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靈光一現
危急時刻,高綱大喝一聲,「慢!」止住慌張往城下涌去想要開城的堡丁。
「你想幹什麼?」高成轉過頭來,雙眼泛紅,寒光逼人。顫抖著手,指定高綱,陰森森地說:「莽夫,你敢置少主於不顧?」似乎一言不合,就會擇人而噬。
高綱沒理會高成,呼喝道:「趕快準備繩索。我下去救少主上來。」
這才是最佳方案。如若開門,高家堡必然失守。一旦失守,所有的規劃即告付諸東流。城高五丈,以高綱的功力,獨自下去上來不難,但攜著一個一百多斤重的人上來,就沒那麼利索了。何況城牆外牆光滑,所以他必須懸繩借力。
城上繩索不少,守城器械很多都要用到。高威雲海闊等人迅速解下一根長繩,將一頭甩下城頭。
這時,一直趴在城垛上看著高遠風的高虎嗡聲喊道:「風哥上來了,風哥自己上來了。」
眾人往城垛一涌,趴在垛口尋找高遠風的蹤影。只見高遠風手足並用,像青蛙一樣飛速向上蹦跳,如履平地。所有人的心都收緊,屏息閉口,似乎擔心鬧聲會驚擾到少主,害他又掉落下去。
然而高遠風不僅不緊張,反倒興緻盎然。因為他在情急攀牆之時無意中發現一個奧秘。真氣和肌肉同步震顫,不但可用於腳尖,手指也行。四肢一起用力,躍飛的距離大大增加。
要是在平地上,他根本就不會作如是想。別說不可能趴在地上走路,就算趴下,手短腳長,蹦跳起來,一時半會也適應不了。可從城下往上攀爬就不存在這個問題,手指下意識地跟腳尖一樣顫抖起來,竟是一躍一丈多高。
身體躍高之後自然下落。高遠風迅即瞧准石牆的細小縫隙,手腳各尋可以借力之處,再度用力,又向上蹦高一截。這次因為雙腳不是站在地面,反彈力沒那麼大,只上升了不到一丈。再次借力時,縫隙不是那麼合適,上升更少。在城頭上眾人眼中,高遠風岌岌可危,隨時又可能掉落下去。
不遠處的陳軍,起鬨式呼喝。有人拿出弓箭,有人縱騎而來。
高成的心一顫一顫,不敢大聲呼喊,壓抑著音量念叨,「抓住繩子呀,抓住繩子呀。」雲海闊拋下的那根粗繩,正懸在高遠風不遠處。
高綱回頭看見高威將繩的另一端拴死在城垛上,於是一手抓住繩索,飛身向外一躍,順著繩子訊速向高遠風滑去。高度差不多時,高綱腳一撐,盪向高遠風。同時喊道:「風兒,抓住我的手。」
然而高遠風充耳不聞,猛地一蹦,恰好避過高綱抓過來的手。
高遠風此時的全部心神,都在琢磨手腳甚至全身的肌肉、筋骨甚至皮膚怎麼跟真氣同步震顫上,渾然忘了這是高達五丈的城牆,忘了這是戰場。他敏感地意識到,或許無意中開創出了一門前無古人的新奇修鍊方式。
高遠風漸漸適應,蹦達越來越快。雖然蹦達的距離提高不大,但真的是如履平地,穩穩的迅速上升。以致借力繩索的高綱竟然追不上他。
說來話長,其實很快。三蹦兩蹦,高遠風就躍上城頭。高綱跟在高遠風後面,前後腳站穩。
高遠風向外瞧了瞧,陳軍排兵布陣還未完善。只是一些散騎疾風般朝這邊衝來,應該是倉促間衝出隊列,準備抓捕掉下城牆的高遠風。還有一些飛箭,因為射程問題,掉落在護城河外延。
高成高綱正要說啥,高遠風忽然一閃身,又順著城牆沖了出去。一閃一閃,眨眼遠去幾十丈。把兩人即將出口的或責備或關心憋在嗓子里,嗆得難受。
高遠風感覺陳軍攻城應該還有一會,而心中的靈感,卻不能讓它消失,必須抓住這難得的靈光一現,琢磨出規律,強化為深刻的記憶。
高綱高成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高遠風這是犯了啥毛病。
城頭出現詭異的一幕,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目瞪口呆,木偶一樣隨著高遠風不時閃現的身形而轉動目光,沒人去管外面呼嘯而來的大軍。
高遠風不光是順著城牆飛馳,還不時翻入內牆上下攀爬蹦達。環城五六里,按照常人的步速,大概需要二分之一個時辰,也就是大約一個小時。高遠風奔行的路線,加上上上下下的曲線,遠遠不止這個距離,他竟是只用了十分鐘后不到,就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處。
高成高綱不敢再讓高遠風跑下去了,一起張開雙手攔住,「風兒,你咋的啦?」
高遠風猛地一止步,從沉迷中醒過神來,「啊?哦,爺爺,二爺爺,你們都在啊。」
「你,你······。」高成哭笑不得,指了指腦袋,意思是這裡還正常吧。
「沒事,沒事,我在練功。」高遠風淡定地走到牆邊望向陳軍。
人上一萬,無邊無沿。入目所及,儘是大軍,鋪天蓋地。雖然大部離城還有幾里路,但濃烈的殺氣,煙炎張天,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高家堡雖然多次抵禦過流匪,但從沒經歷過如此龐大的軍隊攻城。不需要打,單憑無邊無沿的數量,就讓人手趴腳軟。
城上眾人心懷惴惴,高遠風卻淡然一笑,「他們還未架設投石車、攻城弩、雲梯等器械,攻城還早。呵呵,這是想憑藉浩蕩的聲勢,一舉摧毀我們的心理城防。不急,他們應該會先射書招降。」
高綱問道:「他們招降的話,我們還是按照預定計劃應對嗎?」
高遠風點頭,「當然。」
高成忐忑地說:「行不行啊?一旦他們開始攻城,我怕我們守不住一時三刻。」
高遠風回頭眺望西北,神色一動,「他們不敢放膽攻城。」
人們齊齊抬頭。西北遠處,有煙塵如霧,浮上低空。
高成等人總算放下心來。周軍不遠了。
高遠風突然叫了一聲:「哎喲,好痛,好餓。爺爺,我先回去吃點東西。對於招降書你們一概不予理會。二爺爺,陳軍肯定會試探著攻城。那時,您依計行事就行。」高遠風指了指一里開外的陳軍帥旗。
高綱再次望了望西北,點頭應允,「好吧,依你。」他經歷過的戰陣,比高遠風多得多。不過在運籌帷幄、審時度勢上,卻不如高遠風。不然以他當年的功績和功力,至少是個正七命的將軍或太守,不至於只當一個影衛首領。
高遠風信步走下城牆,不敢再施展浮光掠影了,因為全身上下的肌肉筋骨,無一不酸痛難忍。他知道,這是修鍊過度所致,肌肉筋骨有了輕微的撕裂傷。必須修養幾天了,不然會造成永久性的傷害。
回到家裡,找到正在做手工活的祥媽,「祥媽,我又餓了。」
祥媽一愣,「又餓了?你是饕餮不成?」伸手握住高遠風的手腕,運功一查,臉色大變,「你都幹啥啦?咋傷得如此厲害?」
高遠風羞赧地撓撓頭,「修鍊浮光掠影啊。」
祥媽不信,「修鍊浮光掠影,最多傷到兩隻腳吧。你這全身血管和經脈末梢破裂了不知凡幾,能是浮光掠影所致?」她並不需要回答,只是心痛高遠風的身體。說完手腳麻利地去廚房給高遠風烹飪飯食。
高遠風因為過於疲勞,有氣無力,趴在桌子上等著。
葉老悠閑地踱了進來,「喲喂,外面不是在打仗嗎?少主你這是臨陣脫逃,還是躲起來偷懶啊?」雖改稱少主,但語氣卻無半點變化。
高遠風眼睛一亮,炫耀地將自己能夠全身震顫的事告訴葉老。
葉老破口大罵,「你有病啊。腳步震顫,那是浮光掠影所需。你全身震顫,純粹自作自受。受傷了吧?活該。就你聰明,你以為歷代先賢都是笨蛋,不知道其他部位也可以震顫?想過沒有,其他部位震顫有何用處?得不償失啊,混球。」
高遠風正要辯解。祥媽正好端著飯菜進來,抱怨葉老,「閉上你的嘴吧。少爺,別理他,吃飯。」她只聽到最後那句混球,並不知道葉老前面說了些啥。反正在她想象中,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葉老搖頭,「慈母多敗兒。」嘆著氣踱出門。
祥媽嘴一翹,「我願意,咋的啦?」回頭小心地看了高遠風一眼,擔心他不高興。
高遠風沖祥媽撒嬌地一笑,低頭狼吞虎咽。祥媽心裡像吃了蜜糖一樣,甜得醉了。
等高遠風吃完飯,祥媽將高遠風趕到床上,「乖,好好睡一覺。我去給你熬藥湯。等你睡醒了,用藥湯泡個澡,以免留下隱患。」
高遠風酣然大睡,城外已劍拔弩張。
陳國軍陣中央,帥旗之下,並列著四匹高頭大馬。
身材高大,面如重棗的陳軍主將,七命輔國將軍吳銘甫,頂盔摜甲,端坐在一匹神駿的青驄馬上,凝視高家堡城頭。
可奇怪的是,作為一軍統帥,他卻不是居於中間位置,而是立於最右側。
中間兩人,一人是一位青色長衫老者,頭戴逍遙巾,精氣內斂,氣度不凡。從相貌看,此人年輕時絕對是一位風神如玉的大帥哥。此時神態飄逸,慈眉善目,像是一位得道的道家仙長。
另一人是一個二十多歲,眉清目秀的青年人。頭頂金色長冠,身穿錦繡華服。僅憑服飾,就知他的身份不同尋常。
左側是一個帶著帷帽,罩著紗巾,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從她一身勁裝打扮,以及散發出的蓬勃青春活力上,大致可以判斷,正當妙齡。
四人此時談話的內容,並非如何攻下高家堡,而是剛才高遠風剛才意外鬧出的那一幕。
吳銘甫輕蔑地一笑,「這種自抬身價的表演有意思嗎?我們斥候遇到的那位輕功上佳的年輕人,就是他吧。呵呵,高家堡以為這樣就能讓我高看一眼?」
老者沒理會吳銘甫,神色凝重,「浮光掠影?那人修鍊的很可能是浮光掠影。只是沒練多久,不太熟稔,掌握不好步伐,這才一頭栽下城頭。怪了。」
左側清脆的聲音響起,「師傅,浮光掠影是什麼?」
老者捻著頜下長髯,輕緩地說:「換作旁人,多半見而不識。也就是我,好搜羅古籍,這才有些印象。那是一門失傳已久的頂級輕身技法。級別不清楚,至少龍階之上。」
其他三人嚇了一跳。華服青年失聲道:「龍階?那,那豈不是說······?」
話沒說完,但後面的意思四人都清楚,高家堡里有了不得的高手。
龍階武技,價值連城,普通人哪有資格擁有。他們陳家作為王族,聚舉國之力,搜羅到的最高等功法技法,也不過只是人階上品而已。
老者遲疑了一會,慢吞吞地說:「我也不是很肯定。只是恰好在一本古籍里看過相關描述。按說浮光掠影需要凝神期才能修鍊。剛才那人,顯然連成丹期都不到,不然上城就不會那麼費事。
可不管是不是浮光掠影,此功法都極其珍貴。小小高家堡哪來如此珍貴的功法?看來傳言不虛,多半是來自那個地方。」
四人神色大動,眼光儘是炙熱。
吳銘甫看著華服青年,「二王子,您看?」
二王子神色變幻,咬了咬牙,「無論如何都要拿下高家堡。」
吳銘甫氣勢一震,射招降書都免了,摘下掛在馬鞍上的長矛,高高舉起,向前一揮。
霎時間,旌旗搖動,戰鼓隆隆。「殺!」千百人齊聲吼,動地驚天。前鋒大軍轟然發動,海嘯一般撲向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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