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蠱惑與利誘
今天一敗塗地的高威,跟堡民們一樣由衷地感到高興。他曾厭惡高遠風,那是他覺得高遠風不勞而獲還可恥地浪費大量資源。
他確實有私心和權欲,但同時也是一個理智的成年人,深知只能在規則和能力允許的範圍內去爭。人同此理,一個村長的權欲,大不了是想當鄉長,絕不可能狂妄到去跟省長爭權。高成高綱各方面遠超與他,所以他心悅誠服。今天的高遠風亦然。
高遠風今天之所以要先比武,為的就是這個,他要在高家堡豎立起自己的威望。
高遠風轉身跨出一步,腳尖一點,蹭,雄鷹一樣飛身而上。身體在空中一扭,恰好落在他剛才躍下前的原位置,面向校場。
等高威、雲海闊等人再次登上演武台後,高遠風伸手在空中往下虛按一下,全體頓即肅靜。此刻高遠風的威望,無形中極大拔高,他不再需要像先前一樣,需要吐氣開聲地喊叫。
高遠風沒有絲毫取勝后的沾沾自喜,以丹湖期的實力,打低三階的化氣期,要是還不能秒勝,那可就真的太廢物了。
高遠風平穩地說:「我宣布,自今日始,我正式出任高家堡少主。」
轟。沒有遲疑,沒有質問,只有響徹全場的掌聲和叫好聲。借著剛才震撼全場的東風,高家堡無人不擁護。當然,多數人還沒明白這個少主的真正意思,只是覺得大少本就是少主嘛,今天不過是讓大家心服口服而已。
高遠風再次示意一下,全場又安靜下來。
「堡主的職責,是維護全堡的安寧。少主呢?顧名思義,預示著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意思是我會帶領大家開拓更為廣闊的天地,為大家謀取更多的財富,提高大家的地位,讓大家都成為貴族也未必不可能。
十幾年前,大家的生活是什麼樣子,我沒親眼見過。據老人們說,即便不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但青黃不接的時節,餓死人的現象是有的。
這些年,我們的日子有所好轉。不說多富裕,在我的記憶中,高家堡沒有餓死凍死一個人。在堡主帶領下,高家堡勉強算是衣食有了保障。
可是,這樣生活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滿足了呢?我們的實力是不是就可以自保無虞了呢?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不思進取了呢?
要我說啊,還差得遠。
我們的實力其實還很弱很弱。我們這些年之所以能夠自保,那是運氣。是因為我們不夠富,且這裡物產貧乏,大盜強匪懶得關注。是因為我們這裡地處偏僻,王朝爭霸的大軍懶得爭奪。是因為我們低眉順眼,任人宰割,誰來一紙上令,都老老實實不打折扣地上貢。
告訴大家一件很不幸的事,這個委曲求全的好日子將不再了。大齊亡了,周、陳分而食之。
城頭變幻大王旗,本不關我們平頭百姓的事。可不幸的是,兩匹惡狼分贓不均,即將為搶奪我們這塊貧瘠的『瘦肉』而撕咬。大家都已經知道,周軍佔據了西北邊的渤海城,說明此地已經歸周。但從昨天的狼煙看,南邊陳軍又侵入了我們海陽縣。
於是,這裡馬上就要成戰場了。我們小小的高家堡,沒能力扛住任意一家的鐵騎洪流。
怎麼辦?順服周國,陳軍會攻打我們。投降陳國,周軍會攻打我們。
往最好里預估,我們投靠的那家輕鬆獲勝且高家堡毫無損傷,我們是不是就能像以前一樣順順噹噹地做我們的低頭順民呢?我們衣食無憂的生活是不是可以一如既往呢?
不見得,今天在客棧的騷亂,很多人應該都知道了。將來的新『主子』只會把我們當螻蟻,想打就打,想殺就殺。
你們願意自己的生命由他人主宰嗎?別人讓我們生才能生,讓我們死就不得不死嗎?你們願意自己辛辛苦苦創造的財富由別人任取任奪嗎?
他們今天踩的是高桐,但遠遠不只是高桐,是把我們全堡人的臉都踩進了泥地里,是侮辱了我們所有人的人格,是踐踏了我們整個高家堡的尊嚴!
你們誰能告訴我,憑什麼啊?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都是昂首八尺的漢子。沒誰比誰多個鼻子多隻手。
我受不了這種侮辱,所以我宰了那些畜生。
人活一口氣,辱我者,我不會逆來順受,我會百倍地還回去。不止是人格和尊嚴這口氣,我的財產也不能任人盤剝掠奪,因為那是我或我的親人用血汗掙來的。
你們呢,告訴我,你們願意受辱嗎?你們願意任人盤剝嗎?」高遠風慷慨激昂地怒吼。
沒人鼓動,大家都會將世道黑暗當成天經地義。都是順民,都會認命。但一旦有人挑戰不公,自然就人心不平。
「不,不願意。」很多人附和高遠風高呼,尤其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鬧哄一陣之後,高遠風繼續誘導,「我看到很多人不以為然,尤其是長輩們。你們大概覺得我年少輕狂,大概認為出頭的椽子先爛,大概是覺得自己洞察世態人情,認命才是正理。大概認為那是高桐個人的事,沒必要牽扯到全堡。
首先,大家回憶一下,好幾次馬匪來搶劫,是怎麼將馬匪打敗打跑的呀?最近幾年,為什麼沒有馬匪敢光顧我們高家堡呀?是我爺爺、二爺爺出手震懾住馬匪了嗎?不是,我知道他們沒出過手,外人也不知道高家堡有他們這種高手。是你們大家其心協力,人人奮勇,將馬匪殺得屁滾尿流。打出了威風,展現了守望互助的團結,讓馬匪感到膽寒,知道我高家堡人不好惹。
可能有人會說,馬匪搶的是全堡,當然要一起拚命了。可如果馬匪申明他只搶張三李四,不搶王二,是不是王二就能抄起手看熱鬧呢?
呵呵,說不定還真有這種人。這種人大概不懂什麼叫唇亡齒寒。馬匪今天滅了張三,李四,王二不幫忙,自家也確實無恙。明天馬匪滅了李四,王二還不幫忙。到最後,你們覺得王二還擋得住馬匪嗎?你們覺得馬匪會跟你講信用一直不動王二嗎?
今天受辱的是高桐,有人覺得於己無關。萬一明天受辱的是你,鄰里也不幫忙,你怎麼辦?所以呀,遠親不如近鄰,我們所有人唯有像兄弟般親近,像父子般關愛,凝成一股繩,才沒人敢欺負我們。
當然,也有人會說,我們沒有不管高桐呀,之所以不敢拔刀拚命,是明知打不過嘛,是因為對方可能是官府嘛。
要我說啊,這些理由都站不住腳。是你們沒有血性,是窩囊。打不過又怎樣?那麼多人,一人咬一口也咬死他們了。強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只要敢拚命,誰敢欺負我們!
官府又怎樣?我沒違法沒犯罪,憑什麼那樣折辱我們?再說,哪來的官府?北齊亡了,我們還不知歸屬吶。沒有明確之前,他們算哪門子的官府?
歸根結底呀,都是認命,是怯懦。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自甘墮落。
你們想過沒有,你們自甘墮落也就罷了,因為你們這一生或者也就這樣了。但你們的後代呢,你們的子子孫孫呢?你們就不希望他們能出人頭地嗎?你們就願意子子孫孫永世都是賤民嗎?
沒錯,我們只是一個小小的鄉堡,是誰都可以踩一腳的底層二階級別的小勢力。如果認命,如果沒有血性,可以肯定,這種事情還會不斷地發生,我們永遠也別想抬起頭來。隨便一個什麼縣府的小吏,都可以猖獗地將我們的頭踩在腳下。
大家想想,我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能贏得他們的尊重嗎?不,我們就永遠只是他們嘴裡的賤民,永遠只是他們予取予求的綿羊,永遠只是他們隨時隨地可以踩死的螻蟻。
告訴大家,我不想做螻蟻,我也不會認命。我會抗爭,所以我拔刀殺人。
你們呢,有這個種嗎,你們敢不敢?」
高遠風的這番話,高桐體會最深。心有戚戚下,振臂高呼,「敢。有什麼不敢。誰欺負我們就跟他拚命。」
他一帶動,絕大多數民眾跟著高喊:「敢拼。敢拼。······。」
狂熱不可久,利益才永恆。高遠風知道僅僅蠱惑是不夠的,適時再度示意安靜,「大軍一來,我們就難以自保。掛個官府的名義,我們就得低頭彎腰。為什麼?因為實力弱,因為地位低下。所以除了敢拼之外,我們還必須奮力進取,提高我們的實力等階。若我們自己就是官府,我們全是貴族,這些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我看到有些人在竊竊私語,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在鼓動你們豎旗造反?
呵呵,不是那個意思哈。
法教教義有云:利出於地、名出於戰。務力不務德,興功無貴賤。
什麼意思呢?要想獲利,無過於佔地;要想出名,無過於戰爭。只論功勛,不論名望,不論貴賤。
也就是說,只要打出了名氣,只要立下功勛,即使原來地位低賤,照樣可以獲得高官厚祿。
即將到來的戰爭,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危機。可危機危機,危險中同樣蘊藏機會。如果我們有能力、有勇氣在這場戰爭中建立功勛,並展現出強大的實力,那麼,我們的地位自然將得以大大提高。「
有人興奮,有人搖頭,有人若有所思。在戰爭中建立功勛,哪有那麼容易?堡民嘛,儘是一些小商小販和農民,他們沒有長遠的眼光,不看到實實在在的利益,他們很難被說服。
高遠風並不氣餒,」我再跟大家說說,法教治下的燕州勢力高低貴賤的具體劃分。
從高到低,九階八階的仙教仙宗離我們太遠,暫且不說。
幫派會門堂社組,七六五四三二一。
皇朝與幫,屬七階。
王國、公國或派,屬六階。
再下面是郡與會、府與門、縣與堂、鄉與社,村與組。
我們曾經是一階組級村,通過大家的努力,現在是二階鄉級堡。
能不能再提升呢?除了看我們的實力,沒還需功勛。
先說實力。你們知道各階勢力的實力是怎麼計算的嗎?
皇朝之上我不太清楚,六階之下是這樣的。
有成丹期高手,有相應的人力和財力,並能站穩腳跟的,就有資格成就六階。六階是什麼概念?那是一個諸侯國或比肩諸侯國的派級團體,比如齊國,比如周國陳國等。
五階頂級武力是丹湖期,四階胎息期,三階氣海期,二階只需要化氣期。只有養氣期武者或者連養氣期都沒有的,則為一階。
我們堡里,已經有了不少養氣期,威叔,鐵成叔等人就是。飛哥,虎子更是化氣期,還隨時可能突破到氣海期。更何況我爺爺,二爺爺,雲叔,早已超越氣海期,處於聚精境。我呢,也差不多。
這意味著什麼,大家都清楚了吧。但從武者實力上看,我們早就可以比擬四五階了,只差一個機會和認可。
三階可轄一縣。若我們進位三階,你們很多人完全有機會當官差吏員,虎子、飛哥這些化氣期完全可以擔任縣令。四階可轄一府,管理九縣。九個縣啊,官位一大把。
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就看我們能不能抓住,敢不敢抓住了。
陳國也好,周國也好,只要我們表現得足夠強大,並幫助他們打敗對手,就必然會給以我們相稱的地位。
現在,大家告訴我,你們敢不敢跟著我去搏一個官身,爭一個爵位?你們有沒有熱血和勇氣,跟著我去爭一個光宗耀祖,為子孫後代拼一個光輝前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