地。
沒有硝煙,沒有殺戮。甚至有村民出來幫助陳軍搬運輜重,看得高家堡幾人很是不解。
「飛哥,柳庄的人是不是早就暗中投靠了陳國?要不怎麼會幫那些南蠻幹活。」高飛旁邊綽號黑子的同伴問道。
高飛搖搖頭,「未必。幫不幫,可由不得他們。大軍壓境,手無寸鐵的農夫還敢反抗不成。何況南蠻應該是準備占海陽為他們的領土。若此地歸了陳國,柳庄之人也就變成了陳人,幫陳軍幹活不就理所應當了嗎。」
「你怎麼知道的?」黑子見識少,理解不了高飛的判斷。
高飛解釋道「我們沒看到有南邊的人向北逃命,說明陳軍一直都像他們在柳庄這樣善待民眾,既不搶劫也不屠戮。當然,本國軍隊也是有可能欺壓本國百姓的,但新占之地,一般都不會。因為他們要籠絡民心。」
「哦。飛哥你懂得真多。」黑子很是敬服,「這麼說,我們是不是也不用跟他們打了?」
高飛皺了皺眉,「不一定。我們那個大少爺萬一要顯擺一下他的領軍才華呢?」
「這種大事,少爺說了不算吧。」黑子忐忑地說。
「唉。」高飛嘆了口氣,「就在昨天,堡主召我們議事,卻一直不說什麼事,讓大家等少爺到了再說。最後被狼煙一攪和,沒說成。我估摸著,堡主是準備傳位給少爺了。」
「那怎麼行?」不止是黑子,其他幾個同伴都覺得不合適。一個綽號海子的不忿地說:「他一個花花大少,哪裡管得好那麼大一個堡子。就因為他是少爺呀。」
高飛無奈地說:「對呀,就因為他是少爺。唉,要是遲幾年就好了。」同伴們不知遲幾年有什麼不同,他們哪知高飛的野望。
這時,突發意外,使得高飛等人被陳軍發現。
高飛帶出來的這些人,雖然輕功都不錯,但畢竟不是經受過訓練的斥候,所以難免犯傻。身後遠處,一騎居然沒有隱藏行跡,狂奔而來。邊跑還邊喊,「飛哥,回去啦,少爺傳令讓你們回堡。」當然,他如此張揚,也是因為沒看到柳庄的陳軍。柳庄在堤壩之下,他的視線被堤壩擋住了。
高飛大驚,「快走。」帶人衝進池塘,爬上馬就跑。
蹄聲和喊聲,已然驚動陳軍。訓練有素的陳軍,立時出動一個五人小隊,朝堤壩衝過來。登上堤壩,高飛等人已跑出好幾百米。大概是看到高飛等人穿的不是軍裝,人數又不多,陳軍小隊並未予以太多重視,沒有呼叫援手,直接縱馬就追。此地為陳軍統帥今夜駐紮之所,他們不知高飛等人探查到了多少信息,所以絕對不容許這些人逃走。
高飛等人雖然先起步,但陳軍的戰馬非他們所騎的普通馬匹可比,速度上明顯要快一些。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馳出幾里地后,已只剩下兩三百米了。陳軍伍長已經將騎弓從馬鞍上取下,再近些,就可以箭下留人了。
黑子、海子幾個驚慌不已,使勁鞭馬。高飛喝道:「別慌,俯身減小風力,穩住身形。走!快走!」最後的高喊,並非對身邊黑子他們喊的。高飛一共帶了二十幾個人,為了保證回去的路上不遇上陳軍斥候,他每隔一段路就留下幾人觀察警戒。
前路草叢裡又蹦出幾個人,嚇了陳軍小隊一跳,擔心被伏擊,下意識地勒馬減速。然後發現高飛等人頭也不回,繼續逃竄。伍長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幫人絕對不是周軍斥候,否則前面那七八個人,完全可以伏擊加回馬槍,將自己這五人全部擊殺。
「他奶奶的,給我追。」似乎是因為剛才被嚇住了而羞惱,伍長帶人追得更急。不過,雙方的距離又被拉開不少。
再追出幾里地,前面又有三位高家堡的堡丁。這時,黑子他們不由心動起來,「飛哥,陳軍才五個人。如果螃蟹他們用箭偷襲一下,射殺兩三個,還怕個鳥啊。干他們!」
高飛叱道:「你懂個屁。」又大聲高喊:「走!快走!不要回頭,直接回去。」
陳軍這次沒被草叢裡蹦出來人嚇到,反而提速。既然認定對方是草民,還有什麼可怕的,難道那些膽小怕事的賤民還敢對抗官軍不成。
新冒出來的堡丁,其坐騎由靜止開始加速,顯然慢了一步,很快被黑子他們超越。高飛回頭看了一眼,陳軍斥候已是眉眼可辯,已進入弓箭的射程之內。若不阻擋一下,後面三位堡丁很可能會落入陳軍之手。
果然,陳軍伍長張弓搭箭,嗖,一箭射來。箭如流星,直奔最後一位堡丁的後輩。
高飛汗毛一豎,急忙大吼,「旺哥,快趴下。」同時從飛馳的奔馬上向後躍起,抽刀砍向飛來的箭桿。高旺的奔馬從高飛身下驚險地掠過。高飛在空中一刀砍飛箭矢。
高旺得救,但高飛頓時陷入了困境。落地之時,他的坐騎跟著手下堡丁已經跑遠,而陳軍斥候近在咫尺。
不過高飛卻臨危不亂,閃過陳軍斥候后發的幾根箭矢,突然將手中的腰刀當作飛刀用力擲出。刀光如電,正中跑在最前面的斥候伍長的馬腿。轟隆,奔馬重重地砸到在地,背上的斥候伍長跟著摔翻。
然而陳軍斥候並未因此止步,也未去救助他們的伍長,而是不約而同地越過倒地的馬匹,縱馬撞向高飛。手中的長刀高高舉起,準備直接將高飛梟首。
赤手空拳的高飛一動未動,沒有去看馬背上的陳軍斥候,而是躬著身子緊緊盯著疾馳而來的戰馬。十步,八步,五步,高飛忽然一閃一伏,躲過馬蹄和對方的砍刀。再一彈,迅捷地抓住一匹戰馬的馬鐙,身子一縮,竄進戰馬肚子下面。
奔馬上的陳軍斥候不由探頭向高飛竄入的這邊張望,高飛卻飛快地從另一邊翻上戰馬,一腳將馬背上的斥候踢開,還順手奪下了他的戰刀。隨手用戰刀往馬屁股上插了一下。戰馬吃痛,瘋一般狂奔,立時拉開跟另三位斥候的距離。
高飛將戰刀往後一拋,一位斥候趕緊撥馬避讓,又被拉下幾步。還有兩位還未來得及考慮追還是不追,就不得不一拉韁繩,並伏下身子,因為高飛已經將掛在戰馬馬鞍上的騎弓取下,正搭箭對著他們。
直到這時,前面狂奔的堡丁們才發現高飛掉隊了。正要圈馬回頭營救,卻聽高飛喊道:「走,別回頭。」高飛並未射出手中箭,而是縱馬追上自己的隊伍,然後跳上自己的戰馬,還將騎弓也拋下,帶著手下加速離去。
陳軍三位斥候目瞪口呆,不敢再追。摔斷了腿的伍長坐在地上,同樣獃獃地看著高飛他們離去的方向默然不語,震驚和疑惑兼有。單憑此人的武功就足以拿下他們五人,為啥一味逃跑不戰呢?
黑子他們也是不解,「飛哥,為啥不直接殺了那幾個陳軍軍士呢?」
高飛道:「殺他們容易,但我們高家堡能擋得住陳軍大隊人馬呀。你們都看到了,只要順服,陳軍並不欺凌百姓。如果殺了這幾人,陳軍還能有那麼好的脾氣?呈一時之氣,換來我們高家堡被陳軍屠城。傻啊?」
黑子等人大為敬佩,「飛哥英明。」
高飛一揮手,「少拍馬屁。回家」率先催馬疾行。
黑子等人笑道:「馬屁還是還是要拍的,不然我們追不上你呀。」他們卻不知道,高遠風已在高家堡斬殺了四位級別更高的陳軍斥候。
且說高家堡校場。
直到此時,高遠風背著的那隻手,依然沒動過。稍微細心一點的,震驚更甚,因為高遠風一直都只用了一隻手。僅用一隻手,在幾息時間,完虐高家堡公認的兩大高手。
山呼海嘯一樣的叫好聲,驚叫聲,震耳欲聾,持續不斷。少爺原來非但不是紈絝,還是武學奇才。力量比高虎還大,單手把近三百斤的高虎耍得像根稻草。輕功比高威還高,攜著三百斤重的高虎,移動得比高威更快。
至於隨手就將高虎掄起,隨腳就破解高威的手刀這些精妙的招式,堡民們看不出奧妙,他們也不需要看懂,只要知道少爺非常非常強悍就可以了。
「太棒了。」「好!」「好啊。」「少爺威武!」······堡民狂呼,以至不少人熱淚盈眶,比如高桐等。
堡主眼看年邁,有一個強大的繼承人是絕大多數堡民的殷切期盼。少爺強大,對內預示著高家堡的穩定,不會因繼承人的孱弱而出現權力動蕩。對外,則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不懼外患。
動蕩亂世,人不如狗。底層百姓遭受的種種盤剝和欺凌,數不勝數。也就這將近二十年,因為高成高綱的回歸,高家堡才得享安穩和富足。誰都不願回到苟延殘喘,苦上頓愁下頓的日子。所以堡民們的興奮,全都發自內心。
現場並非所有人都是看熱鬧的外行,也有少數人能看門道,像高鐵成雲海闊等人。正因為能看懂門道,就更是駭然。如此精妙的武技、如此深厚的功力,他們根本望塵莫及。
不止他們,就連高成高綱也深感詫異。他倆雖然清楚高遠風的功力,但對高遠風武功的認知,還停留在需要他們保護,需要教授的階段。誰知高遠風隨意露出的這一手,他們自己竟是沒把握能可以做得比高遠風更好。
高遠風在堡內從未出過手,在外面倒是放手而為。高遠風每年曆練的過程及效果,高成高綱自然會得到密報。但他們多少有些懷疑其真實性,覺得胡清河等人所述,或許存在一些誇張式的浮誇,畢竟胡、趙等人都清楚高遠風是少主不是。
不管功力高低,誰都看得出兩者根本不在一個層級。高威高虎在高遠風手裡,就像玩具一樣。此番比試,驚落一地眼球。這還是他們認知中的那位文質彬彬的大少爺嗎?怕不是假的吧。
第一件事已經如此精彩絕倫,於是大家更好奇高遠風所說的第二件事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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